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一步之遥》格林克

97、尾声

　　三年后。
　　霍格沃茨暑假前最后一天下午的阳光总是那样明媚，不管是刚入学没多久的学生还是年迈的教授都很难拒绝在这样一个下午坐在黑湖边吹吹风。刚考完试的学生们此刻正在草坪上疯闹着，有打魁地奇的，有爬树的，也有试图引出黑湖大章鱼的。
　　“真是精力旺盛啊。”山顶的墓园里，一个人靠在墓碑上，望着下面感慨道。若是只看她身上的衣服，很容易会错认成高年级的斯莱特林学生，然而霍格沃茨的人都知道，这与校服类似款式但不甚相同的配色，正是如今的斯莱特林院长，炼金术教授，克西亚琼斯教授。
　　一阵微风刮过，墓碑前的百合花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似是在回应，又好像只是风的嘲弄。
　　“克西亚！”墓园外有人喊道，克西亚抬头望去，是纳威。
　　克西亚似是安抚地摸了下墓碑，直起身子向外走去，曾经圆脸的男孩此刻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但依旧笑的憨厚：“抱歉打扰你，其他人找不到你。”
　　“没事，以后让他们直接来这里找我就行。”克西亚摇摇头，凌厉的长相上是温柔的神情，但就是这般温柔的样子总把小动物们吓得一个个跟刺猬似的，比起琼斯教授的笑，他们宁可这教授凶一点。
　　克西亚跟纳威向山下走去，问道：“有什么事？”
　　“麦格教授找你，似乎是暑假有什么安排。”纳威冲身边路过的学生笑着打招呼，解释道。
　　几个学生本来还笑嘻嘻冲好脾气的新任格兰芬多院长兼草药学教授打招呼，转头看到他身边还跟着斯莱特林院长，立刻跑开了。
　　克西亚看得好笑，“我有这么令人害怕吗？”
　　“实话说，克西亚。”纳威点点头，“我们是习惯了，但对于孩子们来说，你和斯内普教授当年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能说是风格不同。”
　　聊着天走路很快，纳威表示自己先回办公室批卷子后，克西亚敲响了校长室的门。
　　“请进。”麦格教授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米勒娃，您找我？”克西亚推开门，斯内普当年做校长的时候并没有动过办公室的格局，现在麦格做校长，比起邓布利多时候的校长室要更空旷一些，原本摆满炼金术用品的地方都整整齐齐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任校长出自拉文克劳——实际上当年她确实差点被分进了拉文克劳。
　　“克西亚。”麦格推了下眼镜，没多寒暄，指指桌上的几个魔药瓶子，“两件事。”
　　克西亚只要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有些诧异，“爱情魔药？”
　　“从一些学生那里没收的，这东西校内是绝对禁止的，希望你可以帮忙追查一下来源。”
　　“没问题。”克西亚走上前，打开一瓶闻了闻，又挨个检查过去，轻轻笑起来，“其他地方来的可能我还不好查，但这是韦斯莱把戏坊的，我太熟悉双子熬制魔药的手法了。”
　　麦格为她的高效率吃了一惊，随后也无奈地摇摇头：“那两个小家伙，毕业了还在给我们找事。”
　　“那可是韦斯莱双子啊。”克西亚笑道，“我会去警告他俩的。”
　　麦格点点头，却见克西亚拿起来又闻了一下，似乎是有几分好奇，“不过一直说这东西能闻到自己喜欢人的味道，我从来都只能闻到魔药味，奇怪。”
　　这话题让麦格愣了一下，一向直言的校长竟看起来欲言又止，见克西亚显然意识到了并询问地看向自己，麦格轻声道：“是魔药味，还是......魔药办公室味？”
　　一语惊醒梦中人。克西亚短暂的震惊后，苦笑着放下魔药摆摆手，“算了，让我听听第二件事吧。”
　　麦格知道她不愿多聊，便递过自己手上的信件，“有个炼金术的学术研讨会，因为各魔法学校的校长也会去，他们就把给你的邀请函一并发给我了。”
　　克西亚打开后一目十行地看完，挑了挑眉毛，“德国？”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注意到这里，麦格呵呵呵地笑起来，“没错，顺便我们也可以去看看阿不思。”
　　“而且你也需要出去走走了。”发现克西亚有些走神，麦格并未责怪，而是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墙上的画框，克西亚只要来到这里就很难控制自己不往那个方向看。
