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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多少?五十?

      黄振生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连五十块都要报销,郁殊是穷疯了吧!

      他认定郁殊是在拿他开涮。

      可电话那头的青年一本正经,显然没有半分要开玩笑的意思。

      黄振生的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闪过郁殊身上那件洗到泛黄的衬衫,啧,看来是真的缺钱。

      缺钱才好啊!

      黄振生的语气立刻转好几分,“我先给你转钱,你马上打车过来!”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郁殊也很快收到了转账提醒。

      大约是为了发挥金钱的最大诱惑作用,黄振生出乎意外的大方,一出手就是整整一百块。

      一百减五十等于五十。

      自己的存款又多了五十。

      郁殊也没客气,确认收款后,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就直奔会所。

      到达时,距离九点二十,还有十五分钟。

      黄振生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郁殊不想耽误时间,一进包厢就开始找人,很快就把正坐在吉他手旁边练歌的巫佳明从嘈杂房间里拎了出来。

      “师兄你也来了!太好了,我没看见你回我消息还怕你一直在小南门等我呢!”

      巫佳明被拎出来时还笑得没心没肺。

      郁殊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说实话,他现在只想狠狠敲敲自家这个傻学弟的脑壳,问问他里面是不是进了水。

      明明自己下午才告诉过他,黄振生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就那么容易就被人骗来了饭局?

      可他到底也没有问出口。

      光是看着自家学弟现在兴奋的这个样子,郁殊就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只是太想红了,所以才会连一点点机会也不肯放过。

      想明白了这一点,郁殊眼前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自己刚刚推开包厢门时看见的那一幕。

      昏暗光线里,一群十七八岁的练习生,有人正抱着乐器紧张调试,也有人紧巴巴地挤在墙脚,对着那面不大的穿衣镜,一遍遍重复着早就练习了无数次的舞蹈动作。

      一张张胶原蛋白满满的脸上挂着汗水与踌躇,每一个人都渴望着,自己待会能获得伯乐的赏识,从此在舞台上大放光芒。

      他们在看不见阳光的地方闪闪发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不是机遇,而是有人故意为之的深渊。

      作孽。

      郁殊脑海里猛然蹦出这么两个字。

      他再没有比任何时候更庆幸自己是真的来了。

      “到底有什么事啊师兄?”

      巫佳明还在连声催促,“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继续练歌了。我总感觉自己副歌的部分有点上不去,阿澄说可以多替我伴奏试试!”

      他作势要跑,却被郁殊一把揪住后领。

      青年深吸一口气,狠下心肠,“佳明,我有事要跟你说。”

      巫佳明的目光茫然不解。

      时间真的不多了,郁殊冷下脸,语速飞快地把自己下午跟黄振生的对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巫佳明那张原本因期待而格外明亮的脸瞬间熄灭。

      下一秒他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

      “靠!”

      在他骂出声的瞬间,会所楼下,黄振生也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但他也没多在意,还在一个劲地盘算着今天能换来多大的好处。

      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一会要接待的那个王总,可是很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不良癖好。但凡是落到他手上的年轻练习生,十个有八个都会落上点精神上的毛病。

      黄振生对王总玩得有多变态不感兴趣,他更在意的是能从对方手里抠出来多少资源。

      越是变态的玩家出价越高。

      玩废一两个练习生算什么,只要这些年轻人还相信什么狗屁梦想,还不是得乖乖地主动送上门献身?

      今儿晚上的这些不都是?一听说有投资人要见他们,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可光会红着脸磕磕绊绊地感谢自己有什么用,还不是一点实际的好处都拿不出来。

      也不撒泡尿照照,如果真有这种好事,公司里那么多艺人,还能轮得上他们?当个踏脚石还差不多!

      尤其是那个郁殊,假清高个什么劲,还要自己三请四请的,最后还不是自己乖乖地来了?

      要是被王总看上的是他,嘿嘿,黄振生不怀好意地一笑。

      他正暗爽着郁殊可能会有的悲惨下场,就看见一辆黑色豪车缓缓驶来。

      黄振生眼一亮,屁颠屁颠地迎上,“诶!王总您来了!”

      他没发现有人正用镜头对着自己拍。

      而在他身后的天台上,郁殊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刚刚拍下的视频都同步到了云端,再回头时,对上的就是一双已经气红了的眼。

      “我要解约!”

