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鱀》梨花坠雪

5、有什么好计较的

　　第五天，白鱀又开始不吃东西了。
　　被喊过来的沈听站在水池外边，面无表情凝视着池子中央那只令人捉摸不透的白鱀。
　　“今天都别喂了。”沈听对着旁边拿着网杆的人说道。
　　“啊？”何耀发出疑问。
　　“不吃就不吃，别总是惯着。”沈听的声音很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叫别惯着？
　　“不、不好吧…”何耀犹豫地开口，要是不喂的话馆长一会肯定要来找他的。
　　“没关系，一顿不吃饿不死。”这次沈听没有丝毫犹豫就把话说出来了。
　　“……”
　　“馆长他…”
　　“馆长问起来我会说的。”
　　“听我的，晚上再喂。”沈听给了何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放心，不会出事的。”
　　何耀：“好…”
　　沈顾问的保证，应该没事吧
　　在经过前两次的帮助，何耀对沈听已经有了挺大的信任。
　　而等晚上何耀再来喂食的时候，发现沈听已经在四号厅了。
　　“沈顾问，你早就来了…”
　　看来沈顾问还是不放心的，何耀想。
　　“今天不用这么多人，叫他们都走吧。”沈听看到何耀身后带来的人，拿过何耀手里的鱼桶插话道。
　　“怎么不用了？”何耀有些疑问。
　　何耀每天给白鱀喂食都会带几个人来，因为他们的专门工作就是拿着网兜来和白鱀“抢鱼”的。
　　“它会自己吃的。”
　　“啊…”何耀一时不理解沈听说的话。
　　何耀刚想追问，就看见沈听将一桶鱼“哗啦啦”全部倒进了水里。
　　“给。”沈听干练地将鱼桶还给何耀，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犹豫。
　　何耀傻傻地呆在原地，完全搞不清状况。
　　“沈顾问！”等到沈听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门口，何耀才回过神赶忙追了出去。
　　“怎么了？”
　　“真的不用捞鱼的吗？”
　　“嗯。”
　　“真的？”
　　“嗯…”
　　“真的？”
　　“……”
　　“你捞了它不会吃的。”
　　“为什么？”
　　“倦了吧。”
　　“啊？”
　　何耀觉得一定是自己没读过书，太笨了，他根本就听不懂沈顾问的话。
　　“一个小时后你再过来看就知道了。”沈听拍了拍何耀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对了，你们都离开，不要留人在那里。”走几步没多远的沈听回头再次提醒。
　　只留下一脸迷茫地何耀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但是何耀最还是听了沈听的话带人离开了。
　　一个小时后，重新回来的何耀看着空荡荡没有一只鱼儿的水池，双眼瞪大，嘴巴张开，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沈顾问真的神了！
　　而另一边沈听的办公室，沈听笔直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瞧着墙上的时钟，这个人目不转睛，一动不动。
　　直到分针落下在“六的位置，安静无声地办公室里才响起一声长长的呼吸声，沈听这才移开目光，放松地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一个小时十分钟，何耀还没有来，说明那只白鱀吃东西了。
　　沈听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随即有些心累的趴在桌子上。
　　在沈听的办公桌上，堆放了不少资料和书籍，大部分的书都很新，还有几本没有拆封的，都是沈听最近收集和买来的。
　　沈听没有养过任何动物，而且这白鱀还是全国第一只，根本没有任何方面的参考资料，他只能把能找到的与之差不多领域相关的资料和书本全部都找来。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和各方面综合考虑，沈听甚至把一些养小猫小狗小鸡小鸭完全与之无关的书籍都给找来。
　　对了，还有一本《育儿指南》也夹杂其中。
　　事实上就是，其实今天沈听也没有把握，他也在赌。
　　但也不是盲目去赌，只是把握不大。
　　“扣扣！扣扣！”
　　外面的敲门声让才放松下来的沈听心脏陡然一缩。
　　“沈顾问！”
　　“我去看看…”
　　沈听问都没问直接掠过何耀连门都不关就大步就往四号厅赶去。
　　而被落在办公室门口的何耀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沈听匆匆离去的身影纳闷。
　　他还没说沈顾问怎么就知道了？
　　沈听一路上眉头紧缩，何耀过来这意味着那只白鱀根本没有进食，他赌错了。
　　“老师？”
　　沈听没想到推开门会看见陈建明。
　　“老师，您怎么来了？”对于陈建明的突然出现，还是晚上时间，沈听有些意外。
　　“馆长和您说了…”
　　能让老师连夜赶过来的大概，仔细想想，或许就是今天他擅自做主没有给白鱀喂东西吧。
　　“老师，我让你失望了。”沈听低下头，他知道自己今天过于武断，现在想想，如果白鱀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就算追究责任也不是他一个人承担得起的。
　　“嗯？失望？”
　　“老师，对不起。”沈听再次道歉。
　　“……”
　　“哈哈哈哈哈哈！”大厅里响起来陈建明爽朗的笑声，沈听不解地抬起头。