　　画框底部写着花体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画师技术也很好，画像里的斯内普看起来甚至比大战前还要年轻一些，唯一的问题是——它不会动。
　　“教授，究竟什么情况下画像不会动？”克西亚看着画像，问道。
　　麦格一愣，解释道：“一般来说是当事人不想在世间留下自己的一部分记忆或者灵魂，而另一种可能......”她顿了顿，不想给眼前的孩子一些无谓的希望，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就是人还活着。”
　　“是吗，那太好了。”出乎意料的，克西亚并没有更多表示，只是平静地点点头，随手三折两折收起信件，“谢谢您的解答，周一见。”
　　“......周一见。”
　　出行当天，克西亚拎着略显陈旧的皮箱到达魔法部的时候，麦格正在跟一个年轻人相谈甚欢，虽然失去一只眼睛，但依然没有影响他的俊俏。
　　克西亚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迟到后才上前打招呼道：“早上好。”
　　“早上好克西亚，放心，你没迟到。”看到她的动作，麦格安抚道。
　　“你好克西亚。”年轻人冲她点点头，相貌有几分熟悉，但克西亚想不起来是谁，战后受伤残疾的人很多，只能确认这人应该在霍格沃茨见过。年轻人显然意识到她的迟疑，自我介绍道：“塞德里克迪戈里。”
　　“迪戈里？”克西亚震惊地看着人，见她如此反应，两人都笑起来，麦格拍拍她的手：“没认出来吧，塞德里克今天负责帮我们登记和开通前往德国的飞路网。”
　　“麻烦你了。”克西亚点点头。
　　“不用这么客气。”塞德里克冲她笑笑，“那么两位请随我这边来。”
　　即使是飞路网，长途旅行也令人难以忍受，克西亚一迈出壁炉就先因为头晕晃了晃，扶住墙壁站了一阵才算缓过劲来。
　　一旁的麦格及时地扶住她，问道：“没事吧？”见克西亚摇摇头，才有些责备地说道：“你就是不知道休息，之前战斗里受到的黑魔法伤害才好，昨天又淋雨又熬夜了吧？”
　　“您怎么知道？”克西亚像个挨训的小孩子挠挠脸，冲一旁接待的德国魔法部官员笑了一下，底气不足地跟麦格解释着：“那个药材只有下雨天才能采摘，昨天突然发现禁林竟然开了一大片，一时间太兴奋了没有注意，就淋到雨了。”
　　麦格摇摇头，拿她这副样子没办法，“纳威告诉我的，他也是想去采点药材，结果就看到你淋着雨在禁林里像个刚入学的新生一样四处乱跑。”
　　“就他多话......”克西亚嘟囔着，见麦格转过头来瞪自己，立刻闭上嘴乖乖挨训。
　　两人一出魔法部，就先直奔纽蒙迦德，果然看到邓布利多正坐在路边像个普通老人一样晒着太阳，没了魔法的他衰老的很快，但精神依旧不错。
　　“你们来了。”显然在这里就是等着迎接两人，邓布利多笑呵呵地站起来，“好久不见，看到你们这样精神真是太好了。”
　　“很高兴看到你也不错，阿不思。”麦格和他老朋友间拥抱了一下，便由他带着上楼了。
　　屋里坐着一个淡金色头发的老人，正拿着一本书坐在椅子里，听到动静后抬头向来人看去，“终于肯把你的得意门生带给我看看了？”
　　谁？克西亚一愣，却被邓布利多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不要这么说，盖尔，克西亚之前的身体不适合长途旅行。”
　　格林德沃哼了一声没说话，放下书直直地看向克西亚：“就是你成功复刻了两个生命炼金术？”
　　邓布利多果然知道自己还给伏地魔用了魔力转换为生命的黑魔法！克西亚有些头疼，“都是在我父母研究的基础上，也多亏了邓布利多教授帮忙。”
　　“不用太谦虚，能被阿不思称之为炼金术天才的绝对不会差。”格林德沃摆摆手，看了一眼旁边笑呵呵捋着胡子和麦格说话的邓布利多，“不过从等价交换来说那东西伤害太大。”
　　能听到一代黑魔王说某个黑魔法伤害大，这辈子值了。克西亚顺着他的视线瞥眼邓布利多，转回来冲着格林德沃连连摇头：“以后这种折寿的实验我想都不会想了。”
　　克西亚和麦格在纽蒙迦德聊了许久才回到落脚的酒店，紧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的研讨会和社交，在连轴转了一周后，克西亚终于在回国前不堪重负地倒下了。