      巫佳明咬牙切齿,神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的难看两个字来形容了。

      郁殊当然也想解约,但此时也不得不提醒自家学弟。

      “我们的合约里还规定了一百二十万的违约金。”

      巫佳明瞬间就变成泄了气的皮球。

      他想到了年迈的父母可能露出的绝望眼神,整个人就顺着墙面滑落蹲下。

      毛茸茸的黑色脑袋垂到胸口,像极了一只发现自己无路可走的落水狗。

      “师兄,那,那我该怎么办?”

      总不能真让姓黄的那个狗东西把自己当成玩物送出去吧,巫佳明膈应得像吞了一百只苍蝇。

      郁殊心里一软,伸手去拉他,“佳明,你先起来。”

      巫佳明勉强站住。

      郁殊皱皱眉,声音微微扬起。

      “站好了。”

      巫佳明就努力挺了挺背,但肩膀还耷拉着,如同被霜打垮的茄子。

      见不得对方变成这种颓废的模样,郁殊用力提起自家小学弟的肩,看着他的眼睛,“佳明,如果我说我有办法,你会信我吗。”

      巫佳明茫然抬起眼,“啊?”

      “信我吗?”郁殊一字一字地重复。

      他一目不错地看着巫佳明,巫佳明也在怔怔地看着他。

      少年是真的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眼底的神色还能这么的平静。

      就好像,眼前正面临的所谓绝境,在他心里压根就不是什么大事,又或者说,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难题,他都有信心能迎刃而解。

      这得是对自己有多自信,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吧。

      巫佳明不知不觉间也被这样的自信感染。

      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

      眼前原本清瘦文气的身影一下就变得高大起来,而那双看似白皙纤长,没有缚鸡之力的双手,其实也拥有着能够托起万钧的力量。

      再想到师兄今晚其实是为了自己回来的。

      巫佳明眼眶一热,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陡然振奋起来,“郁哥,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见这个倒霉孩子总算是支棱起来了,郁殊终于松了口气。

      他没有多的时间,匆匆把路上想好的计划都吩咐一遍,就转身往楼下跑。

      还有五分钟。

      郁殊心里明镜似的,自己必须赶在巫佳明把事情挨个告诉所有人之前,拦住黄振生他们,只有这样才能给巫佳明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可自己应该在哪里拦人呢?

      青年心神飞转,直到快步路过吧台时,余光瞥见,灵机一动,这才站定脚步,从侍应生手里接过了一盏香槟。

      他若无其事地把胳膊撑在大理石台面,尽可能小幅度地喘匀因为刚才快跑而急促的呼吸。

      这个位置很好。

      郁殊若无其事地四下看了几眼,很快就发现——只需要自己微微抬起下巴,就刚刚好能瞥见楼上包厢的门。

      他的余光牢牢锁定在那扇门上。

      见到门开了,巫佳明进去了,带着人出来了,又进去,又带人出来,又进去……才稍稍放下了点心。

      看上去一切都很顺利。

      郁殊看了一眼表。

      还有两分半。

      他尽可能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找寻一切可以阻拦来人的方法。

      所以也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光是站着,就吸引了很多路人的视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美色当前,谁不想多看两眼。

      尤其是青年身上有的并不只是美貌,更有一种和风细雨的温柔亲和感。

      美人美在皮,也美在骨,光是那双清润干净的眉眼低低垂着,就有一种一尘不染的清冷味道,连带着他身上那件廉价泛黄的衬衫都变得雅致起来。

      天然去雕饰。

      不少人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这半句。

      大堂卡座里,有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于是,没多久,郁殊就遇到了第一个上前搭讪的人。

      对方乍一看衣冠楚楚,可脖子上明晃晃的大粗链子,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暴发户的气息。

      “一个人?是谁带你来的?”

      “怎么不说话,问你呢?”

      他大概以为郁殊是什么不入流找金主的小明星,搭讪的语气里满是高高在上的味道。

      郁殊瞥了对方一眼,也没放在心上。

      他看了看时钟,还有半分钟。

      那就只能是这个人了。

      郁殊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香槟,在心里提前酝酿了一下演技。

      来搭讪的中年胖子却不高兴了,“给脸不要脸,我问你是哪个娱乐公司的小明星,又是谁带着来的?”

      他吆五喝六地说着,伸手就要来抓人。

      就是现在。

      郁殊瞥见有人进门的刹那,一扬手,就把手里的香槟尽数泼到了搭讪人的头上。

      “我艹你大爷!”

