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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水淹三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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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打完这一仗,就可以回皇城看看了。许久未见奴一,也不知道他过得如何,谢辰已经做好了打算,如今的朝局不允许他和谢启宁同时站在朝堂之上,打完这一仗,他就打算请旨,把自己贬为庶民。
西昭边境,他已经拟好了部署,这一仗若能战胜南沫,至少可以换的西昭境内十年的太平。他已经守的够久了,往后的日子,他管不了,也无心力再管。
他为西昭活了半辈子,往后的日子,他只想带着奴一,游历山间,什么王爷,什么战神,他统统不要,他只想守着自己的小奴隶,带着他一起隐遁。
谢辰坐起身,揉了揉眉心。
大帐外,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军营中号角声响起,谢辰微微一皱眉,脑袋顿时从美梦中清醒了过来,他起身披着衣服,疾步走出了大帐。
大帐外,姜鸿宇正带着重甲军布防,抵御漫天而来的箭雨,赫兰达集结了南沫军先锋主力,朝灵州冲锋。灵州城内除去伤兵,剩下的战力已经所剩不多,赫兰达这次是下了决心要撬开西昭的国门,他们动用了大型的云梯,打算强攻。
谢辰不顾箭雨,登上了瞭望台,远处大军压境,密密麻麻的军队正朝这里集结。局势刻不容缓,赫兰达已经摸清了灵州城内的虚实,谢辰已经没有办法再震慑他,一旦他打破灵州城的大门,西昭屹立的国门将彻底倒塌。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谢辰神色凝重,他凝视着远处不断逼近的军队,半晌后,轻轻挥了挥手。姜鸿宇会意,他在烽火台点燃了狼烟,紧接着数里外,另一烽火台也点燃了狼烟,狼烟直冲云霄,依次蔓延开去。
赫兰达带军冲阵,他远远地就看到了灵州境内狼烟蔓延,他不知谢辰在搞什么鬼。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摸清了整个灵州境内的虚实,现在就算谢辰有三头六臂,也已经回天乏术了。
赫兰达想起了今早上从皇城送来的小临王的信,那信中所言的真相让赫兰达都吃了一惊。谢辰为西昭戎马半生,却换得这么一个下场,同为将领,赫兰达甚至都有些同情谢辰了。
待到攻破西昭大门,生擒谢辰的时候,赫兰达很想看看,这位赫赫有名的战神知道真相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赫兰达扬起了嘴角,报复的快感从心底蔓延至四肢。
然而赫兰达并没有得意多久,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南沫气势汹汹的攻城,西昭军竟一直没有出城迎敌,城上也只有寥寥数人。烽火蔓延的方向以西南为主。
莫非西南方有救兵?
赫兰达心里犯起了嘀咕,可他已经查过,灵州附近城镇的官兵并没有调动,就连最近的渠州也是按兵不动,西昭新皇继位,谢辰和新皇之间关系尴尬,将领们大多都是观望的态度,不敢轻举妄动。
谢辰不可能调的来救兵。
赫兰达心里很清楚,谢辰此时定是孤立无援的状态,可眼下他却总觉得心里毛毛的。这一切实在是太顺利了,谢辰不可能料不到这个局面,他真的会等在城内,乖乖的束手就擒?
赫兰达正泛着嘀咕,只见远处的山林间似乎传来了响动,山坡上树木窜动,地面跟着都在震颤。
赫兰达眯着眼睛,朝西南方望去,那里成片的树林都在晃动,整个山体似乎有崩塌的迹象。
赫兰达先是面露不解,随即突然变得脸色煞白,他不敢置信,双唇不住地哆嗦,握着缰绳的手都在颤抖。
“将军?”旁边的士兵见赫兰达神色不对劲,赶忙唤道。
赫兰达怔了片刻后,嘶哑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大喊:“停止前进,快撤!快撤!”
正在冲锋的将士们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的轰隆声震天,巨浪从山坡上翻滚而下,席卷着碎石和树木,急速朝南沫军冲刷而来。
如高楼般的巨浪重重的拍下,瞬间数百名将士被拍的血肉模糊,卷入了潮水之中,巨浪肆虐,所过之处无一活口,无论是牲畜还是士兵,都在须臾间被巨浪淹没。
赫兰达被几个亲卫军护着朝高地撤离,巨浪紧随其后,不断地吞噬着南沫士兵,赫兰达狼狈至极,他在逃命的间隙,看到谢辰站在灵州城城墙之上,亲眼看着洪水肆虐,生灵涂炭。
“疯子!疯子!”