　　“克西亚，把这瓶药喝了。”麦格拿着一瓶魔药走进屋里，喊醒床上睡觉的人，“我问了波比，她说因为你之前受过的那个黑魔法伤害，一般的提神药剂现在对你用处不大，但条件有限，你先喝了缓缓，等好点了我们回去让波比看情况熬制魔药。”
　　“谢谢......”克西亚坐起来，接过魔药先没喝，而是停了一阵醒盹。
　　见她这样，麦格满脸担忧，问出一个这些年来不停有人问克西亚的问题：“当初到底被谁打中，用的什么黑魔法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能够瞬间抽走一部分生命力，虽然不多，但这可不是一般黑魔法能做到的，况且汲取的生命力都去了那里？”麦格看着她，皱眉道：“我那天问了阿不思，连他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黑魔法，倒是跟你们用过的那种炼金术效果有些像，不过你们那个是长期而且要付出极大代价的，你这个只有一次。”
　　听到最后一句话，克西亚的动作忽然僵了一瞬，又立刻恢复正常，安慰道：“缺失的生命力不也靠喝魔药补上来了嘛，不用担心。”
　　克西亚垂下眼睑，大概看过两眼手里的魔药，又闻了一下，然而她的手却忽然顿住了：“嗯？”
　　见她如此反应的麦格有些紧张：“怎么了？魔药有问题？这是药店直接买的。”
　　“不，不是。”克西亚之前的疲态一扫而空，她拿起来又闻了一下，随后猛地拿起灌下，并没有接过麦格递来的水杯，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回味着嘴里的魔药味，“这药那里买的？”
　　“路口第一家小药店，那人说这是他们最好的药。”麦格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瓶子，虽说魔药不是她的专长，但一些基础能力她还是有的，从买来时候的成色看，这确实是一瓶中上等的药剂。
　　克西亚摩挲着药瓶底部，什么也没有，又抓着瓶子反复摸过整个瓶身，奈何无论怎么检查都只是一个光滑的药瓶。她犹豫了一下，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我出去一趟。”
　　“你给我好好休息！”麦格恨不得一个昏睡咒给她扔到床上去。
　　“很快就回来，求您了！”克西亚看着老教授，然而麦格铁了心不会让她出门，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请问麦格校长在吗？”
　　麦格一步三回头地向门口走去，“我就说两句话，你躺回去。”
　　然而只是拉开门的瞬间，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噼啪”声和一声“抱歉”，麦格暗道不好，转身再看哪里还有克西亚的身影了，气得老校长直摇头：“这孩子！”
　　克西亚先带着药瓶找到药店，她知道麦格教授忙完后第一时间肯定直扑这里找她，她风一般地冲进门，果然看到架子上摆着一排提神药剂，她略略扫过其他魔药后，发现都成色不如这些提神药剂，皱了下眉，问道：“你们这提神药剂是哪位药剂师做的？”
　　或许是她的样子看起来太像是来算账的，柜台后的老板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请问......是魔药有什么问题吗？”
　　“药没有问题，是我目前见过最好的。”克西亚不耐烦地甩了下头，好好的借口让她说的跟寻仇一样，“我有个关于其他魔药的问题想请教这位药剂师。”
　　“这......其他魔药都好说，但唯独这瓶魔药不是我这里的药剂师做的，而且这是最后一批了，他要离开这个国家了。”老板犹豫了一下，解释道，眼见越说到后面，克西亚越发焦躁，连忙从柜台下拿出一张纸条，“不过他说要是有人找他就去这里。”
　　“谢了。”克西亚接过纸条，按照上面的地址幻影移行。
　　眼见这位风风火火出现的女人又风风火火地消失，老板长出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自言自语道：“怪了，最近怎么一说要走了，这么多人都找他。”
　　克西亚落地后四下看了一圈，是个偏远的小村庄，但能看到巫师生存的痕迹。迟疑了一下，她捏着口袋里的魔杖向村子里走去。
　　要找到制作魔药的痕迹并不难，克西亚首当其冲就先去了一家院子栽满药材的房子前，有一对年轻夫妇正站在院子里浇水，看到克西亚快步走来又停在院子门口不说话，有些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后，男的先开口了：“你好？”