      中年胖子瞬间怒了,抓起酒杯就要往郁殊头上砸。

      郁殊当然不可能站在原地任他砸。

      泼完酒的第一瞬间,他就迅速跑向了黄振生的方向,一脸自然无比的慌张惊惧。

      “黄哥救我!”

      “嘎?”

      黄振生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愤怒的胖子揪住了领口。

      “是你手底下的小明星?!他泼了我一身酒!”

      黄振生猝不及防间被对方的脏臭口水喷了一脸,瞬间就黑了脸。

      保安也过来把胖子架起。

      “拦我干什么!是他们先泼的人!”

      胖子骂骂咧咧地被架走。

      黄振生压根就没管那个什么胖子,他打眼一瞅对方那一身的打扮,就知道不过是个不知名的小虾米,跟他身后的王总根本就没法比。

      可郁殊在这节骨眼上还惹了这样的麻烦还是让他很不高兴。

      黄振生暴跳如雷地把身后的青年揪了出来。

      “郁殊,你怎么回事!”

      郁殊慢慢抬起了脸。

      他此时看上去也很是不知所措。

      乌黑浓长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如同受了惊的蝶儿,在白皙如玉的脸上投下两道秀美的弧度。

      他的声音也低低的,“我就是出来透透气,那人上来就拽我,嘴里不干不净地问我一晚上多少钱。”

      说到后半句时,青年像是说到了什么很不好意思的事,一抹绯色嗖得一下就从他的耳根爬上来,不多时连耳尖都变得红透。

      只这一个照面,黄振生身后的身影就停住了视线。

      “算了老黄,”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呵呵笑着,“这也不是郁殊的错。”

      “你认识我?”郁殊装作吃惊反问。

      然后就被黄振生一巴掌拍到了身上,“你什么你,有眼不识泰山,这是斐芢电影公司的王总,还不快叫人!”

      斐芢?非人?不是人?

      还真是个好名字,郁殊忍不住腹诽。

      脸上却挤出了惊讶、惊喜、激动种种神情,“斐芢电影公司?王总您好,我就是郁殊!”

      郁殊局促地伸手又抽回,像是已经被惊喜到说不出来话。

      其实是根本就不想跟这人握手。

      但很显然,面前的王总就很吃纯情少年这套,笑得连褶子都出来了。

      “那我就叫你小郁吧,你受惊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包厢,让他们上点好酒好菜给你压压惊。”

      郁殊打余光里又看了楼上包厢一眼。

      见门已经紧紧关上,巫佳明也不在门外,他才点了点头。

      紧接着,就自觉地走到了黄振生身后。

      对方却推了他一把,“你跟在王总后面。”

      郁殊压根就不接这茬。

      第一场戏都演完了,他当然得歇歇才能继续下一场,要不然一直对着这么让人倒胃口的观众,他都怀疑自己会不会落下什么心理创伤。

      “装什么装!”黄振生低声骂。

      郁殊只当是没听见。

      他跟着这些人一起上了楼,见王总一行人直接就进了隔壁的包房,就自顾自地先回了等人的包厢。

      青年是在门外先顿了顿,才推开的门。

      好在包厢里的一切已经都变了。

      原本被精心调好的乐器此时已经被重新装回到收纳盒里,那些对着镜子努力练舞的人也都横七竖八地歪坐到了沙发上。

      所有人眼里的神采都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被愚弄践踏的屈辱和不甘,也就是看着有人进来,才有三五个强打起精神,勉强冲郁殊扯扯唇角表示谢意。

      却没有一个人看向门外的黄振生。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将之视为可以信赖的靠山,可是现在,他们却只想狠狠地把对方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见此情形,郁殊反倒松了口气。

      他现在总算是可以确定,在座的这些,都是打心底里抵触潜规则的人。

      只要自己不是白走的这一趟就好了。

      青年心里始终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松开。

      他刚走过去沙发坐下,马上就被巫佳明靠了上来。

      “师兄!”

