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龙门》史官

6、开拍

　　夏日炎炎，屋外的大柳树上趴着的知了兴高采烈的聚会。
　　屋子里的张启航在愤恨的挠头之后再一次“砰”的将毛笔掷在桌上，然后起身，啪嗒啪嗒的出了门穿过走廊往自己的东厢去了。他的背影在廊柱间忽隐忽现，跟垂下的柳条相映成趣。
　　他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弯下身子从床下拉出一个布包裹来。打开后，他蓦然发现里面的冬衣都发了霉，触到鼻尖闻闻，掩着嘴咳嗽一声将衣服随手扔掉了。然后他起身打开自己的衣柜从里面往外拉衣服以及银票和碎银子。接着他用床单将衣服打个包，将银票装进自己的裤脚里，再把碎银子搁荷包里，一手抓起包裹往门外探头看看，没人，于是小跑着到墙角下，推开遮掩的石头，从后面露出的洞里钻了出去。
　　张启航再一次逃家了，而且此刻还没被逮到。他心里很高兴，忍不住就伸展了双臂哈哈大笑，然后从一个稍大的荷包里摸出一本掌上读物。
　　“闯荡江湖第一则，财不露白。”张启航念道，然后看看自己的裤腿，满意的点点头。
　　“闯荡江湖第二则，茶寮酒馆，勾栏瓦肆是最妙的消息集中地。注，这些地方往往有高人隐匿，所以切忌撒泼斗殴惹是生非。”张启航慢慢的合上小书。他慢慢的扬头，有点脏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青春洋溢……
　　这是张启航的第一个正面镜头。
　　秦嘉在一旁看着陈渺，觉得这人其实化妆以后真的蛮好看的，而且也很努力，照陈鑫讲的，也会找镜头，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你和陈渺五百年前是一家，多关照点嘛。”秦嘉跟陈鑫开玩笑。
　　陈鑫恨恨的拿眼白瞅他。
　　“小兔崽子。所有姓陈的都五百年前是一家？那当时姓陈的人一定很能生，简直跟猪一样。”
　　秦嘉习惯了陈鑫拿谁都开涮，听了他这话也没觉得自己挑起的话题尴尬，反而是继续下去：“其实最容易的办法是你去把你家族谱找出来，然后你就可以确定你是不是跟猪崽一样了。”
　　陈鑫不曾想秦嘉跟人混熟了以后是这种性子，一时间也觉得说什么都讨不了好，遂怏怏的把胡子拉碴的下巴摸一摸，跟剧组的人示意收工开饭。
　　秦家的下人在一旁候着，一听收工了，立即替秦家盛好了饭，搭好了桌椅。
　　秦家往日里只有林妈一人伺候着，现在被这么照顾多少有些不习惯，加之来这里以后看那些书上说人人平等，因此多数事都宁愿亲力亲为。知道他这种习惯，秦岚就叫人总是先他一步把东西准备妥当，如此循环，秦嘉也感到疲累。
　　“他们都是拿钱做事的。跟那些坐办公室的区别也不过是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不同。你要再这么着，我看他们也就没事做了，我这人不白养人，说不得今儿个就把他们给开掉。”秦岚揉着额头闭着眼低声说。
　　秦嘉也察觉是自己太刻意了，不好意思的笑笑。自此却随心所欲，不再苛责。如此心境竟更上一层楼，内家功夫蓦地破了阻滞上了个台阶。
　　秦嘉细嚼慢咽的吃过饭，跟下人点头道谢，然后坐在一旁看剧本。
　　他还没真实拍过，这几天都在观摩。平日里也会买有关的书籍看看，然而到底跟身临其境不大一样。
　　下午的时候有他的戏，早上做好了头发，下午只需穿好衣服化点淡妆就成。
　　剧组的服装近似深衣曲袍，与齐文瀚所处时代多有不同。秦嘉对此不曾置喙，只是不免回忆自己的当初。他开始不愿出门，恐人耻笑，因而那时衣食住行几乎都靠得林妈打点。等得后来习以为常，他出门之时也不过穿着平平常常的衣服，慢慢的走在街上，对当时的潮流实在没有印象。
　　他那时腰间常常系着林妈打的穗子，嵌套着玉玦，下面长长的黄色流苏垂着，想起来其实也挺好看的。
　　剧组服装由江氏集团全权提供，质地上乘，制作精良，这让秦嘉很是怀疑古代是不是有这些布料。当然齐文瀚那时穿的衣服布料也是极好的。大户人家，即使不受宠，还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所以每当齐文瀚在外被人嘲笑的时候，齐家人但凡有在身边的，都会反击回去，不过只要一进了齐府内院便形同陌路。