　　“呃，你好。”克西亚忽然不知道该问什么，却见女人愣了愣，说了几句什么，克西亚不懂太多德语，女人口音又很重，她只能看向男人。
　　男人和自己爱人交流了两句，转头问道：“英国人？”
　　“......对。”这话让克西亚愣了一下，原来自己口音这么重？
　　意识到她德语不是很好，男人换了一口带着德国口音的英语，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魔药。”克西亚拿出手里的空药瓶，尽量用一些简单的词汇连比划带说：“谁做的。”
　　“啊。”男人点点头，这次发音标准了许多，“普林斯先生。”
　　普林斯？这不是假名的毫无意义吗？一切太过顺利又太巧合，克西亚都要怀疑是哪个想害她的人故意设下的陷阱了。
　　怀疑归怀疑，克西亚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三年来唯一的线索，几乎没有过多思考，她立刻问道：“在哪？”
　　男人犹豫了一下，看看身边的爱人，表情有些悲伤：“死了。”
　　啊？克西亚愣住了，什么意思，费这么大劲结果得到的是二次死亡的消息？
　　似乎是看她表情太过复杂，男人想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是指着远处的树林比划着说了什么，克西亚尚未从震惊中走出来，勉强击中精神理解了半天，终于大概知道他是说人埋在那里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去看看。克西亚向两人道谢，向着森林方向跑去，太阳已经西斜，她要是不能在天黑前回去，指不定麦格教授得气成什么样，她可不想接下来一年都要面对曾经以严厉出名的格兰芬多教授，现任校长的怒火。
　　树林不算茂密，隐约能看到一片空地，但其他的也看不太清，克西亚还没走进就闻到一股血腥味，立刻警惕起来，抽出魔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近了已经能看到是几个人在打斗，飞过的魔咒不是绿色，红色就是黑色，可见没有一个白巫师。克西亚停在原地观察了一下形势，感冒还没完全好，她可不想拖着这身子卷进一场黑巫师内斗里去。
　　克西亚快速判断了一下，大概是六七个人在围攻一个人，虽说都是黑斗篷盖着全身，但明显还是分出两个阵营来。而那个被围攻的人虽然已经看起来有些体力不支，却依然打得对面几人占不到一点优势，地上还躺着几个生死不明的人不知道是哪方阵营。不过从那人别扭的施咒姿势来看，大概和手里魔杖不是很契合。
　　在完全劣势的情况下还能打成这样，克西亚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有这等实战水平的人了，她冒险又往前了一点，只见那人往左虚晃一下魔杖，在对手闪开的瞬间反而向右侧打出一发魔咒，随后两步避开，正好躲掉打在他脚下的一发魔咒。
　　这熟悉到曾经几乎天天都会见到的连招方式让克西亚一怔，眼见几道魔咒再次扑向那人，克西亚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率先向前冲去。一道红光击飞那人魔杖的同时，克西亚也赶到了，防护咒及时地挡住了剩下两道攻击咒语。
　　“是谁！”突然加入的克西亚打破了僵局，几个黑巫师谨慎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奈何来人和他们一样用黑斗篷罩着头，看不大清面容。
　　来人并未搭理他们，一手举着魔杖，一手从怀里掏出另一根魔杖丢到地上人怀里，清亮的嗓音带着些许笑意：“真难得，看到你这么狼狈。”
　　被击倒在地的人显然也没料到会突然杀出这么个人来，警惕地看着她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直到克西亚的声音响起才瞪大了眼睛，一边起身一边将她丢过来的魔杖握在手里，食指怀念地摩挲了一下杖身，开口声音有几分嘶哑：“你分明见过更狼狈的。”
　　克西亚一顿，轻哼一声：“确实。”
　　“帮手？”被无视的几个黑巫师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举起魔杖扑了过来，“那就一起死吧！叛徒斯内普！”
