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芒》寒之亦

15、第 15 章

　　裴溪云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哀怨，看着景煜那好奇的眸子，回他“最初是喜欢是小动物，觉得它们不会说话，但总要有人为它们解决病痛，所以就选择了动物医学。大四之前学的都是跟大动物有关的东西，也就是常见的猪马牛羊，最后一年才学了小动物，常见的猫和狗这些。毕业后在学校医院实习，才算彻底了解了这个行业，看起来是跟小动物打交道，其实最终还是跟人打交道，各种各样的人。有些人开玛莎拉蒂，但狗子生病了，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安乐，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它。有些人虽然没多少钱，但宠物生了病，却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治好它。不论对错，只论人心。”

　　景煜试着想着他口中所描述的那两种人，果然，人心跟狗心，并不相同。

　　“那……上次在医院遇到的持刀伤人事件，你之前有碰到过吗？”

　　景煜的心里一直对上次持刀伤人事件耿耿于怀，太后怕了。

　　裴溪云眼神顿了一下，继续说着“医闹是不少，拿刀的却是第一次遇见，他们的更多的是在网上肆意评论，一个人骂还不够，还让他亲朋好友在网上信口雌黄，恶意差评，那段时间整个医院气压都很低。有客人在医院门口泼漆，在医院附近遛狗的地方投毒，有些人上一秒跟你嘻嘻哈哈下一秒可能就在网上给你写差评。还有人为了十元的挂号费在那跟前台大吵大闹，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不是善良的人，说善良的人看病就应该不要钱。”

　　景煜杵着脑袋听着裴教授描述那些对他来讲未知的世界，听到有人投毒，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是怎样恶毒的心让他们做出这种荒唐恶劣的事情。

　　“我去，都什么妖魔鬼怪，改天让我碰上我让他跪在地上给我喊爹喊娘，裴教授你就是太温柔了，说话总是那么客气，他们才会得寸进尺，裴教授有没有想过只当老师，不做兽医了呢？”

　　裴溪云轻笑一声，看了看手上还有胳膊上各种形状的疤痕，回道“成为一名兽医是我年少时的梦想，刚做医生的前两年，摸索学习，四处碰壁，跟宠物主人沟通也磕磕绊绊。有时会因为自己的认知有限导致宠物离开而自责，也会因为客人的不理解而委屈，记得有一次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因为没有给到她折扣，在诊室里骂了我半个小时还不肯罢休，警察来了才把她弄走的。”

　　“上次你替我挨了一刀的那个旺仔的主人，隐瞒旺仔有心肌肥厚的问题，导致旺仔在手术中心脏骤停，死在了手术台上，事情发生后，王琪他们也对主人进行了安慰，一切都按正常的程序走，是我们的原因，我们会承担相应的责任，但我们也不会背不属于我们的锅。主人怒火攻心，就想砍了我。类似于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任何手术，哪怕就是一台十分钟左右就能搞定的公猫绝育，只要宠物上了手术台，打了麻醉，就会有一定的风险。有些主人让我们百分百保证手术顺利，不然就不做手术，这个真的不能做保证，然后就在评价软件上评价说医院垃圾，都是庸医。”

　　“有想过放弃，觉得很累，但做宠物医生，也有一些暖心的事情，有些宠物主人在节假日会给医院买奶茶，水果这些，从医十年，是人和动物之间最真挚的感情促使我一直走到现在，动物的眼睛，尤其是生病时那种想活下去的眼神，也给了我太多的期望，所以，我也不会因为危险就放弃这个行业，如果可以，七老八十我还照样接诊，如果有人愿意给我看的话。”

　　轻裴溪云说着话的功夫，一瓶啤酒咕咚咕咚下肚，抽了点儿纸巾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景煜手捧着气泡水，眼睛一直盯着裴教授，微卷的长发，随意地耷在额前，本来就瘦的脸，被衬得更瘦了，喝了酒的脸颊微微透着红，灰色的眸子里透着清醒，这么看着，有种古代翩翩公子的风范，更让他挪不开眼。

　　景煜打趣道“裴教授只有在喝完酒之后话才这么多吗？那我再叫一瓶好不好。”

　　裴溪云摆了摆手，说了句不用。

　　“裴教授这是醉了吗？才喝一瓶就不行了，我虽然不喝酒，但我喝酒的话，酒量一定比你好。”景煜信誓旦旦地说着，抿了一口他的荔枝气泡水。

　　“你滴酒不沾，还真没资格嘲笑我酒量差，再说了，我上一桌已经喝了不少了酒了，晚上又没吃太多，没吐在这里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是吗？那，我送你回家，可以吗？”景煜的手紧紧地抱着冰凉的杯子，大拇指反复在杯腹摩擦，抬头，看着裴溪云，期待他的回答。

　　裴溪云抬头看了一眼景煜，思考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是真是假，自从跟唐柯离婚后，他再也没带过任何人回过家，阿易怕生人，看到不熟悉的人就会大喊大叫，把别人吓一跳。

