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下凡记》墨小侠

2、第2章

　　罗盘中央有一凹槽，上方悬着颗黑色的玄珠。
　　沈羡将鱼妖身上的碎布放在槽中，手指掐诀，口中默念。黑沉的玄珠上微微泛出紫红色光，如暗夜萤火，一圈圈地在罗盘上荡开。
　　他口中念咒速度越快，波纹便愈发激荡，最后化作指针形状，在圆形的玄木上滴溜溜地转着，最后在前方与西北方向来回摆动。
　　“对！就是这个情况。”
　　老黄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
　　沈羡收起罗盘看向街尾，如玉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妖气还没散，应该刚走不久。”他懒懒道，“去前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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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街上行人稀少，两侧的店面开着的也不多。
　　我们一路走来，看到不少店铺门窗紧闭，挂着“休息中”的字样。老黄解释说，是因为没到饭点，这条小吃街市内有名，不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还是地面跑的，只要不违规犯法的食材，基本都能在此处寻到。
　　老黄描述起食物的时候，手舞足蹈地，瞧着十分激动。
　　沈羡说：“你是不够吃么？”
　　老黄干笑着摸摸鼻子：“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我好奇地睨了他俩一眼，不知这二人在打什么机锋，但也没心思追问，便收回视线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了。
　　各种气味在鼻尖交织相错。
　　上界的仙人们修身养气，对口腹之欲并不看重。就算是偶尔馋嘴，所吃食物的味道也都以清淡为主，不像这条街上的食物，浓烈且扑鼻。
　　在这些味道中间，有一股气味显得格格不入。
　　像是阴暗处的鱼尸，带着海水咸腥与腐烂的酸臭味。
　　我活了上千年，从未闻过有这般味道。沈羡手里的碎布头也是这种味道，但因脱离主人太久的缘故，气味已经减淡，不至于如此呛鼻，可这街上的味道却依旧浓郁到令人作呕。
　　胃里反酸，想要呕却呕不出来，最后扒着沈羡肩头的手脚微乎其微地颤了颤，尽量秉着呼吸开口道：“在那边。”
　　毛茸茸的前爪指向不远处的蓝色招牌店面。
　　沈羡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顺着指引往前走去。
　　老黄也忙不迭地跟在旁边，亦步亦趋。
　　大概是我们仨的组合有些奇妙。
　　面相凶狠的老黄，长相清俊的沈羡，还有趴在他肩头上的我。
　　坐在店门口原本休息聊天的人，皆投以兴味目光，还有大胆些的主动开口朝沈羡问道：“小哥！你那兔子哪儿买的？看起来好肥啊。”
　　我敏锐地感受到了不是很善意的目光，短尾巴缩起，往沈羡的脖颈处蹭了蹭。
　　“呵。”他不轻不重地笑了声，又从兜里掏出片未曾见过的叶子放到我鼻尖，笑眯眯地扬声开口，“捡的，晚上加餐用。”
　　这该死的毛头小子！
　　本想狠狠地挠他一爪，注意力却又被叶子给吸引了去。我凑前，嗅了嗅沈羡手里捏着的叶子，清甜微凉的气味从鼻尖卷入，稍稍压住了适才的反胃。
　　想不到这厮手里还有这等好东西。
　　忍不住嚼住叶子的一端，慢悠悠地啃食起来。沈羡面上淡淡，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反而是老黄见我咬住叶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队长！兔……”
　　“我知道。”
　　后半截话被沈羡挡了回去。
　　......
　　莫不成这片叶子背后还有什么故事？
　　但此刻却顾不上那么多了，越靠近那家店面，那股酸臭的腐烂味就愈发浓重，让我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气味最浓厚的地方，是一家卖海鲜的小摊。
　　门口放着几个红色的塑料盆，不同的盆中放着不同的生鲜，离我们最近的那盆里养着十几条鱼。见人来了，乌泱泱地挤在一块，争先恐后抬头往水面上浮。
　　“老板，您这儿的鱼怎么卖啊？”
　　老黄走到门口冲老板问道。
　　我也扒着前爪，在塑料盆边打量起那些鱼来。老板大约是没见过这幅场景，笑着提溜了条小鱼放在我跟前，口中还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试图逗弄我。
　　还真把老娘当狗了。
　　“小兔子，要不要吃鱼啊？”
　　一面用右手靠近，想要抚摸我的脑袋。
　　呵呵。
　　我嗷呜一口将他手里的鱼咬住，面无表情地开始啃。
　　玩不过沈羡，难道还治不了你这愚蠢的人类？
　　老板：“？？？”
　　老黄说：“好家伙，生啃啊！”
　　我瞪着红眼，张大嘴巴冲已经傻眼的老板恶狠狠地哈了口气。吓得他忙缩回手，一溜烟跑得比我还快，眼中还带着惊魂未定的余韵。
　　呵，菜鸡。
　　我咽下口中的鱼肉，吧唧了下嘴。
　　真难吃，还不如拿片菜叶子来呢。
　　“您家这兔子……”老板缩到一旁，讲话磕磕巴巴地，见他似要语出不逊，我又故意作势要扑上去咬他，吓得他顿时改口，“养的是真好啊！真漂亮！真活泼！”
　　这还差不多。
　　我歪头睨了沈羡一眼，明晃晃地挑衅——怕了吧。
　　本兔这周身的气派，自然是下界凡兔无法比拟的。
　　“噗嗤。”沈羡忍不住笑出声，把我揪回他肩膀上，“老板，没有什么新鲜货么。”
　　“那您真是赶巧了！”老板松了口气，“进屋吧。今天我朋友刚捕的，野生好货！市场上你买都买不到。”
　　走进屋内，空气中飘着的味道就愈浓。
　　好在沈羡给的叶子起作用了，倒不至于让我太过难熬。屋里并排放了好几个水盆，都零星地放着几条鱼。而气味最浓的地方来源于墙角一个大水盆里，偌大的水盆中只养了一条金灿灿的鱼，同外头乌泱泱的鱼群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啊，野生大黄鱼。外头都吃不着的！”
　　老板面上带着得意。
　　沈羡：“真的假的？老板，你不会是拿养殖的骗我吧？”
　　“那哪能呢！我朋友刚送来的，都还没来得及摆出来呢。”老板急急地反驳，“你到别家看看去，绝对没有这样的。”
　　“这样啊……”
　　沈羡若有所思，实际上悄悄地给老黄使了个眼色。
　　老黄忙开口搭腔转移老板的注意力，扭头说要去别处看看，沈羡则借着机会，蹲下身轻轻地在水面撩了撩。
　　“不太对。”他皱眉道，“不在这里。”
　　盆里的鱼扑腾扑腾地游动着。
　　我直觉不对，压着声音小声道，“沈羡，你有没有发现那气味好像淡了点。”
　　沈羡拿出适才的罗盘。
　　罗盘上的指针又变了位置，早先是在前方与西北方向来回摆动。
　　可如今再看时，位置却又直直地偏向西北。
　　那妖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