　　对手扑过来的瞬间，两人就动了起来，齐齐先扔出一个神锋无影，默契地交换位置同时向对方身后打出缴械咒，要不是对面喊出的一声声恶咒和不可饶恕咒证明这是生死关头的危急时刻，场面简直就像是树林当中的双人华尔兹一般华丽优雅。两人都是战斗经验丰富又默契十足，再加上拿回自己魔杖的斯内普，打起来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只是几分钟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果然是食死徒。”克西亚一边补刀确认没有假死的，一边扒开其中一人袖口，左臂上的黑魔标记虽然淡的几乎看不到，但她毕竟对此非常熟悉，确认所有人都已经死了以后，她说道：“我会通知魔法部......”
　　话未说完，就听到身后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西弗勒斯！”克西亚冲上前，检测魔咒不要钱似的扔在他身上，一边扯开包裹严实的黑袍，胸口一道巨大的口子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克西亚检查了一下，发现只是普通的切割咒和魔力不足造成的体力不支，顿时松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吓死我了。”
　　斯内普勉强咧了咧嘴，比从前更为苍白的脸让他看起来更为虚弱。即使是普通外伤克西亚也不敢耽误，架起斯内普后原地幻影移行。
　　提问，当一个几小时前在你眼前消失跑掉，生病虚弱的旧日学生现同事在夜幕刚刚降临时突然幻影移行出现在眼前，身上还挂着生死不明，实际上三年前就已确认死亡的旧日学生兼同事，两人还带着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味，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反正绝对谈不上不愉快。麦格想。
　　难为老校长一把年纪，大晚上受到此等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的刺激，还没时间消化，就要带着一个伤员和一个病人先去医院再回国继续治疗，再通知其他相关人员，应对没完没了的报社记者和魔法部盘问。好在当她第一时间通知邓布利多后没多久，就有两个德国魔法界的贵族及时赶来，让三个德语都不是很好的人在回国前也算是一路畅通无阻，唯一的问题就是麦格看着两个明显是前圣徒的人，心情更复杂了。
　　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克西亚也终于被庞弗雷夫人放出了医疗翼。出来的时候运气很好，正赶上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克西亚胳膊上搭着袍子，站在校门口笑吟吟地等着什么人，那人也没让她等很久，几分钟的工夫，轻微的“噼啪”声响起，斯内普出现在面前。
　　目前为止克西亚才算是两人重逢以来第一次有了机会好好看看他，斯内普并没有穿着他常穿的黑色袍子，而是同样一身黑的麻瓜打扮。克西亚很熟悉他黑色的衬衫配西裤，只是外面多了一件黑色长款风衣，黑皮鞋在阳光下反着光，显然它的主人在来之前特意将其擦得锃亮。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打量着对方，克西亚终于将视线停在他的脸上，即使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了最上面的一颗，也没能挡住覆盖了一半脖颈，被野兽撕咬造成的狰狞疤痕。
　　“那天我就想问了。”克西亚依然一脸笑意，问道：“怎么剪头了？”
　　斯内普的头发即使剪短了也没怎么好好打理的样子，半长不短的发型有些杂乱，但没有波特家那般典型翘起又乱糟糟，倒是平添了几分慵懒的帅气。
　　“省事。”斯内普说到头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疤痕，显然剪头也是为了更好养伤。
　　两人没有在校门口停留太久，但也没有立刻回城堡，而是沿着黑湖一路缓缓向山坡上行去。走一段路也感觉到热的斯内普脱下风衣，和克西亚一样将衣服搭在手臂上，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抱歉。”
　　“一回来就道歉？”克西亚看他一眼，开玩笑道，“还以为斯内普教授是那种不会道歉的人呢。”