赫兰达双目腥红,他对谢辰恨入骨髓。谢辰这手法,可谓是残忍至极,不仅南沫军几乎全军覆没,位于陵水下游的舒城也将在顷刻间覆灭。谢辰一朝之内,便取了数十万人的命,他这一举动,甚至比宛城屠城更令人发指。
洪水仍在肆虐,很多人来不及说最后一句话便被卷入浪中,滚滚的江水一路蔓延而下,赫兰达亲眼看着舒城被大水吞没,亭台高楼被巨浪重刷的粉碎。
大势已去,这场仗,他输的体无完肤。
谢辰站在城门处,看着城下洪水肆虐,很多人在水中痛苦的挣扎,很快便没了生息。待到水蔓延四散开,很多人又被泥沼缠身,硬生生窒息而亡。
谢辰久久的伫立在城墙边上,像一尊雕像。白弘炀率军出城清理完残兵,回来寻找谢辰的时候,发现他依旧站在城墙上,此时明月当空,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白弘炀发现,谢辰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有些佝偻。
白弘炀心里一酸,他知道谢辰心里苦。他深吸了一口气,拾级而上,努力用最稳重的声音对谢辰禀报:
“师父,南沫幸存的士兵已经尽数被俘,敌军首领赫兰达被生擒,我们缴获了大量的兵器,还有约莫十万担粮草。”
灵州的困局已破,谢辰闻言,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赫兰达在哪里?”谢辰说道:“带我去见他。”
白弘炀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师父,赫兰达吃了败仗,此时情绪激动,我怕他会对您出言不逊——”
“无妨。”谢辰打断了白弘炀的话:“带路吧。”
赫兰达关押在城中的地牢内,白弘炀一路胆战心惊,赫兰达定是对谢辰恨之入骨,他怕师父受刺激。一路上他好几次都想开口相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了地牢门口,白弘炀先遣人去通报,他想让手下对赫兰达威逼震慑,让他不敢太张狂。谢辰似乎看出了白弘炀心里所想,他径直进入了地牢内。
这里阴暗潮湿,不见天光,谢辰很快就看到了被锁链捆绑的赫兰达。此时赫兰达身上的铠甲已经残破不堪,双腿被巨石砸伤。
出乎意料的是,赫兰达看见谢辰的时候,情绪并没有很激动,也没有开口怒骂,只是双目阴翳,直勾勾的盯着他,让人毛骨悚然。
“弘炀,你先出去。”谢辰沉声道。
“师父——”白弘炀放心不下,可谢辰态度坚决,白弘炀拗不过他,只得带着自己的几个属下先行离开。
空旷的地牢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沉默片刻口,赫兰达率先开了口:“谢辰,是我低估你了。”
“水淹三军,覆灭舒城,一夕之间,你背负了数十万条人命。比起当年的宛城之战,你变得更狠了。”
谢辰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后,才道:“你知道,我别无选择。”
两军交战便是如此,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谢辰在赫兰达面前席地而坐,地面肮脏,又很凉,谢辰径直坐下。
“至少你手下的兵,是堂堂正正死在战场上的,他们是为国捐躯的英灵。”
谢辰话里有话,赫兰达听出来了。
“王爷今日屈尊来我这地牢,想必是有问题要问我吧?”赫兰达道:“不如你先说说,我听着。”
赫兰达明知故问,谢辰微微皱眉,他的态度让谢辰不悦:“三年前,南沫用卑鄙的手段,下毒害死了我淮甲军二十八万将士。他们都是为我西昭出生入死的勇士,却死的不明不白,二十八万的尸骨只能藏于山野之中,无名无分。”
“灵州县丞崔肃告诉我,是南沫的临王下毒杀害的淮甲军将士。这事是真是假?”
赫兰达回忆了一下:“县丞崔肃……我记得这个人,是个贪得无厌的老狐狸,为了钱财出卖了不少情报。我听说此人被你赶出灵州之后,不出两个月就死了,还是被自己的儿子活活饿死的?呵,可真有你的,当真冷漠无情。”
谢辰神色阴翳。
赫兰达见谢辰不语,便接着道:“话确实不错,下毒毒杀的计谋确实是临王下令,制毒的也是临王。只不过,这出主意的人并非临王本人,而是他的儿子,如今的小临王。”
谢辰略微有些吃惊,他对临王府了解的并不多,临王确实有一子,只是据说年岁并不大,怎会有如此阴毒的手段?
赫兰达似乎是猜出了谢辰的想法,轻笑道:“怎么,就许你年少成名,难道我南沫就不能有一个少年天才吗?”
谢辰沉声道:“他不过一个少年,竟能让南沫朝堂听他的话?”
赫兰达道:“正是因为他是少年,才抛开了僵化的思维,打开了新的格局。他说过,堂堂正正的与西昭抗衡,我们南沫胜算很低,既然南沫善于用毒,为何不加以利用,以毒取胜,削弱西昭势力。”
“这世间的规则本就是成王败寇,手段不重要,结果才是决胜的关键。”
“荒唐!”谢辰愤然起身:“他一个少年,心智尚未全,说出这等阴狠之语也就罢了。你们南沫朝堂竟也听之任之,用这等下作的手段?”
“谢辰,身为一个统兵将领,我自知这并不光彩。但你也不要忘了,正因为我们毒杀了你的淮甲军,我们才能削弱你们西昭的兵力,才能够真正与你们一争高下。从结果上看,小临王的决策是正确的。”
同为领军将领,赫兰达这话让谢辰反胃。眼下已经问清了这件事背后的谋划之人,谢辰不愿再跟赫兰达废话,转身欲走。
赫兰达却在此时叫住了他:“这就走了?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这剩下的仇,就不报了吗?”
谢辰神色凛然:“害我淮甲军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南沫的王爷又如何,我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赫兰达低声笑了,喉咙里传来低哑的声音,混杂着积血,声音浑浊。
“我南沫的仇人你不放过,那西昭的呢?”
谢辰的脚步倏地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