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东瀛]东风舞》花月汐殇

41、第八章 秘密·收买

　　有着淡淡木槿清香的夏末环拢古京都，暮云中似舒卷了三分慵懒，缱缱绻绻拥卧天边。
　　这时的太宰府内，也同样是安闲雅静的。
　　“好久不见了。”以淡然优雅语气说着话的真田龙政也同样以淡然优雅之姿斟茶给面前人，“良峰城主。”
　　姿态端正坐在他下首处的是一名黑色衣衫的男子，眉目端整而气度沉凝。他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微微一笑：“太宰的茶依然是天下无双。”
　　他端然坐于下首，神情举止都不生疏，却又维持有恰到好处的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恭敬。真田龙政转过桧扇，轻轻一笑：“我倒希望有朝一日能喝到城主的茶。”
　　男子一笑，眼睫垂下，轻品香茗，却不言语。

　　这名男子便是阪良城主良峰贞义。阪良城大名与太宰真田龙政有所私交外界并不得知，良峰贞义拜访真田龙政也未曾声张。两人的相识源于一次偶然的相遇：便服出巡的真田龙政在赏樱时遭甲贺忍者行刺，适逢在侧不明究理的良峰贞义出于侠义出手“救人”，就此结识。不过两人的私交中除了蕴含着对彼此的欣赏外，也埋藏着一桩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彼此间的心照不宣。
　　——这个秘密，始于延历七年三月。葬于一名女子的青冢石碑下，也永远埋藏入远离故土、身在中原的莫召奴心中。
　　——这个秘密，是否还有重见天日的一日，无人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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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月①二十九日，整个大内里都沸腾起来。或许是在鬼祭挟持下心情抑郁的关系，被后世称为雀谷天皇的今上天皇在刚被岩堂军解放出来时，年仅四十二岁的人，看来却远比实际年龄衰老。不过经这过些年调养，五十大寿来临的天皇倒比当年显得年轻不少，只是一直落下的体弱多病的体质却是无法改变。
　　天皇天命大寿，几乎各处大名、属国都来朝贺，整个京都热闹非凡。清凉殿武官首席，源武藏饮着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各方道贺的人。
　　酒宴设在清凉殿，左下手汇聚着各地大名与属国君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白狐君宇，名为犬若丸的男子。依然还是那样霸气与优雅兼具，源武藏过去曾见过他一面，没什么惊奇。倒是犬若丸解刀时，源武藏终于想起为何会对那刀感到眼熟——“九火虹剑”。若他记忆无错，那原本是属于另一名武道传奇——剑圣·柳生剑影之物。
　　——竟与剑圣有关？这被传为弑父夺权的年轻君宇？
　　坐在犬若丸一侧的便是阪良城主，黑色公服，眉目沉静。看来如白面书生，但沉凝的气度却令任何人也不敢冒渎。
　　——真田龙政赞许的人果然气度非凡。
　　这样两个人坐在一处，自然引来不少目光。岩堂宗则一边饮着酒，同样也在暗暗扫视此方。另一侧，武官高等席位上，浅笑不语、瘦削精悍、有着南方男子的风貌、正被左近卫少将劝酒的是如今镇守海防的中将阿部宽……
　　以官衔论，神风营三员中将都是高贵的殿上人身份，足以参加此次的盛宴。不过神风营大将既已列席，“不敢与直属上司同席吃酒”，以此为由，三人竟是齐齐缺席——虽然这等理由有几分真实实在有待商榷。
　　从众人身上收回目光，源武藏向对面真田龙政望去，隐隐皱了皱眉。
　　——今天席上，真田龙政被劝的酒实在有点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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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部、中、将——！”
　　望着人去楼空的房间，玉藻捏着公文咬牙叫出本该在此地的人的名字。一手扶着桌面，神风营文书官倍感无力——
　　为什么神风营从上到下，都是会把自己的东西一丢不见人影的将领呢？！
　　这是物以类聚，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虽说的确也没有多重要的事要服部中将处理，忍杀部队的事务都是极度机密，直接交服部雾藏手上，不经他人过手的。不过……到底有些例行公事，逃了天皇寿宴，难道不该把手上的事务稍微处理处理么？还是又去找御行者了？
　　乱七八糟地近乎开始不着边际地在心里转着念头，等到玉藻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踏入了神飞鹰鵺房间的外围。
　　“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请。”
　　两声交谈传入耳中，便看到一个人从神飞鹰鵺房中走出，与他擦肩而过，匆匆而去。玉藻愣了一愣，转头看那人一眼，踏入房中：
　　“神飞中将。”
　　他还未来及说其他，便看到房中赫然放着几个精致的箱子，看来实在很像……
　　“神飞中将，这是……”玉藻有些发愣。
　　“礼物。”神飞鹰鵺神色淡然。
　　“礼物？”玉藻锁起眉头，“中将的生日？”
　　神飞鹰鵺笑了起来：“你明知不是。”
　　“那是……？”
　　“岩堂派人送来的。”
　　玉藻霍然沉下了脸：“你不拒绝？”
　　太政与太宰、军神之间的制衡矛盾，神风营诸将心中自然有数。岩堂宗则派人给神飞鹰鵺送礼，用意不言而喻。而神飞鹰鵺竟然收下了礼？
　　玉藻的眉毛几乎要挑了起来，神飞鹰鵺却一脸无所谓：“为何要拒绝？”
　　“神飞中将你！”玉藻眉毛终于挑了起来，刚要发作，却又忽然停了下来。沉默一下，走到神飞鹰鵺身侧坐下，摇头道，“这样也好。”
　　他毕竟也是聪明人，一开始的意外过后，随即便也明白了神飞鹰鵺的用意。
　　神飞鹰鵺微微一笑，为他斟了杯茶，玉藻接过来喝了一口，皱眉道：“岩堂怎会觉的你可以拉拢？”
　　“大概是我当初行刺太宰的事被他知道了吧。”神飞鹰鵺神色悠然。
　　“嗯。你既然行刺太宰，自然就是彼此间有仇恨或冲突，而且行刺过，只怕现在也存有芥——等等！”下意识随着神飞鹰鵺话语梳理思路的玉藻终于反应过来，惊诧地看着神飞鹰鵺，愕然道，“你行刺过太宰？！”
　　“呃——”这下轮到神飞鹰鵺愣了，“这不是一开始就没隐瞒么？”
　　“……”呆了半晌，玉藻转头一声苦笑，“我以为只是服部中将说笑而已……”

