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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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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假乱真的孙教授坐在里面,指尖摩挲着手里的茶杯,表情微妙。
而地上的孙教授早就失去了意识,安静地躺着,背上已经血肉模糊,鼻青脸肿的模样不复以往的文雅。初妤眨了眨眼睛,强行压下了眼眶里的眼泪。
初妤踏进房间,徐德洹跟她的在身后,余光紧紧地锁着被绑在铁笼里的人,心里渐渐升起了一丝怀疑。
不对,徐德洹余光瞟到了铁笼里,里面的人根本就不是凌父,或者说,根本不是一个人。
那只是个玩偶,只能说这个玩偶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阶段,竟然能够骗到了初妤,只是没办法骗到他,果然是他,会这个手艺的人就只有他。
初妤把余光从地上的人移开,抬起了头,视线正好和座椅上的孙教授撞上。眼前的人虽然顶着一个初妤觉得无比熟悉的模样,眼里却闪烁着晦暗的光,像是黑暗里的毒蛇一般,给人一种窒息的危险感,像是一个深渊,能把人给吸进去一般。
他就那么看着初妤,嘴角带着笑,一动不动的,看得人让人心里发怵。
徐德洹猛地走到了初妤的跟前,原本手里的托盘被甩到了地上,亮了久藏在手心的匕首出。匕首刀锋凛冽,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
“你是谁?”门口的人马上反应了过来,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徐德洹下意识地把初妤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将她挡得严严实实。初妤瞪大了眼睛,紧紧地握住了徐德洹的衣角。
她瞟到了铁笼里的“人”,那根本就不是父亲,她蓦地睁大了双眼。
可时间容不得初妤发蒙,对方已经攻了上来,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徐德洹身后的初妤。
只是徐德洹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眼疾手快地攻了上去,丝毫不给对方拿武器的机会。
那人一把握住了徐德洹的手,刀尖对着他的脑门,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青筋毕露。突然,徐德洹卸下了手里的力量,手腕发出了一阵扭曲的声响,他匕首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那人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脸上露出了一阵冷笑。
只是他还没笑多久,那匕首的声音刚落下,房间突然就响了一声枪声,那人眼里的得意瞬间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他手里的力气突然卸了下来,庞然大物的躯体就那么缓缓地倒了下去,太阳穴的位置,赫然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往外冒着黑血。
徐德洹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一把枪,枪口似乎还冒着烟,发红发烫,空气中弥漫着一阵火药的味道。
“不是伯父,你先走!”耳边开枪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初妤的耳边,徐德洹的声音就在初妤的耳边响起,下一秒,初妤就被徐德洹推出了门口,“找香兰,快走!”
初妤一个踉跄冲出了门外,回过头,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那房门嘭的一声便关上了。
最后的那一刻,初妤看到了孙教授终于动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接着那门便关上,严丝密缝地关着,连一丝光都没有透出来。
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失去了房间的光,走廊瞬间变得昏暗了起来,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了起来,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是父亲,是个局,要找香兰,救他。
初妤连停顿都没有,憋着一口气直接往出口冲去,一路上她没有撞见一个人,连守在入口的经理都不见了踪影。
她和自己说要相信徐德洹,这个时候她就算留下也是于事无补,除了给徐德洹增加麻烦拖后腿也做不到什么。
徐德洹既然能提前识破他们的骗局,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她要相信他。要赶紧找到香兰,现在只有香兰可以帮到他们了。
初妤内心里更想将功赎过。她潜意识里认为是自己的误判连累了徐德洹,但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对方早就已经算好了他们,即便初妤没有认错,他们也会进入那个房间。
结果都是一样的。
越接近出口,路便越陡峭,初妤一个不留神,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倒在了地上,脚腕处传来了一声咔嚓的声响,接着便是一阵麻木。疼痛的感觉逐渐从脚腕处升起,钻心的疼,像是一把锤子敲到了脚腕上一般。
出口近在不远处,初妤已经看到了门缝处传来的纸醉金迷的光,嘈杂的惊呼声逃窜声近在耳边。
初妤扶着墙,连痛呼出声都没有,咬咬牙,一把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踉跄着冲了出去。
她看见了地上绊倒她的东西,是一只手,零零星星的一只手,冒着血丝,只是她没有惊呼出声,也容不得她惊呼出声。
大堂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接连的枪声传来,先是从地下室逃出来的服务生惊呼大喊,接着便是大家慌乱地逃窜着,尖叫着。
一片混乱,但这正合初妤的意,她一边穿梭在人群里一边佯装惊恐散布着或真或假的消息,让大家更为地惊恐。
最后,她低着头,紧咬着牙,冲进了304。
香兰早就已经坐不住,她先是听到了枪声,再是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刚打开门,初妤便撞进了她的怀里。
“香兰姐姐,你一定要救救他。”初妤顺着香兰滑落在地上。此刻,她才真正感觉到脚腕上传来的疼痛感,却还是咬咬牙忍住了。
