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动听的话》扶柳淋烟

4、云游四海

　　他走了，我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因为他就像一个无法忽视的发光体，仿佛全世界的焦点都在他身上挥之不去。
　　我也不想自甘堕落的，但我就是自卑。觉得自己哪里都比不上他。
　　我的新班主任是一个即将退休的老人，估计我们是他带的最后一届了。
　　这样的人心里总是觉得每个孩子都有救，一直由内而外散发自己的慈善心，无论孩子犯了哪样的错，都会觉得他不是故意的。
　　我们初来乍到，一张张单纯又稚嫩的面庞总是可以欺骗好多老师，他们会认为我们只是学习不好。
　　于是乎我的新班主任，他把什么规矩都定了下来。
　　可他不知道的是，烂泥扶不上墙，说的就是我们。
　　天还未亮的5:50，隔壁优班灯火通明，早读声传遍整个楼道的时候，我又看了看我们连灯都没有打开的班级，只觉这就是差距。
　　就好像，我在坠落街，而他在朝天桥。
　　天差地别。
　　我故意不去打探关于文汀远的任何消息，但是不代表我不会听见。
　　换了班级之后，原本孤独的人会更加孤独。
　　周末的一次偶然，我单独在餐厅里吃饭，旁边有一桌女生七嘴八舌，聊着什么。
　　餐厅里太空旷，大声说出的话隔老远都能听见，更不用提，我就坐在她们旁边了。
　　三人行中的一个短发女生拆开泡面盒外的塑封膜后掩不住喜悦地朝对面两个女生说:“你们知不知道咱们楼上班有一个帅哥啊，听说好像叫什么……”她扶着额头回想。
　　她对面的高马尾女生说:“文汀远吧？”
　　“对对对，就是叫文汀远。”短发女生高兴的不得了。
　　我从她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猜到是文汀远了，直觉告诉我，只有文汀远才会这么受人关注。
　　我吸了口红茶，继续听她们说。
　　短发女生又说:“我没见过他真人长什么样子，只是在咱们校园墙上看见过，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他。”
　　我笑了笑，是啊，我也是其中之一呢。
　　追逐太阳的时候，身边少不了的就是热爱阳光的信徒。
　　长发女生把所有泡面料包加进去之后才回应话语:“我见过真人，真挺不错的。”
　　“那你们觉得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啊？”短发女生不好意思地开口。
　　另一个狼尾女生冷冰冰地说:“反正不会是你这样的。”
　　三人哄笑。
　　短发女生开玩笑地翻了个白眼。
　　长发女生是个有情商的，赶紧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我还听说，这次分班文汀远的同桌是个女的，学习还挺好的啊。”
　　我愣了一下，心中略有不安。
　　要知道，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时间久了，会对自己的异性同桌产生好感不是没可能。
　　不过，文汀远不会这么没有定力。
　　这是好的方面。
　　坏的方面，我不愿意去想。
　　我低头一看，碗里空空荡荡，饭早就吃完了，但却没发觉，傻愣愣地坐在这里听八卦。
　　我起身走出餐厅。

　　回到教室，班级没几个人，有的要么是在睡觉，要么是在聊天打牌。
　　身体刚挨到板凳，原本看着小说的唐棠就凑了过来说:“阿合，班主任刚才来了班里，他说下个星期要期中考试。”
　　心情欠佳的我没心情说话，“嗯好。”
　　期中考试……
　　我突然有心情了，“那还走班吗？”
　　如果是肯定的回答，那就好办了。
　　唐棠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收到收到，阿合收到。

　　期中考试结束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
　　路上行人欲断魂。
　　有人欢喜有人忧。
　　差班谁愿意对答案，卷子都不一定知道丢哪里去了。
　　但我，可太想估自己考多少了。
　　多次路过优班，发现文汀远的座位就正对着窗户，所以我总是悄无声息地趴在那里看着认真学习的他。
　　长的本来就好看，认真起来当然有另一种氛围。
　　“阿合？”
　　我回头，看见是梁俞。
　　第六感说，面前这个人又得腌臜我了。
　　下一秒，梁俞走过来，嘴边挂着笑，幸灾乐祸地说:“你这小趴菜，怎么连个优班都不进来啊你？”
　　我的唇角有点抽搐，骂人的话在嘴边。
　　“那我是差班第一，第一!”我又冷笑道:“你考过‘第一’吗你。”
　　哼，让你拿着鸡毛当令箭。
　　“有本事就来优班揍我一顿，就这次期中，我看看你的实力。”梁俞用食指指着我说。
　　我显然是被他这拙劣的激将法给激住了，双手抱着胳膊冲着他说:“看看就看看，who怕who啊？”
　　随后，我头也不回就回班了。