　　斯内普张了张嘴，却被克西亚制止了，“别，我现在对你道歉有心理阴影，我害怕。”
　　原因是什么自不必说，斯内普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说道：“你瘦了很多。”
　　“谁还没点战后遗留问题。”克西亚摆摆手，两人都还没完全恢复，此时停在半山腰，准备缓缓再往上走。
　　“真的吗。”斯内普望向山头，说道，“那天，就在波特带着记忆离开后，我以为自己即将迎来死亡，却忽然有一股魔力出现，带回了一部分力量，让我有机会喝掉口袋里的急救解毒药。”
　　这话说完克西亚就有些心虚了，她摸摸鼻子，试图转移话题：“所以你果然配好药了。”见斯内普看她，她解释道：“我在蜘蛛尾巷地下室上发现那本后来几年你一直在看的魔药书，打了标记的那一页是‘蛇毒急救’，还有一些未完成的药品。”
　　“确实未完成。”斯内普点点头，两人继续向山上走去，“所以我不敢保证能活下来。”
　　“但它起作用了。”
　　斯内普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既然说到这里了，干脆继续说下去，“只是暂时中断了蛇毒的蔓延，但也足够我离开那里了，蛇毒加上黑魔法伤害，彻底恢复还是用了三年。”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三年间斯内普了无音讯。
　　“反正因蛇毒化成一滩血水的案例也不少，没人会怀疑。”斯内普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但他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等我确定活下来了，就回来找你，如果没有......”
　　后半句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克西亚摇摇头，斯内普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跳过了那部分。
　　“本来想趁着离开前用陷阱吸引来想杀我的食死徒残党，好一窝打尽，但没想到你恰好也来了德国。”后面的事情也就不用说了，正如克西亚想的，那确实是陷阱，只不过不是针对她的。
　　克西亚歪着脑袋看他，“三年，就不怕回来了发现我有新目标了？”
　　这话问得斯内普一怔，转头向黑湖看去，淡淡地说：“......那其实更好。”
　　克西亚为他这副模样“啧”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两人此刻已经站在那块墓碑前，不知道自己看自己的墓碑是什么心情，反正作为旁观者的克西亚有些想笑。墓碑前还放着一束百合花，不算新鲜，但看得出来在两人从德国回来前应该还有人来过。见斯内普看过来，克西亚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头，“我不在的时候都会让德拉科定期过来看看。”
　　“所以那块怀表，你给它重新刻阵了。”斯内普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而是返回了克西亚一开始逃避的问题，他拉起左手袖子，上面并没有淡到看不清的黑魔标记，而是一大块狰狞的疤痕，看起来像是曾经被剜下一块肉去，“我想你知道这东西是从双方身上都会摄取代价的。”
　　见此，克西亚也知道躲不过去，叹口气道：“我改动了一下，之前跟你要的血液是为了加进魔药里，你离开霍格沃茨之后我就把魔药喝了。是有些冒险，但一次性阵法要求的代价不会太多，我只是付出了一部分血液，倒是庞弗雷夫人担忧了很久，因为不管用什么咒语，伤口都不见愈合。”
　　她拿出怀表，向其中注入魔力，果然亮起的只有最开始的防护阵法。克西亚低着头斯内普也能看到她额角有一条细长的疤痕，况且刚才她说完后眼神无意识向上飘了一下，斯内普伸出手去，却在距离她额头不远处停留了一下，见人没有躲的意思，才犹豫着将手放了上去。
　　带着薄茧的手携着魔药味覆在疤痕上，克西亚忽的鼻子一酸，她别开头去，声音有些哽咽，“我还没接受你的道歉呢。”
　　斯内普愣了愣，竟勾起了嘴角，他没说话，只是收回手。
　　两人没有在山上呆太久，斯内普在其他英雄纪念碑前留下了一束花后，便和克西亚一起向城堡方向走去。
　　“米勒娃问你能不能回来教魔药，斯拉格霍恩已经迫不及待要辞职了。”克西亚走在前面，问道，“我已经给她提前打过招呼了，你要是不......”