      他眉飞色舞地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成功完成任务。

      郁殊就笑着点点头。

      一起准备就绪。

      接下来,就是等着隔壁包房的人来叫他们了。

      郁殊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才松下去的那口气就又重新堵了回去。

      演戏而已,难倒是不难,毕竟也没有人拿着摄像头对着他拍,再一帧一帧地分析他的神情动作。

      纯粹就是想到一会又要面对的那些倒胃口观众,实在是有点想翻白眼。

      但是自己恶心上这么一小会儿,总好过让这一屋子的小孩都留下点什么心理阴影来得好。

      郁殊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在黄振生来叫人时,第一个站起了身。

      这下把黄振生都给惊着了。

      “假清高!”黄振生嘀咕着,结果就被郁殊听了个正着。

      郁殊这会本来心情就不好,一听到这话,干脆就立在原地不走了。

      而在他身后,原本跟着过来的其他练习生见状也都停下脚步,就跟被齐齐下了命令似的。

      黄振生没留意到其他人的异样,却很快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的话,惹得郁殊不高兴了。

      想到王总还在隔壁等着呢,他连忙能屈能伸地扇了自己好几下。

      “我刚可什么都没说!”

      他舔着脸赔笑,看不出一丝一毫下午威胁郁殊时的跋扈模样。

      自己这……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一次?

      郁殊挑了挑眉,倒也没再纠缠,毕竟重头戏都在隔壁。

      进隔壁门时,他刻意顿了顿,留了点缓冲时间好调整一下自己的神情。

      于是,巫佳明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兄浑身的气场瞬间从刚刚仗势欺人的冷漠脸,变成了弱小无助的腼腆青年,演技之逼真,连身旁垂下的手指都在不自在地蜷着。

      巫佳明看得傻了眼。

      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家师兄竖了竖大拇指。

      郁殊其实也觉得自己演得还行。

      不过等他看着最先进去的黄振生先是点头哈腰。

      “王总,这都是我们公司里的练习生,年纪小,性格好!您看看,要不要留几个合眼缘的,一块吃个饭?”

      再扭头对着练习生时,立刻换了一副黄扒皮的刻薄面孔。

      “王总可是圈子里的大投资商,一年包揽多少热门片子。你们以后的前程可都在王总身上!还不快点叫人!”

      变脸速度之快,简直无人能及。

      郁殊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演技其实也还有不少可以继续进步的空间。

      他站到了房间正中央的大灯下,静观其变,一时没有吭声。

      而没有了郁殊的示意,进屋后一直垂着头的练习生们一头雾水,一来二去,不由得就好奇地抬眼看去。

      入目便是:明亮豪华的包厢里,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坐在上席,抹足了发蜡的脑袋已然秃了半边,满脸肥肉,眼神油腻,光是看着就让人很不舒服。

      更别提他还在用挑拣货物的目光对着他们扫来扫去。

      那声王总好就再也叫不出来了。

      有几个年纪小的练习生心思浅,绷不住脸,面色扭曲到看上去跟马上就要哭了一样。

      郁殊余光瞥见,就稍稍挪了挪步子,替他们挡住了那道恶心的视线。

      几人连忙投来感激的目光。

      这下就连王总和黄振生都多看了郁殊好几眼。

      “郁殊你也真是,这就开始小心眼了?”黄振生故意打趣。

      郁殊:“……没有。”

      他说的当然是真心话,可眼角眉梢间的神色太过隐忍,怎么看怎么都言不由衷。

      王总的神情就肉眼可见地愉悦了几分。

      以权相逼和对方主动可不一样,像郁殊这样的,哪怕其实知道他极有可能是装的,但光是看着都能让人心里舒坦。

      华国人,讲究的就是面子,郁殊心里不情不愿又怎样,谁还会在意手里把玩的花瓶是怎么想的。

      王总哈哈一笑,施恩似的招招手,“郁殊,你过来坐。”

      郁殊故作迟疑,然后就被黄振生推了一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青年大大方方地坐到了王总的右手边,一上来,就主动给自己和王总各倒了一杯酒,“初次见面,王总,我敬您一杯。”

      见他上道,王总呵呵笑出声,“好好!”

