《玉兔下凡记》墨小侠

5、第5章

　　阵成之后，房间就被结界笼住。
　　妖怪管理局外本就设有结界，寻常人无法入内。可如今沈羡却让老黄在屋内又布下一道结界，将这片空间守得密不透风。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却如此小心谨慎，不免让人有些玩味。
　　但眼下显然并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
　　有了结界，沈羡自然也就不怕我再四处乱窜。他手一松，将我丢到地上，接着扯过一块据说叫做“黑板”的东西，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这里，是我们最早找到替身鱼妖的地方。”
　　他的笔在板上画下一个标记，并在旁配字——城南农贸市场，时间：早上8点。

　　九
　　8点钟的市场，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包裹着。
　　揣着袋子买菜的大妈在摊位前挑拣，一边和相熟的摊主打招呼：“再送把小葱呗？今天晚上小孩回家，正好拿来炖鱼吃。”
　　趁着摊主称重的功夫，她略显无聊地四处看了看，却不料正好撞见旁边站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像堵墙似地立在原地。大妈不敢与其对视，急忙收回目光，只隐约瞥到对方右眼处有道肉色伤疤。
　　这家伙，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为避免卷入是非，大妈也不计较什么小葱了。付钱，拿菜，动作一气呵成，扭身就要远离这满脸凶相的男人，擦肩而过时，她听到对方沉沉地开口道。
　　“队长，差不多应该是这里了。”
　　沈羡低头。
　　刚刚还飘忽不定的罗盘指针，此刻正直直地朝向面前的蔬菜摊。
　　罗盘是沈羡父母的遗物，据说是先祖传下来的神器，不仅可以察觉出附近的妖气，还可以利用妖怪身上的物件来追踪妖气。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这个小摊，单从外表上，看不出丝毫问题。摊主看上去约莫40左右，头发利落地盘起，穿着白色半袖，外头还套了件灰色围裙，见人三分笑。
　　看到沈羡来了，摊主招呼道：“买点什么啊？”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玉米，“都是新鲜的！那个玉米是自己农家种的，特别好吃。”
　　不是她。
　　沈羡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感知到了。
　　虽然妖能化形，但由于现世灵气稀薄，许多妖怪在化形时多少存在缺陷，只不过有些表现在外形上，有些在性格上。那些差别落在其他人眼中，是细之又细，但在沈羡眼里，却一目了然。
　　但眼前的这个人，他找不到半分破绽。
　　难道是罗盘出了什么问题？还是……
　　沈羡心头疑惑刚起，就听老黄急急道：“队长，方向变了！”
　　果不其然。
　　原本稳稳指向蔬菜摊位置的指针，如今竟产生了偏移。这是罗盘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看着那左右晃荡的箭头，沈羡眸色微沉：“老板，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这买菜？”
　　等二人追上刚才的买菜大妈时，对方已经快走到市场门口。看见老黄气势汹汹地直冲自己而来，吓得一哆嗦，把手里刚买的活鱼也掉到地上。
　　再后来，由于局势混乱，那尾活蹦乱跳的鲜鱼到最后竟然不知所踪。气得大妈直跳脚，顾不上害怕，揪着沈羡和老黄的袖子，嚷嚷着要赔偿。
　　听到这里，我大概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初大妈手中的鱼，应该就是寄生鱼妖的本体。对方本想借此方式来寻找寄生目标，却不料被沈羡和老黄打乱了阵脚，最后只能匆匆忙忙趁乱逃跑。
　　......
　　沈羡手中的笔没停。
　　为方便整理，他特地在黑板最上头写了两栏“地点”、“时间”。
　　从最开始9月1日早上8点钟，城南农贸市场开始，又往下洋洋洒洒写了五行，一直写到9月25号，滨江后巷小吃街海鲜店内。
　　“最后这里，就是昨天我们带你去的那块。”
　　或许是体谅我初来乍到，尚分不清东南西北，沈羡难得好心地开口解释。
　　我仰头看着黑板上一行行字，试图从字里行间扒出它们之间的联系，以窥探寄生妖的背后用意。
　　它曾去过六个地方，分别是：城南农贸市场、桥头花鸟鱼市场、郊区河边、鼓楼海鲜馆、东市农贸市场和滨江后巷小吃街海鲜店。
　　沈羡见我看得认真，便问道：“瞧出什么来了么。”
　　我想起最后那次去找寄生鱼妖的场景，沉吟道。
　　“他去过地方似乎都和水有关？”
　　“准确地来说，是和鱼有关。”
　　沈羡笑了笑，他画了个大圆，将黑板上的地名都圈了起来：“这些地方，都能找到鱼。你别忘了它的本体是什么？”
　　如果说地点上能找到规律，时间那栏却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黑板上，每个地方相对应的日期是：9月1日，9月10日、9月16日、9月19日、9月22日与9月25日。
　　见沈羡现在有问必答的模样，我也就大着胆子抛出疑惑：“后面几天，寄生妖都是每隔3天出现一回，可前面两回中间却隔了好几天。”
　　“哦，那算是个bug。”
　　“bug？”
　　这个词对我来说太过新鲜，似乎做的下凡攻略指南中未曾提及。
　　“就是……算是失误吧，前几回我们手头没有和它相关的东西，所以不能通过罗盘准确找到他的方位，时间上会有些偏差。”
　　原来如此。
　　可还是有一件事让人觉得奇怪。
　　“为什么是三天？”我不解道。
　　这个数字重复地太多，巧合到让人觉得背后似乎藏着什么规律似的。
　　“虽然寄生妖能够依托他人的躯体存活，通过寄生吸取宿主的能力成长，但也有一个致命弱点。”沈羡顿了顿，“当他们从宿主身上抽离出来时，就会变成本体，进入虚弱期。
　　“虚弱期的长短又跟寄生妖的自身能力有关。我们遇到的这只鱼妖，应该只是个探路的小喽啰，加上现在灵气稀薄，他的恢复时间就需要更久。”
　　所以对方在发现不敌沈羡一行人之后，就总是尽量避开他们。同时利用自己遗留的妖气，混淆视听。并给自己争取喘息时间，争取平安度过虚弱期。
　　但这么说来，鱼妖似乎对沈羡等人十分了解。
　　沈羡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大隐隐于市，有什么地方能比人群更混乱、也更安全呢？寄生妖蛰伏多年，现在重新现世，肯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而且高阶寄生妖可以隐藏妖气，就算他站在我跟前，罗盘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难怪他让老黄给这个房间布了结界。
　　探路小妖就已如此难缠，那如果换成高阶寄生妖……
　　我不敢细想，只觉得顺着这个思路细想，便全身发麻。
　　甚至于开始怀疑，大街上人影憧憧，那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里，又有几个是人？几个是披着人皮的妖怪？
　　人界已然如此，那天界呢。
　　是不是也已有高阶寄生妖潜伏在天界，甚至可能还和我打过照面。
　　不。
　　我突然不敢再想下去了。
　　“那不是……拿他们没办法了么？”
　　“原来是的。”沈羡话里带笑，那双干净的黑瞳落到我身上，“不过，万事总有变数。”
　　“你就是那个变数啊。”
　　“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