　　“我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意识还算清醒，叫个出租车还是可以的，这么晚了，你男朋友不催你回家吗？”

　　景煜抬手在鼻子处乱蹭着，清了清嗓子，吭了一声，回道“分了。”

　　裴溪云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嗓子，嘴角不自觉地轻轻抽动了下，景煜还真的喜欢男的。

　　“裴教授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男生的，不会觉得奇怪或者恶心吗？”

　　景煜想起了第一次跟裴溪云坐警车去派出所时，江童在电话那头大声地诉说思念，当时以为裴溪云睡着了，现在想想，他应该是没睡着。

　　“不觉得，每个人都有选择另一半的权利，管他男男女女呢。”

　　裴溪云说这句话的时候，灰色的眸子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温柔，景煜的手没再继续摩擦杯口，而是仰着头看着裴溪云，看他整个人活得那么通透，说出的话也让人很暖心。

　　“那，你会……”

　　“会什么？”

　　景煜的话到嘴边生生被自己咽了下去，他结过婚，说明他喜欢女生，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显得愚蠢且很没有礼貌，还是算了。

　　“没，没什么......”

　　“你刚刚说要送我回家，那就走吧。”

　　“啊，好哎。”

　　景煜急忙起身去结了账，等他结完账之后看见裴溪云站在路灯下等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白色的烟，腾空而起的烟雾跟他的卷发互相缠绕，整张脸在路灯的衬映下显得暖烘烘的。景煜看得入迷，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从未抽过烟，没有体会过尼古丁的味道，同龄的人都说，尼古丁可以让人瞬间忘记烦恼，让大脑得到短暂的释放，景煜觉得纯属扯淡，抽个烟还给自己整出幻想了。

　　景煜站在远处，不忍打断这份美好，裴溪云比他大十几岁，比他有更丰富的人生经历，有过婚姻，如今也算他的老师，作为学生，应该要尊重老师，嗯，就这样。

　　“我们走吧。”裴溪云掐灭了烟，丢进了专门丢烟头的垃圾桶里，朝景煜说。

　　景煜点头说好。

　　酒吧门口的出租车贼多，都不用拦，景煜直接打开了后座的门，伸手，一个请的姿势，“裴教授，上车吧。”

　　裴教授笑着进了车内，景煜也跟着坐进了后座，裴溪云扭头看了他一眼，他以为景煜会做副驾驶。

　　景煜刚一上车就打开了车窗，风一下子灌了进来，他将手搭在窗口，感受着夜晚微凉的风。

　　后座虽然是三个座位，但两个大高个并排坐着，竟然有些拥挤，裴溪云穿的是西装裤，而景煜穿着的是五分短裤，裤沿只到膝盖上面，露着小麦色的皮肤，两双腿紧紧地挨在一起，裴溪云能明显感受到景煜那过高的体温。这种火热的触觉一下冲到了大脑，裴溪云只好轻轻挪了腿，身在紧紧地靠在另一边的门上。

　　景煜微闭着眼，现在已经十二点了，接着就是一阵刺耳的铃声，景煜熟练地掏出手机，按了停止键。裴溪云扭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询问“这是睡觉的闹铃吗？”

　　景煜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裴溪云不可思议地也跟着点了点头。

　　两人到达裴溪云小区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了，小区里亮着灯的住户已经不多了，景煜揉了揉发困的眼睛，拉住了他的胳膊，“裴教授，把你送回家了，我也要回家了，好困啊。”

　　裴溪云看着他那副疲惫的样子，还非要送他回家，心里头涌上一股暖流。

　　“好，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消息。”

　　“我们，貌似还没有加彼此的微信。”

　　他俩一直以来都是在群里沟通小苹果的情况，没有互加微信，算起来他们认识也有一周多的时间了，真是难得。

　　裴溪云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的扫一扫，景煜也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就这样，认识了一周的俩人，终于有了彼此的微信。

　　景煜点开好友申请列表，看到裴溪云发过来的消息，你好，我是裴溪云，你的私人宠物顾问。景煜看着私人宠物顾问这四个字，笑出了声，低着头，给裴溪云回了句，你好，我是景煜，你的私人陪酒师。

　　面对面还用微信聊天，这场面着实滑稽，最后还是裴溪云说了句，回去吧，早点儿休息。

　　景煜攥着手机重重地点了头。

　　裴溪云目送景煜上了出租车之后，他才进了小区的门，门口的保安大叔热情地朝他打招呼“裴教授今天回家这么晚啊，怎么没看见阿易？”

　　“回我爸妈那了，王叔你注意身体哈，少抽点儿烟。”裴溪云瞥了一眼窗口处塞满的烟灰缸。

　　“好好好，你也早点儿休息。”王叔乐呵呵地跟裴溪云说着。

作者有话说

　　连更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