　　老师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难道是气过头了！
　　“你们馆长是和我说了，但是却是夸你的。”
　　夸他？
　　“你将它养的很好啊。”陈建明一脸满意地看着池子中央的白鱀。
　　沈听顺着陈建明的目光，有些心虚。
　　哪里看出来他养的很好了，他明明就没做些什么。
　　“沈听，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送到这里来吗？”
　　沈听收回目光侧身看向陈建明，他不知道。
　　“在录取你之前，我看过你的论文，你研究的方向是生物声学。生物声学，简单来说就是对动物发出的声音进行识别，从而分析他们的行为与感情。可是这是一门新兴学科。”
　　“知道我为什么说是可是吗？”
　　“因为人们对动物声音的实验研究开始甚晚。”沈听回答。
　　“没错。1938年美国科学家皮尔斯和格里芬证实，蝙蝠能发出人耳听不见的波长极短的超声波。其后随着声学、电子学与通讯技术的飞速发展，大大推动了人们对动物声音通信方法的研究。1956年4月，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召开了世界上第一次生物声学学术讨论会，建立了生物声学国际委员会，这次会议才标志着生物声学的诞生。”
　　“从这门学科的诞生到现在，连三十年都没有。而我们国家，在生物声学方面的研究也是少之又少，甚至有人都不知道这门学科的存在。你可能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会有任何突破与成果…”
　　“那么一直做下去不就行了。”沈听没有任何犹豫就回应。
　　“……”
　　“哈哈哈哈！我就说把你送到这里来没有错。”短暂的沉默，陈建明又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
　　“你是不是一直不理解我为什么把你送到这里？”
　　沈听的确不理解，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不理解。
　　“沈听，这一点我就要批评你了。”
　　“放着这么好的地方不去学习，不做研究，反而每天无精打采愁眉苦脸像什么样子！”
　　“你想去外面实地考察，虽然是可以亲身经历，但是你知道我们从发现一只江豚到最后成功捕捉到它的声音需要多长时间吗？”
　　“你要依靠这微乎其微的机会再去研究，再去探索，你知道这要浪费多长时间吗？”
　　陈建明这番反问让烦恼了几个月的沈听瞬间豁然开朗。
　　“沈听，这只白鱀，是全国甚至可以说是全世界第一只，如果你可以从中有所发现与，这将是一个了不起的突破口。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把它送过来。”
　　“老师…我还是有些不理解，仅仅就因为我的研究方向你就选定了我？”
　　沈听不是妄自菲薄，只是他还是想不通。
　　单凭研究方向就敲定了他似乎有点过于随意了，就算是再怎么冷僻的学科也不只有他一个人。
　　“当然不是，我刚刚不是说过我曾经看过你的文章。你提出的问题以及你思考的方向都与别人不一样，这是我选你最重要的原因！”
　　做研究的，就是需要一些奇思妙想思维独特的年轻人！
　　“你看，你这几天你不是将它拿捏的好好的吗？”
　　“这小家伙是真的很难伺候，在研究所的时候我们给它喂食就是一大难题…对了，以后每过一周都会有人来替它做身体检查，你要提前准备好。至于你的研究有什么需要和研究所提，不要觉得麻烦！”
　　“谢谢老师！”来到海洋馆至今，这怕是沈听最开心的一天。
　　“谢什么谢，这都是应该的，你以后要辛苦一点，除了研究还得照顾它。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以后要继续努力啊！”
　　沈听送走了陈建明后回到了办公室。简单收拾一番正准备回家，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消失，下一秒，沈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办公室里。
　　光顾着开心忘记了他一开始出来的目的，白鱀还没有吃东西呢！
　　沈听又急匆匆地跑回了四号厅，却不料在仔细观察后这才发现原来白鱀已经吃过了！
　　白担心一场，沈听长舒一口气，背靠着水池直接坐在了地上，庆幸自己赌对了，但又反思了自己的行为不妥之处。
　　沈听的一只胳膊随意搭在水池的边缘，清凉的池水浸没沈听的手背，这让快速奔跑赶过来的沈听舒畅不少。
　　沈听想着想着突然感觉手上一凉，不同与池水的温度与触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触碰着他。
　　沈听慢慢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果真是白鱀！
　　沈听讶异又惊喜，一直远离不让他接近的白鱀居然会自己主动向他靠近。
　　不仅如此，还主动的碰了他。
　　沈听压抑住内心的欣喜，又想到今天老师对他说的话，沈听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试探着向白鱀的额头靠近。
　　“以后，我们好好相…”
　　“噗！”
　　话还没说完，沈听毫无征兆地被白鱀吐了一脸的池水。
　　“……”
　　“我原谅…”和动物有什么好计较的，又不是故意的，沈听想。
　　“噗噗！”白鱀继续吐水。
　　“你…”
　　“噗噗噗！”白鱀连续吐水。
　　“个头啊…”
　　“噗噗噗噗噗！”
　　沈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