      郁殊一扫刚才的忸怩,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手腕一翻,姿态优雅地示意杯子里的酒已经一滴都不剩。

      “该您了。”

      他的脸上还带着笑,微微上扬的声线动听极了,仿佛藏着若隐若现的小勾子。

      这当然也是郁殊刻意为之的。

      青涩懵懂当然好,可一味的羞怯只会让人很快厌烦。倒不如趁着此时新鲜感还没有过去,适当地制造些反差,说不定反而能引起对方新的好奇心。毕竟有句话怎么说的,好奇心,往往就是感兴趣的开始。

      郁殊没有演过戏,但天生的敏锐让他在第一次尝试时就成功拿捏住了其中的分寸。

      果然,这一杯酒过后,肉眼可见的,王总的目光一下就火热起来,连带着包厢里的氛围都凭空变得暧昧。

      看着青年好看的唇瓣被酒液润泽,在自己面前一张一合,王总喉咙上下滚动,拍手叫好,“爽快!”

      他当然也要面子,当场就拿起郁殊倒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王总海量!”郁殊立刻笑得眉眼弯弯。

      王总擦擦嘴,骄傲自矜道,“比不得你们这些小年轻,但我年轻的时候还真没被谁灌醉过!”

      黄振生连忙凑过来溜须拍马,“那可不,王总您现在也是宝刀不老!”

      “真厉害!”

      郁殊的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

      他连忙又去倒酒。

      就没有男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很行的。

      热闹吹捧的氛围里,王总不知不觉接过了那杯新倒上的酒。

      他才一喝完,郁殊又刻意将自己杀伤力极大的俊脸往前凑了凑,言笑晏晏地催促,“王总,我再给您满上。”

      一连几杯酒下肚,王总的脸红了,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

      他伸手就要去拉面前那双骨节如玉的手。

      却不料手的主人就跟泥鳅一样滑不丢手,直接就抽了回去,他连个边都没摸着。

      怎么个意思?

      他横眉一竖,刚要发火,就见郁殊犹犹豫豫地用眼风不住地扫着屋里的其他人。

      王总秒懂,“你们都出去吧,我跟郁殊有话说。”

      终于来了。

      巫佳明等人蓦得抬起头,结果一下就对上了青年安抚性的目光。

      走吧。

      他们从中读出了最善意的催促。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在此之前他们甚至都不是很熟,刚刚躲在郁殊背后的几个小练习生眼一下就红了。

      黄振生则是在一边连声赶人。

      “快走快走!你们杵在这干嘛?别扰了人家王总的兴致!”

      所有人都在催,再加上郁殊先前殷殷交待的话也在脑海里飞速转过,巫佳明一咬牙,用眼神示意几下,转身就领着大伙出了门。

      他们在走廊里回头,却只能看见沉重的实木大门缓缓阖上,如怪物合拢牙齿,将郁殊清瘦的身影一口吞没其中。

      “还不走?”黄振生得意洋洋。

      “我想等等郁哥,”巫佳明鼓起勇气。

      黄振生诧异看他一眼,语气讥讽,“等他?他是不会出来的了。”至少不可能全头全尾地出来!

      该!谁让郁殊那小子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

      见巫佳明他们板着一张脸,死活就是不走,黄振生也懒得再管,好心情地哼着歌走远。

      他一离开,其他练习生就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巫佳明。

      “那怎么办啊?”“郁哥他?”“咱们要不要报警?”……

      大家都不想走。

      都知道郁殊是用自己换了他们。

      这档口他们要是直接走了,那可就太没良心了。

      最后还是巫佳明咬咬牙拍的板,“我们必须走!”

      他不能让郁哥的好意白费,最起码要先把这些人安安全全地送出会所。

      而且,郁哥看上去那么胸有成竹,应该会没事吧?

      出去的路上,巫佳明始终紧紧绷着脸,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已经担心到不能行。

      他不知道的是,包厢里,郁殊远比他想得还要从容。

      主要是这种情况郁殊也不是第一次见。

      上辈子为了给村民修路,他求爷爷告奶奶的,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当地几个有名的企业老板。

      结果人家根本看不上他这么个小小的驻村书记,请吃饭的时候,桌子上光是给他灌酒,等着看笑话看他出洋相的就好几个。

      结果呢,还不是都被他给喝趴下了。

      郁殊的酒量天生就好,穿书之后照样好。

      眼见那群小练习生们都已经安全离开,青年眼底的笑意就真切不少,再站起来给王总和自己倒酒时,直接就倒了两个满杯。

      “就剩我们两个了,”郁殊意味不明地暗示,又看了眼椅子上的这滩用金钱权势装裹得富丽堂皇,实则充满腐朽臭气的肥肉。

      而后忽然就笑起来。

      “来,王总,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他看不见自己此刻因为被酒气熏透而变得潮湿冶艳的眉眼,所以也就不知道,自己现在漂亮得简直就像是传说中勾魂摄魄的妖精。

      只是一味地眨眼,努力眨出几许水汽,努力装出了一副明明已经醉了,却还要继续喝的贪杯模样。

      王总看在眼里,眼神都亮了几分,端起倒满的酒杯暗自盘算着把人先灌醉。

      至于灌醉之后……他心头一热。

      两人各怀心思,都拼了命地给对方倒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重物落到桌上的声音。

      郁殊轻轻松松地站起身,用力抹了把脸,神色很快就变得清明。

      至于王总?