　　——素有“恶魔”之称的神风营忍杀部队之首服部雾藏，其所说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一向都是神风营内众将煞费思量的难题之一。
　　对于经常要与这几位中将直接接触的玉藻而言，往往很有种欲哭无泪之感。

　　他并没有向神飞鹰鵺解释，当初服部雾藏言及“神飞刺杀太宰由此彼此结识”时，是与一脸神秘的“神飞啊，其实是一只乌鸦精”及各种不着边际的描绘同时出现的。有了后面那一大段，包括玉藻在内，实在没几人认为前面一句是一句正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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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天皇的精神出奇得好。不但一直坚持在席间，而且与公卿们一样兴致勃勃，频频劝着大臣们的酒。等到天皇终于退席时，宴席也已基本进行得差不多了。
　　出云的舞者曼舞着来到岩堂宗则座前，妖娆奉酒。席间一片欢嚣。拥到前面与舞者调笑的、行令的……席间颇有些乱了。
　　趁着哄乱，真田龙政站起身来，走到源武藏面前，低声道：“陪我出去走走。”
　　源武藏一愣，这还是从未有过的情形。看真田龙政神色自若，眸子一片清亮，也不知他究竟有什么事。看他率先走了，急忙起身，随之走出。
　　出了清凉殿，源武藏问道：“有事？”
　　真田龙政却不答话，只是抓着他的手，一语不发向前走去。走到弯角僻静无人处，才停了下来。
　　源武藏一头雾水，再度问道：“有什么……”“事”字尚未出口，忽觉得左侧身体一沉，真田龙政竟已靠在——甚至严格可以说是“倒”在他身上。源武藏一惊，一伸手把他扶住，问道：“真田？”
　　半靠在源武藏身上，真田龙政眸子微阖，过了一会儿才低低说道：“我醉了……”
　　源武藏一时愕然。他早就觉得席间向真田龙政敬酒劝酒的太多了，但想到直到步出清凉殿之前真田龙政都那样泰然自若的神情、那样清亮的眼神……谁能想到他居然是已醉了？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相信，原来这世上真有人是越喝酒眼神越清亮的。他若早知道……还不早将真田龙政拉出去了。
　　暗暗苦笑着，东瀛军中第一人转过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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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①【文月】即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