　　又一个周日，成绩出来了，我真的去了优班。
　　而且是坐在文汀远对面。
　　几个老面孔帮我抬桌子，我收拾东西。
　　说实话，我有点不适应。
　　优班人多，空气不流通，而且太压抑。
　　优班班主任是我原来的班主任，对我很好，我虽然学习不好，但是我很听话，老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次走班只有徐意合同学一个人来到咱们优班的大家庭，让我们欢迎一下她！”班主任带头鼓起掌。
　　其实我还挺尴尬的。
　　但是坐在我面前的文汀远鼓掌的时候，我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感觉一切都值了。
　　努力没有白费，我的“终点”，现在就坐在我的对面。

　　哦对了，那三个女生的话突然重回我的大脑。
　　——“文汀远的新同桌是个女生。”
　　——“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我把我的视线从文汀远身上移到了他左手边的女生身上。
　　我见过她，个子矮矮的，但是脸长的很清秀稚嫩。
　　好像……叫，啊!
　　戴心蔻。
　　名字真好听。
　　戴心蔻注意到我的视线，皱了皱眉头问我:“有什么事吗？”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我强壮镇定地咳了咳，没注意到文汀远的扫来的目光，对着戴心蔻说:“没事，就是想跟你打个招呼而已。”
　　“哦。”
　　学习好的都这么冷漠吗？
　　我又无意瞥了一眼文汀远，心里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两个人都这么冷，要是真在一起了，家里不得冻死人啊。
　　原来格格不入的不光有成绩，还有为人处世的方式。

　　但是我真的很想当一只无忧无虑的大鱼，游转在行云中，行踪不定，没有人可以左右我的心情。
　　可是我现在才发现，我和鱼的差别，就是在于，它的记忆只有七秒，而我，会记你一辈子。
　　学习进度跟不上，鲤鱼越过龙门之后，就不再是鲤鱼了，而是人人敬畏的游龙。
　　可是同样，游龙也必须改变自己原有的观点，努力把自己变得更成熟。
　　但很遗憾，我不能。
　　接受新事物的速度，我永远赶不上其他人。
　　就像感情，我一旦开始注意一个人，就会一直被他的光芒所吸引，贪婪地吸食温暖，最后再占有。
　　我更希望，事情发生转机是在我来到优班之后。
　　因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并不觉得，我会把现在这个位置坐久，说不定，下一次就是别人取代我坐在文汀远的面前了。
　　来到优班，我清晰认识到自己和他们的差距，一张同样的试卷，别人的都是对号，满分。
　　而我的，是写不完的错题记录本，订不完的红叉。
　　连文汀远的英语成绩也有了很大的进步，我比不上，甚至被他拉开一大截。
　　晚自习，文汀远会问戴心蔻题目，然后做题一路畅通。
　　那时，我还在发愁数学题从哪下手。
　　文汀远右手边是陈仆，上课不听都能考的很好，他教我做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用便利贴写满步骤，简单易懂。
　　但是我不会举一反三。

　　听说下次考试还会走班，我意识到自己的去留。
　　所以我想多在文汀远面前晃一晃，总归没有愧对于我的努力。
　　再有一次考试，我们就要彻底告别。
　　整个小组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抓住机会问他:“文汀远，你想考哪个高中啊？”
　　“一中。”
　　我点了点头。
　　其实这也不用问，在江申这个小县城里，一中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不明白一中到底哪里好。
　　我歪头接着问:“那我毕业了能找你写同学录吗？”
　　“可以。”
　　真开心。

　　不出意外的话，我会跟那些小浪一样被大浪吞噬，很多人都在盯着我这个位置。
　　又是一次考试。
　　我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桌子同样也是那几个老面孔搬的，有始有终这东西，他们比我懂。
　　我没看文汀远一眼。
　　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因为周围人的离开而停下笔。
　　我叹气，真是两眼两耳都不闻窗外事啊。
　　回到差班，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器官放松了不少。
　　原来小组的人都在等我回去，我第一次觉得除了家还有一个地方有归属感。
　　“阿合回来啦？”唐棠给我抓了一把她兜里的软糖。
　　我如释重负地叹气:“是啊，优班真是太压抑了，金窝银窝还真不如自己的狗窝。”
　　一个小组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还是这里好。
　　在那边，说话都没人理我。
　　唐棠看的小说早就换了本新的，她边翻边说:“咱们马上就要上高中了，说实话挺激动的。”
　　我默认。
　　是个人就会对以后的事情充满好奇，我也同样。
　　在这个时代，学习早就不是唯一的出路，绊住我们的只有不切实际的空想。
　　认真想想，我和文汀远还真是不同，或许我们之间隔的这面墙就是差距，是我永远都够不到他的深渊，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