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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谭旭对宣传册的反应很大,抢过之后就丢进了宿舍的课本堆里。

      “他们的册子印得再花里胡哨,能有中央选调好?你都已经进复试了!”

      郁殊讶异一下,“名单已经出来了?”

      谭旭把他拉到自己的电脑边,“你看!新鲜热乎的名单,咱们俩都进面试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郁殊顺着他的手指看,果然在谭旭两字下三行的位置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看吧!我就说,s省那群人不怀好意,肯定是在中央选调的名单上看见你,故意来劝你的!”

      谭旭自以为猜透了s省来人的用心。

      郁殊看了下公告发出的时间,“公告是半个小时前才发的,s省的人在一个小时前就在辅导员办公室等我了,应该不是因为名单的关系。”

      谭旭连连摇头,“这你就天真了吧!说不定他们私底下消息灵通呢!”

      郁殊没说话,只是把宣传册重新又捡了起来,翻开。

      “你该不会真想去s省吧?”

      谭旭这会已经过了知道笔试结果的新鲜劲,语气也平和下来。

      “小郁,这可是事关一辈子的大事,进了体制再想换部门地域,那可无异于痴人说梦。”

      郁殊当然知道他说的对。

      他只是看着这本宣传册有些眼熟。

      宣传册的内页以摄影照片为主,详细地讲述了s省部分乡镇的现状。

      说实话,风土人情跟他上辈子驻村的晏湾村很像,光是村民打水用的那种铁质的压水井工具,就带给他一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真要对比的话,晏湾村的地理位置也确实就在现在的s省。

      郁殊一页页地翻看宣传页,一时没有说话,谭旭越看越急。

      刚好这时巫佳明从外面拎着几杯柠檬水探头探脑,他一把就把人拽了过来。

      “佳明,你赶紧的,劝劝你郁师兄,他都快要被s省的人哄跑了!”

      “啊?”巫佳明脸红扑扑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神。

      谭旭就把这个懵头懵脑的小学弟拉到一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说。

      巫佳明面露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郁殊没理会他们的眉眼官司,等他们说完,就看向巫佳明,“佳明,有事吗?”

      巫佳明把带来的柠檬水分给他们,站到郁殊面前搓了搓手。

      “就是那个,郁哥,我听说你笔试完了,最近有时间吗?我跟方澄我们几个想请你吃个饭,也算是感谢一下你之前对我们的帮助。”

      郁殊看着眼底压抑不住兴奋的小师弟秒懂,“你们找到新的经纪公司了?”

      巫佳明大力点头,“我就知道都瞒不过郁哥!我跟方澄我们俩签上了启霄,他们几个签上了誉骥!都比那个什么裕光强!”

      他笑呵呵的,“这不是第一个月的补贴才到嘛,我们就想请你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

      “对了!谭哥也一起来呗!”

      谭旭连忙摆手,“我明儿个晚上还要去选修课呢,学分还差一点,不补全都毕不了业。”

      巫佳明就继续炯炯有神地盯着郁殊。

      郁殊其实不太想去。

      他还得准备两场面试,这种结构化的面试,说不难也不难,但说简单也不简单。

      可看着巫佳明亮晶晶的眼,好像吃顿饭也不会耽误多少功夫。

      青年点了下头,“那就在学校附近吃一点吧。”

      巫佳明显然不太乐意,但还是尊重了郁殊的意见。

      他们定下了小南门的烧烤。

      郁殊也在第二天准时到了地点。

      这次巫佳明可算没有爽约,他带着呼啦啦的一群人,乐得烧烤摊老板连忙帮忙挪桌子招呼。

      群里的嘤嘤怪方澄甚至还背了自己的吉他来,问就是兴致勃勃地要给大家弹曲子助兴。

      郁殊:……也行吧。

      一群人包圆了一张大桌,除了饮料还要了几瓶啤酒。

      巫佳明率先起开一瓶,直接放到了郁殊面前,“郁哥!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其他人跟着乐,“那得再让老板拿一箱来!”