　　“可以。”斯内普回答的太过干脆，让克西亚转过来看她的表情有些傻乎乎的。
　　“这三年我有认真想过。”斯内普看向远处波光粼粼的黑湖水面，对接下来自己要说出口的话感到极为别扭，但还是很轻的说出来了，“似乎一直以来对你都不是很公平，或许......你不会介意我们有一个更好的开始？”
　　说着，斯内普伸出右手，“西弗勒斯斯内普，很高兴认识你。”
　　琥珀色的眼睛对上黑曜石般的双眼，看得到那人眼里满是认真，克西亚笑着伸出了手握住他，“克西亚琼斯，很高兴认识你。”
　　“以后多多关照了，院长。”斯内普刻意将最后一个词咬的很重，克西亚为他这个语气一怔，随后笑起来。
　　斯内普也没有打断她，由着她一边笑得直抖一边往前走。笑够了，克西亚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看向斯内普，“有个事情一直忘了告诉你。”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波特还会不会这么做，但据我所知。”克西亚的笑意越发诡异，看得斯内普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小儿子应该叫阿不思西弗勒斯波特。”
　　话一说完，克西亚就憋着笑扭头大步离去，留下斯内普震惊的呆在原地，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暴怒的咒骂：“该死的波特！”
　　克西亚终于憋不住了，大笑着走进城堡。
　　三个月后。
　　时隔三年，霍格沃茨再次出现人山人海的开学典礼，不过场地换到了礼堂，一向在这种场合充满存在感的卢修斯此刻毫无接受采访的兴趣，只是站在人群的前面，脸上挂着不知真假的微笑。讲台上则是拿着蛇头手杖的德拉科，虽然举手投足间和他的父亲还是差了不少，但已经有了几分大家长的风范。教师席上除了两个位置还空着外，其他教授都已入座，麦格校长正笑眯眯地和隆巴顿教授聊着什么。
　　“准备好了吗？”地窖办公室里，斯内普将怀表别好，问一旁的克西亚。
　　相似的环境，一样的话，当事人的心境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克西亚点点头，最后整理了一遍衣服，抬头看向他，“走吧，大家都在等了。”
　　从地窖办公室到礼堂的距离并不远，斯内普却觉得像第一次走一样陌生又漫长。
　　“放松点。”在即将拐进礼堂的时候，克西亚的声音飘了过来，“你可是霍格沃茨的英雄。”
　　斯内普扭头看她，犹豫了一下，向她伸出手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多不少正好一步远，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停在两人之间的手。随着他的动作，克西亚一脸平静的看过来，在这短暂几秒内，斯内普久违的感受到了紧张，他甚至萌生了想要砍掉自己伸出去的那只手的想法。终于，琥珀色眼眸中的冰雪化于温暖的笑意，在一片噼咔作响的闪光灯中，克西亚将手搭了上来。
　　九月的霍格沃茨，阳光正好，又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