      早就软绵绵地栽倒在椅背上,不省人事了。

      自己的酒量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郁殊忍不住翘了下唇角。

      他没有一走了之,甚至还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先仔细检查了一下已经醉倒的人。

      等到确认这个胖到走路时肥肉都在打颤的老男人只是喝醉了酒,甚至还在打呼噜,才彻底放下了心。

      这年头,喝酒喝死的大把抓。

      他是糊咖,可又不是法制咖,根本不想沾染上任何人命官司,免得给自己的档案留下什么污点。

      再说了,万一这人真的喝挂了,从法律角度来说,他这个同桌劝酒的可是要承担相当大比例的赔偿责任。

      他可没有这个钱,就算是有,也绝不能便宜了这个黑心黑肺的老男人。

      郁殊又稍稍等了一会,等确定王总真的没事且睡得很熟,就开始仔细查看这个房间。

      与刚才他们等人的包厢不同,这个房间明显是套私人包房,从茶几的烟灰缸到屋门口衣架上挂着的衣服,都能看得出来长期居住的痕迹。

      这里应该就是这个王总日常寻欢的据点。

      再想到他刚刚跟黄振生的交谈是那么的熟稔,打死郁殊都不会相信,自己的遭遇是头一回。

      既然如此,房间里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郁殊在屋里转悠了几下,很快摸清了一室两厅的大概结构。

      里间,也就是卧室,应该就是潜规则的交易场所了。

      青年径直走了进去。

      卧室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两只床头柜,再有就是正对着床身的一盏落地吊灯。

      郁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盏吊灯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盏灯真的太突兀了。

      包厢内外都用的是欧式的装潢,但这盏带流苏的吊灯却完全是新中式的风格,支在雪白的羊毛地毯上很有些不伦不类,一看就是后来才装上的。

      可床头不是已经装的有壁灯了吗?

      郁殊觉得古怪,就上前查看。

      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

      他仔细坚持了一遍,还站在吊灯的位置往床上看,结果突然就发现,这个吊灯位置和高度似乎有点太好了,轻轻松松就能将整个床上的场景尽收眼底。

      郁殊心里冒出来一个猜测,拿出手机就打开了摄像头的录像模式。

      果然,就在吊灯陶瓷手柄的手动开关位置,出现了一个肉眼看不到的小红点。

      郁殊凑上去看,这才发现开关位置的小圆孔原来是一个针孔摄像头。

      他皱了皱眉,第一反应是想报警。

      毕竟是在这种私密场合发现的针孔摄像头,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要打110。

      可话又说回来,这种偷拍,违法却不犯罪,按照华国的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顶多处以五日以下拘留或五百元以下罚款。

      这点处罚不痛不痒的,反而会触怒王总和黄振生。

      他们说不定还会推说是会所里的服务人员偷偷安装的,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而自己也确实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个针式摄像头就是他们装的。

      打蛇就必须打七寸,要不然反倒会打草惊蛇。

      郁殊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问题来了,该怎么做才能有机会把他们都彻底干掉?

      郁殊沉吟片刻,就有了个主意。

      有点大胆,但是如果顺利的话,一定能一击击杀。

      赌不赌这一把?

      郁殊一眨不眨地盯着针孔摄像头,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镇静。

      末了,他转身,把手机架在了床头柜上,正对吊灯位置。

      随即就是——

      伸手重重一推!

      “啪啦”一声,陶瓷材质的吊灯瞬间碎满一地。

  • 作者有话要说:  【震声!】
    女孩子出门住酒店真的一定要检查摄像头啊啊啊!
    尤其是电视机、路由器、机顶盒小孔处、烟雾报警器、空调吹风口、天花板四个角、吊灯等隐蔽处,挂画阴影处、墙上插座开关这种地方!现在垃圾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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