      “佳明哥,你可别扯大话,咱们郁哥的酒量那是能比的?黄振生加那个王总捆一块都不行吧!”

      气氛一时热烈。

      郁殊接过啤酒放到面前,笑笑,“喝多少是多少,佳明要喝的话,我都奉陪。”

      “好!”

      几个年纪小的乐颠颠地拍桌子起哄。

      热滚滚的烧烤烟气里,鲜活的少年面孔笑得肆意张扬,哪怕郁殊心里存着事,这会也放松不少。

      烧烤摊的老板端上来一盘盘滋滋冒油的肉串和一大盆鲜红麻辣的小龙虾,透明塑料杯里装满橙色芬达和堆满白色泡沫的啤酒。

      又鲜又麻,又凉又甜。

      大家吃得尽兴,舒爽到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话匣子也越说越开。

      “……当初那个黄振生天天对咱们吆五喝六的,我可听说啊,他现在被关在拘留所,说不定就在踩缝纫机呢!”

      郁殊:……他该说拘留所里没有缝纫机,监狱里才有吗。

      “对对对!还有那个王总,犯这么多事,不死不足以凭民愤!”

      郁殊:……虽然强.奸罪有恶劣行径者,最严重的是会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但王总到底只图色不图命,判死刑的可能性不高,只不过十年往上肯定跑不了。

      也有人声泪俱下,“嘤嘤嘤,我们倒是自由了,郁哥可怎么办啊!”

      郁殊:……自己都进面试了,解约应该问题不大吧。

      青年一直没怎么说话,怕自己影响了其他人的兴致,但心里的高兴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少。

      主要是看着这群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又年轻了很多。

      咳咳,虽然自己本来也不老。

      趁着大家都在兴头上,有几个还开始拼酒,郁殊就起身走到烧烤摊老板那里,把账结清的同时又要了些饮料烤串。

      作为在场年纪最大的那个,他很有自觉性,再加上在江家当家教的这段时间攒下不少报酬,经济宽裕不少,自然也不会吝啬。

      所以等到方澄自告奋勇地跑去结账,发现钱郁殊早就已经付过了之后,大家伙的神情就变了。

      说不好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但不少人肉眼可见地抿紧了嘴唇。

      “郁哥!”

      巫佳明举起了自己的啤酒杯,“以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万死不辞!”

      这有点太夸张了,郁殊有点哭笑不得。

      他刚要说这都是小事,其他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我也是!”

      “郁哥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我也是我也是!一定要找我!”

      这些年轻帅气的面孔个个信誓旦旦,豪气冲天。

      郁殊只得也站起来,端起自己的杯子,跟他们一一碰杯,“我也是。”

      如果你们有事找我,我也会尽己所能。

      这句话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郁哥,”巫佳明激动得喉结滚动不停,他说不出来更好听的话,干脆一仰脖把啤酒咕嘟咕嘟全部喝干,然后就打了个饱嗝。

      “那就一言为定!”他微红着眼。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干完杯中的啤酒或芬达。

      而后齐声道,“一言为定!”

      郁殊看着他们,也把自己杯中的啤酒喝了个干净,笑了下,“一言为定。”

      大家伙的脸上都迸发出了灿烂笑容。

      他们一直聚到了晚上十点。

      其他人都各自回家,只有晕晕乎乎的巫佳明被郁殊带回了学校。

      好在这家伙晕乎是晕乎,走路还是能走好的。

      郁殊放慢了脚步,计划着先把巫佳明送回寝室。

      经过篮球场时,他停下来,给巫佳明和自己买了两瓶矿泉水。

      冰冰凉的水一入喉,巫佳明的神色好似清明几分。

      他一下坐倒在篮球场旁的长椅上。

      可能是酒壮人胆,他看着跟着自己一起坐下的师兄,忍不住话就更多了起来。

      “师兄我现在还跟做梦一样!真的,我本来还以为自己会一直在裕光,会被黄振生捧成明星!没想到冷不丁就被他出卖,更是没想到自己现在居然已经跟裕光解了约,成了比裕光更厉害的启霄的练习生!”

