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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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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永薰。
几乎是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夏油杰脑海中就浮现出那双令他心神俱碎的金色眼睛,出现在苍白的脸上,那般鲜明,仿佛正在燃烧般,冰冷的火焰,好似穿破虚空,正正出现在他眼前。
午夜梦回间,时常魇住他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要怎么说?
每每想起她的样子,夏油杰心里就会涌现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
他其实不是太喜欢柔弱的人,虽然他有自己信奉的大义,强大的人应该保护弱小的人,‘弱者生存’——这才是最正确的社会形态。咒术师就是为了保护非咒术师而存在,这也是咒术师存在于此世的意义。这种信念让他总是感到有责任去保护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见义勇为,在海豚湖他看到岩永薰的时候,促使他行动的,就是这样一种信念。
但同时,他本质又是个非常傲慢的人,对于弱小的人,所展现的一种温和善良的态度,更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和悯然,施舍性的关怀,就像是人类看到蚂蚁,会小心翼翼不要去伤害它们,但吸引他目光久驻的,永远是更加强大、需要认真对待的对手,比如五条悟。
总之绝对不是岩永薰这样的。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她,隔着狭窄的缝隙,那双金色的眼睛,像是在流泪,而将夏油杰的心焚烧的那股炙热的鬼火,与之并行的,是一股发自内心的怜惜,奇妙的涟漪,夏油杰产生了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因为喜爱才产生这种冲动,不需要深入想想,夏油杰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人会本能爱上美丽的事物。
但在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学园都市。
美丽的女孩,黑暗的都市,强大的Level 5,被掌控的命运。
扭曲、错乱,就是夏油杰那段时间的体会,曾经的以为和相信被颠覆了,他意识到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存在另一种法则,而他以往的人生经验是不适用的,就像是两条本不该相交的平行线偶然有了交集,当他离开冲绳,回归了没有学园都市的咒术师日常,平行线分开,交点消失,变成了一个梦境,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学园都市会向总监会订购咒具,却从来没有委托过咒术师解决问题,也几乎没有咒术师进入过那里,这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说明那里几乎没有产生过难对付的高级咒灵,又或者说,一切皆在学园都市的掌控之中。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学园都市大肆向世界传播科学的概念,作为科学信仰的化身,数字化的无神论代表,也会让非科学的咒术师产生不满,虽然大家也根本不会特别去在意这一点。
但是——
夏油杰忍不住想,那样的地方,真的如它表现得那样,是科学的圣城吗?
他的疑惑得不到消解,后来进入了夏季,更是没有心思想这些,逐渐淡忘,就像过去一样,生活中明明充斥着学园都市的影子,打开电视就能看到,却会下意识忽视,唯有偶尔会在梦中,被那双眼睛惊醒。
所有的那些情感,不是针对学园都市,针对那里发生的噩梦,针对那里并非那里个例的人所遭受的痛苦,仅仅因为是岩永薰而已,他也意识到,那个女孩身上,有一种魔性的魅力,那双金色的眼瞳,有化身为漩涡,将人的灵魂吸取进去的魔力。
为什么?
为什么有这种挣脱不掉,陷入迷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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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的生活从记事起就是一团乱麻,跟着不负责任的父亲在不同的女人家里吃百家饭长大,并且时常由于生父太过人渣,时常自己跑了,却将他遗忘,导致他不得不被“阿姨们”礼貌地扫地出门。就在前几天,唯一具有长时间照料他可能性的继母卷着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活费跑路了,留下了亲生女儿津美纪和他两个孩子过着没有依靠的生活,伏黑惠对此没有多意外,也没有多失望,大概他早就清楚了自己的定位——一个随时可能被丢弃的包袱。
早在不知不觉间,他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年长的继姐还在为现实哭泣的时候,四岁的孩子已经冷静地盘算起所剩不多的零钱够他们两人生活多久。
迷茫吗?绝望吗?自然是有的,因为钱不够,没有家长,等到房东来收租了意识到这家没有大人,就会联系福利机构,惠对这个结果说不上高兴,但也没有多么害怕,他偶尔会冷眼看着他的继姐,他们一起生活不过两个月,他不喜欢津美纪,津美纪却总自说自话想要照顾他这个弟弟,努力靠近她,她笑起来像个小太阳,好像对伏黑轮子隐隐的厌烦态度一无所知。
惠觉得津美纪很笨。
他也很少搭理她,发自内心觉得两人的姐弟关系持续不了多久。
但当津美纪牵着他的手,咽下眼泪努力微笑说,“惠,不要害怕,我是姐姐,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们一起长大。”惠没有像以前那样甩开她的手。
总之,当他们翻出家里的存折,每天算电费水费以及伙食费,在本子上用假名代替不会写的汉字,笨拙地制定开销计划时,甚尔回来了。男人打开门,泰然自若地仿佛这个只涉足过两次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一样,津美纪看到他,尚且不敢相信,但下一秒立刻像是小炮弹一样扑进他怀里,高喊“爸爸!”
