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有雨时》望柳

1、登山入寺

　　朱红大门外，绵延万级石阶，罩有云雾，自上而下，仅仅观之便感有敬畏油然而生。

　　一阶一叩，目之所及唯有雪白，向上是无尽的阶梯，浓稠的雾遮住了所有，连一丝光也无。向下——没有向下，雾中的身影费力地爬着，走得脚软无力，叩得头青血流，却机械似的，停也未曾停一下。

　　许久许久过后，那身影连站也站不住了，速度越发的慢。直至“咚”的一声。他倒在地上静了片刻，然后慢慢的伸出一只手，尽可能地探向前方。

　　抓住石阶，发力。不能放弃，爬上去。他疼到已经麻木得感受不到疼了，指尖的血滴落在灰色的石阶上，似乎有汗浸湿了他的眼，目光所及一片鲜红。

　　哦，那原是额上的血。

　　无神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他眨眨眼，眼眶中赫然流下两行血。抬手胡乱的擦了几下，

　　某一时刻，他忽的有些累了。蜷缩片刻，他恢复了一点力气，再次伸手，却摸了个空。猛地抬眼，乌木牌匾上的鎏金大字撞入眼帘，他被烫到了似的又迅速闭上眼，再次睁开，才终于看清了那三个大字。

　　“渡灵寺”。

　　倚坐在门槛上，他抬手叩门。三声过后，门突的开了，没了支撑的他向门内倒去。

　　“咚”的一声，他的头再次重重地磕在地上。听着就疼。他“呵哧呵哧”喘着气，衣服早就被汗浸湿了，紧贴在他身上。明明呼吸的那般急促，可他胸前却几乎没有起伏，粗略一看，倒真有几分死人模样。

　　“施主且先忍忍，小僧这便去请主持过来。灵慧、音慧，快些扶施主去客房歇息！”

　　略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他迷迷糊糊地听不太清楚，便想抬头去寻，但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的样子，他便彻彻底底的昏了过去。

　　再次睁眼，他全身上下已被缠好了绷带，直愣愣得像具尸体似的躺在一张床上。

　　头疼欲裂。不，应该是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只是头部最为明显罢了。

　　“既然醒了，施主且就先将这药喝了罢。此药趁热时效果最好。”有人在床边轻声说道。他僵硬地动了动手指，暗忖道，这人声音当真是悦耳。

　　“施主？”

　　他张张嘴，想要说话，才惊觉喉咙干涩极了，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好闷闷地用鼻音回了个嗯。

　　“施主，冒犯了。”一只手隔着绷带将他的头微微托了起来，又在下面多垫了只枕头。

　　他实在转不动头，便只好斜着眼看向那人。

　　如果要形容的话，那人长的真是声如其人，桃花眼，粉薄唇，本该是风流倜傥潇洒肆意的一副长相，却硬生生让他凹成了清冷美男。

　　他的嘴角上扬了个很小的弧度，不笑也是会让人感到亲切的，可那一双幽深平静的眸子又透着些漠然，这搭配在一起就活生生是一位下凡的男菩萨，有着怜悯与遥不可及。

　　他的声音也是这样，充满冷意的柔和，仔细地描述，或许就是软下嗓子哄人的清冷音色，冷是本质，柔是配料。

　　“施主现下不方便，贫僧就自作主张给施主喂药了。药是有些苦的，其中还有一味安眠，施主服下后可能会有些困倦。”瓷质的勺子触碰到他的唇，他顺从地喝下，温热适度的药水湿润了嗓子，苦涩在口中弥漫，他一声不吭，将药默默喝完。

　　收好了碗勺，那人将一小块蜜饯递到他的唇边，手仔细的没有碰到他。“施主好生休息，贫僧告辞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了，淡淡的甜压过了方才的苦味儿，他浑身还是疼得紧，但又暖融融的。

　　没过一会儿浓浓的倦意便席卷上来，他闭上眼，再次睡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