      郁殊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语气轻缓,“世界上的事本来就难以预料。”

      就好像他在去扶贫办的路上会遇到车祸,猝不及防就穿了书。

      巫佳明猛灌一口水,到底还是说出来憋在心里好半天的话。

      “郁哥,你是不是很想去谭旭师兄说的那个s省选调啊?”

      郁殊顿了顿,“为什么这么说?”

      巫佳明皱皱眉,“可能是一种直觉吧,总感觉你好像更偏向s省的那个。”

      郁殊反问他,“你也跟谭旭一样反对我吗?”

      巫佳明差点跳起来,“师兄,其实我不明白了,部委和地方非定向选调,中央和乡镇,怎么看都要选中央啊!师兄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这两个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好不好!”

      郁殊默了默,“也许吧。”

      没有否定就是最大的肯定,巫佳明一下就明白了,他这个师兄是真的更想去s省那个选调。

      他这下真的跳了起来,嘴里直嚷嚷,“郁哥你疯了!你知道乡镇基层有多苦吗?他们连——”

      郁殊打断他,“我知道。”

      他说起基层的工作比任何人都如数家珍。

      “连节假日都经常没有。加班是常态,下乡走访是日常。打交道的人不是衣衫革履的精英,而是大字不识的农民,每一样政策都要说上个七八.九十遍,嘴皮子都磨破了,他们也未必能完全听懂,更别说配合了。忙起来的时候,连顿好饭都吃不上,热乎乎的泡面都可以是奢侈。辛辛苦苦零零七,最后,一数工资两千五,忙碌一个月连所属县城的一平方都买不起,更别提跟同期毕业的同学们相比。这些我都知道。”

      他说得顺畅极了,巫佳明反而愣住了。

      “师兄,你这不是都知道吗?这么苦,又不一定有前途,你又何必要去呢!”

      他理所应当,“我师兄要学历有学历,要长相有长相,人情世故待人处事样样出彩,到哪都是个人才都有人抢着要!为什么非要去s省乡镇基层那种又穷又落后的地方?!就算是以后不进娱乐圈了,留在京市工作不好吗?”

      巫佳明满心满眼都是困惑。

      郁殊不能否认他的话。

      毕竟,他的话句句在理,字字句句都是在替自己考虑。

      但郁殊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握着满是水珠的矿泉水瓶,又喝了几口水,冰凉的白水就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初夏的燥热。

      青年整个人也都是冷的、静的,如上好的玉石般。

      他没有看暴躁无比的学弟,只是冷冷静静地回道。

      “我知道s省贫困,乡镇更是穷苦。可是佳明,总有人是要回去的。京市的宽敞大道是好走,但s省的乡间山道也要有人去开。”

      “可那个人未必得是你啊!”

      巫佳明都快急哭出来了。

      郁殊却有点好笑。

      他也站了起来,伸手去拍自家师弟的肩膀,试图给他顺毛。

      “但是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巫佳明眼眶发热,“反正明明就可以不是你的!”

      他的师兄,完全可以留在京市,留在中央部委,做一个清贵又稳定的公务员。

      亦或者是进企业,成为职场精英,青年高管,怎么能埋没在乡镇冗杂的杂事堆里,又不体面又辛苦。

      巫佳明嗓音里都带上了哭音,“师兄,你就留在京市吧!”

      郁殊不忍地挪开目光。

      好半晌儿,才转移了话题。

      “佳明,你听说过有种苦行僧吗?他们相信人间的苦难皆有定数,认为身体是罪孽的载体,所以缁衣褴褛,淡泊名利,放弃所有的欲望行走在这世间,只求能够代替世人饱经苦痛,换取众生的安乐福康。”

      巫佳明自以为听明白了,“师兄你也想做苦行僧?”