　　秦嘉想得太多，微微有些头脑发闷，他揉揉太阳穴，极轻的叹了口气。
　　“怎么？你今儿个吃饭不是玉盘珍羞？”陈鑫的脑袋忽然出现在秦嘉眼前，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居然还叹气，哎。”
　　秦嘉伸出手把他的脑袋推开，不语。
　　“有心事也等晚上哈，现在去那边化妆师那儿，把自己的轮廓线缓和一下，然后穿好衣服。下午拍几条有你的镜头。你说你终于要出场了，兴奋不？”陈鑫扬着下巴问。
　　“有什么好兴奋的？！”秦嘉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切，跟你姑姑一样会打击人。”陈鑫歪歪嘴巴，把秦嘉从椅子上拉起来推了出去。
　　秦嘉站稳了，回头赏了他一个白眼。
　　“快去。”陈鑫摆摆手。
　　“秦嘉啊，过来了。”那边的助理喊道。
　　秦嘉慢步过去，陈渺已经开始了好一阵子。
　　陈渺上午化了妆，现在要先洗掉。发式也要重新弄以表现商家公子跟江湖中人的细微区别。
　　而女一号姜雨也在上妆。因为上午有课，她现在才匆匆赶过来。幸好学校离这边近，不然她的全勤记录可能就要飞了。
　　姜雨的发型跟昨天一样，发型师驾轻就熟，弄得很麻利。
　　到道具师布景完毕，群众演员各就各位，这边三人也好了。
　　这次拍的是张启航跟女主白苗苗相遇的一幕。
　　彼时，张启航正和新朋友秦铮在酒楼的二楼靠窗户边喝酒。张启航坐不住，伸头往窗外看。这一看不打紧，他的酒杯却不小心脱了手掉下楼去，正中下面经过的白苗苗的脑袋。
　　白苗苗吃痛，抬头恨恨的看了一眼，接着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绕到酒楼前门，气势汹汹的爬上楼站到张启航跟前。
　　张启航正心虚，冷不丁吃了白苗苗一巴掌，少爷脾气也就上来了。
　　“疯婆子你干嘛？”
　　“干嘛？你不清楚么？要不要我再示范一次？”白苗苗冷笑，作势又要给张启航一巴掌。
　　张启航吃了一回亏，断不愿有第二回，伸手就要钳住白苗苗的手，却不料他的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够看，白苗苗的第二巴掌又得逞了。
　　然后本来坐着品酒的秦铮慢慢转过头来，温文一笑：“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然后抱怨似的嘀咕：“你不是说自己很厉害嘛，怎么连个姑娘都打不过？害我白白崇拜了那么多时日。”
　　白苗苗一听这话，那怒气就不知道跟什么跑了，顷刻间笑颜如花。
　　“你就不要崇拜他了，崇拜我多好，看我又漂亮又厉害。”白苗苗自夸。
　　“那不好吧。”秦铮迟疑。
　　眼见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就要被人抢走了，张启航怒了。他拉起秦铮就往楼下跑，经过白苗苗身边时顺便做了一个鬼脸。
　　白苗苗气得跺脚，咬咬牙就跟后边追。
　　几个人出了酒楼，后面小二迭声喊：“客官，您还没付钱哪，客官……”
　　这一场加上NG的拍了十多条。
　　陈鑫本来没苛刻要求，不过却在秦嘉卸妆的时候跟旁边感叹：“要是我拍电影，你们今天一条别想过。”
　　秦嘉忍住了没回嘴。
　　“不过你们都是新人，我也不能苛求是不。要是庄宁演成了你们这样，我非得让他重来不可。”陈鑫继续吧啦吧啦。
　　秦嘉不晓得庄宁是谁，他偏过头问陈鑫：“庄宁是哪位？”
　　“天哪，你是哪个星球回来的？”陈鑫惊讶得眉毛皱成一团。
　　“不说算了，是你自己要提到又不给人知道。没趣。”秦嘉闭上眼。
　　陈渺在一旁不好插话，默默的抿着唇，倒是姜雨哈哈大笑。
　　“陈导，你要拿庄宁来打击我们啊？达到效果没？滑铁卢离你远不？”
　　滑铁卢又是什么？秦嘉心想自己要回去多看看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