“你回来啦!”
甚尔挠挠头,说实话对这个继女没什么印象,顿了一会才说,“哦,是津美纪啊。”任由她热情地抱着腿,抬头看见惠,直直地站在那里,和他如出一辙的稚嫩的脸,表情却很冷淡,即便看到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也只是目视着他说道,“伏黑阿姨离开了。”语气冷静平淡地像是在朗读一则通知。
“是吗?”甚尔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嗯。二十五天前。”
总之,在那之后,甚尔留下了,并且带来了钱。
伏黑惠没有更早的记忆,但或许那段时间是甚尔离“父亲”这个专有名词靠得最近的一次,他照旧不着调,时常出门,喜欢赌马,把兜里钱输个精光,也不做家务,最常见的姿态是往沙发那一躺,饿了就点外卖。但他会给津美纪钱,让她负责两个孩子的开支,外卖的餐点也有他们一份。惠不用早晚两餐都吃同一种廉价面包,甚尔不在的时候他们也有余力买午饭,虽然依旧是打折便当,但好歹热气腾腾的有菜有饭,甚尔给钱从不吝啬,但两个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们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会被抛弃,就会想办法缩减开支,像是准备过冬的小松鼠那样为不确定的未来储存粮食。
伏黑甚尔已经很少夜不归宿。
自己的父亲很久没有找女人了,伏黑惠因为这个发现吃了一惊。
因为对于他来说,伏黑甚尔这个做法已经违背了常态,津美纪只比惠大一岁,性子天真,忘性也大,很快失去了惠的那种危机感,变得不再患得患失,而是习惯了有甚尔的生活,但她有时候也会故意问甚尔,“爸爸,你会一直陪着我们吗?”
目的是为了讨一个承诺。
惠不以为意:这种人渣说的话才靠不住。
甚尔同样不以为意,“哦,谁知道呢?”
津美纪跟他不亲近,有些怕他,只是孩子会本能地依恋身边的大人,而惠,则开始聪明地寻找甚尔的新的生活规律,他撺掇津美纪,两人交替问甚尔要生活费,甚尔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再加上本性也喜好享乐,所以对于孩子要零花钱没有什么特殊态度,手中有余额便给得很爽快,碰到心情好时还会给双倍,但若是挨到了最末那几天,甚尔全身上下一个钢镚儿也没有,不但给不出钱,还要蹭两个孩子的饭。
是了,伏黑惠发现,甚尔的工资是月结的,也就是说,居然有人每月都给这个男人钱,看起来是一笔巨款,供着他吃喝玩乐。惠觉得这一定是个可怜的冤大头,说不定甚尔又诓骗了哪个善心的女人,而甚尔甚至没有住到人家家里去,看起来连小白脸的工作也不肯干了,这让他不由得更加唾弃这个血缘上是自己生父的男人。
在惠的成长过程中,不是没有遇到过好的“阿姨”,她们的出发点是为了爱情,所以愿意接纳惠,给惠上环境好的私立幼儿园,但真正善良老实的女人往往会被甚尔耗尽耐心,吸干血液,甚尔花钱的速度就像是血蛭那样没心没肺,对待感情的态度更是狼心狗肺,好女人只能在痛苦的哭泣和嘶吼中结束这段关系,伏黑惠以前会被吓到,为此感到伤心,到后来只剩下漠然。
好人没有错,但好人不该被甚尔蒙蔽,惠想要劝人脱离泥潭,但他舍不得被人关心的感受。
这很奢侈。
虽然这并不会改变事情的结果。
大概在月末的时候,把钱花光的伏黑甚尔会在客厅里打电话,惠沉默着走过去,他也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大剌剌的,内容惠听了就很熟悉,是在卖惨要钱,甚尔管电话对面的人叫“大小姐。”
又是一个被骗的女孩子。
“我有小孩儿要养啊,两个呢。”
惠黑了脸,暗暗磨牙,大骗子!
清澈甜美的女声由电波传过来,听在耳里有种虚幻的不真实,“你的赌马还没戒掉吗?甚尔?”
……
总之最后甚尔的工资变成了周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