      郁殊摇摇头。

      巫佳明又糊涂了。

      青年看着他疑惑不解的样子,眉眼反而弯了起来。

      “我当然不会去做苦行僧。苦行僧因信念苛待自己,以求换取其他人安乐,是仁,也是爱。但苦难还是会从贫困与无知中源源不断地脱胎而出。

      佳明,我更想做消弭苦难源头的那个人。”

      不做苦行僧,做消弭苦难源头的那个人?

      巫佳明侧脸看向自家师兄。

      刺白的篮球场灯光下,青年侧脸柔和,清晰的下颌线边缘朦胧着一圈淡淡的光晕。

      他不紧不慢地接着往下说。

      “这个想法说起来很虚,很空,甚至还有点可笑,但是,佳明,”青年也转过了脸,语气还是清清淡淡,“我愿意用我的余生去实践。”

      余生有多长,这是年纪尚轻的巫佳明还没有想过的问题。

      但在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从自家师兄眼里看到了某种璀璨的、不可磨灭的东西。

      他的心一下被击中,不知不觉就记了很多年。

      以至于若干年后,大台春晚的直播现场,站在主持人身边念串词,出节目的巫佳明一垂眼,就看见了台下观众席里的先进青年干部代表。

      对视的一刹那,他就又看见了多年前的那束光。

      只不过此时的巫佳明还是不太能理解。

      但见自家师兄如此,他也知道自己再劝也无用,难免垂头丧气。

      郁殊就笑,“s省离京市又没有很远,以后想聚,时不时还能再聚。”

      巫佳明这才勉强点了下头。

      终于哄好了自家师弟,郁殊很快就又投入到了面试的准备中。

      他上辈子已经工作过几年,自然不会在一排考官面前怯场,答起题来更是条理分明,逻辑清晰。

      于是,很快就收到了s省选调工作组的电话通知。

      “是a大的郁殊同学吗?恭喜你通过面试,进入体检环节,请于下周三,也就是x月xx日早六点半,准时到达a市紫荆花酒店门口集合,将会有专用车辆带大家去体检。”

      体检之后就是政审,政审之后就是公告。

      入职已经近在眼前,郁殊放下电话后松了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
    今天这一更之后,这篇文可能就要停下了,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不是不想写,我自己也花费了很多时间来准备这本文,看扶贫纪录片,在知网下载论文,下乡跟基层工作人员交流,记了一大堆笔记,做足了各种准备。
    但这篇文的题材实在是太敏感了,想要完全架空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就比如说现今村基层的结构,村两委和扶贫队,村两委里有村民自治的部分,也有隶属dang的部分,描写时就很容易涉及到政/治。
    也真的很难保证在塑造人物剧情的时候,事事都考虑周道,不涉政,不抹黑
    (主观当然不会抹黑,但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只要出现反派亦或者是不讨喜的角色,真的很容易就会被断章取义)
    ~
    如此一来,感觉自己写文的每一个情节都在桎梏和枷锁之中。
    但是写文本身又是一件很发挥想象,需要灌输情感的事情。
    ~
    写得痛苦,怕被举报,也怕被编辑约谈(编编开文前就说过题材的问题了QAQ),
    每天都在高强度巡视评论区,生怕有人代入现实,后续发酵出无法预料的后果。
    ~
    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好像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这种扶贫题材很少有作者会碰了QAQ
    ~
    其实就是以为自己头铁,结果发现自己的头其实没有那么的铁QAQ
    ~
    但是并不是说就不写文了,我可是立志要在2023年再肝百万字的人!
    ~
    最后,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但是郁殊可能真的只能走到这里了。
    但请一定要相信,他会一直在书里的世界奋斗不止,为很多很多的人带来无穷无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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