和徐德洹相比,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香兰一把把初妤揪了起来,关上了门,一边扒拉着她身上的衣服一边说:“先把衣服换下来再说。”
初妤配合着换上了来时穿的衣物,换下的服务生的服装也被及时地烧掉处理,成为了一片灰烬。
香兰让人把灰烬从窗户倒了出去,初妤则点起了檀香,浓郁的香气随着烟渐渐升起,蔓延至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那烧焦的烟味和初妤身上沾染的火药味和血腥味瞬间便被覆盖了过去。
虽然脚腕很疼,初妤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不仅手脚麻利还健步如飞。
“姐姐……”初妤还没说出话,却被香兰打断了。
“他不像是会把自己往危险里推的人,你要相信他,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虽然和徐德洹相处时间不长,只是香兰却感觉到,他和他的哥哥极为相似,不管是外貌还是城府心思或是其他,都太像了。
香兰用力地握着初妤的手臂,握得初妤的手臂都微微发青。她看着初妤,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初妤重蹈自己的覆辙。不能再有遗憾了。
初妤还想说什么,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阵的枪声,虽然早已熟悉,但初妤还是浑身一阵,刚刚那壮汉在她面前倒下的样子还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全部给我回去,不许跑,不许逃,出来一个杀一个。”外面传来了一声粗粝的声音,紧接着是接连几声的枪声,痛呼声尖叫声响起又截然而至,然后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没有命令,一个都不许出来。”外面的人又说道,恶狠狠的,似乎房间里的都不是什么非富即贵的人,而是一个个犯人。
香兰按住了初妤,紧紧地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对她摇着头。
香兰是极为厌恶这里的,即便这里曾经是她生活过的地方。
她的母亲是这里的一个陪酒女,染上了鸦片犯了毒瘾把当时还只有六岁的她卖走换钱,开始时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摆脱这里的一切罪恶,可她还是太天真了。
她只是从一个地狱拖到了另一个地狱之中。可世事难料,没想到后来她又被人卖到了这里,被逼着做母亲从前做过的事。
母亲染上鸦片瘾,没多久就过世了,这么多年了,她对母亲早已没有什么印象,更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无所知,只是后来突然有一个老人来找到自己,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还天真地以为真的是父亲来接自己走,她以为自己真的能够逃离这里,只是没想到他只是想为自己的儿子找一个替死鬼。她出去了,却又没有完全出去。
再后来,她遇到了他,也就是徐德洹的哥哥徐崇初。他知道自己恨父亲,而他的目标也是他的父亲,于是他接近她,而她早就想逃离,两人便一拍即合。
年轻男女,又一起出生入死,渐渐地就产生了朦胧的情愫,只是天意弄人,他们才互相表露了心意,却遇上了父亲的殊死一搏。
姜还是老的辣,他们都没有想到父亲还会留有一手。
父亲利用了自己,利用了她多疑的性格,也利用了他对自己的死心塌地。最后的最后,他们还是赢了,父亲被她亲手杀了,她笑了,哭着笑的,因为她也永远失去了她的他。
香兰的事,初妤是知道的,徐德洹和她说过一些,香兰自己透露了一些,初妤自己也问了一些,所有的信息,已经足够她推测出所有的事情,八九不离十。
只是初妤没有主动提起,因为她知道这些事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一个伤口,一个大家都竭力假装已经好了的伤口。但其实谁都明白这个伤口是无法痊愈的,永远鲜血淋漓。
越是装作不在意,却越是在意。
所以她也理解香兰为什么紧紧地按住自己,不让她出去。
可是不一样的。
她和徐德洹与香兰他们是不一样的。
她无比信任徐德洹,相信他,所以她才去找他,她知道他需要她,需要人接应他。虽然他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也知道他想自己安全,但是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他需要她。
她非去不可。
她和香兰不一样,她是因为信任,而香兰是因为怀疑,她会是徐德洹的得力助手,而香兰是徐德洹哥哥的致命弱点。
“姐姐,你相信我,这不一样。”初妤反手握住了香兰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满眼坚定。
“妤儿,你在里面吗?”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一个让初妤眼前一亮,耳朵一动的声音,脸上浮起了不可思议惊异的表情。
是姐姐!初霓!
初妤推开了香兰,打开了门,还没看清眼前的人,便被门外的人一把抱住,摁在了自己的怀里。
初妤虽然没有看清,却闻到了身前的人身上那熟悉的味道,是姐姐,姐姐身上的味道。
初妤眼眶突然就湿润了,父亲失踪,离家多日,即便徐德洹对她如何之上心,但终究不能替代家人的位置,那剪不断的血脉情亲是什么都无法替代的。
“我回来了,妤儿。”初霓的声音也颤抖了,带着哭腔,“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我们是来援助这里的,这里的人已经被摆平了,但我们还没有收到德洹的确切消息,只能先来找你。”初霓抱着初妤,她身后的景崇说道。
初妤抬起了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了景崇,一年多不见,他成熟了不少,他的身后,满地是已经昏了过去的人。
外面的走廊上也倒下了不少的人,黑红褐红的血从伤口处汩汩地涌出来,在地板上蔓延,映着天花板上淋漓的光,像是生长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开得浓烈,红得诡异。
景崇手上的枪还冒着烟,可奇怪的是,他们都没有听到枪声。
初霓顺着初妤的目光看去,正想伸手捂住初妤的眼睛,只是初妤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反倒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的手直接越过了倒在地上的人,踏过血迹,坚定地说道:
“走,带你们去找徐德洹。”
初霓被初妤拉走,还没出门,初妤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向香兰。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香兰也知道眼下自己再阻止也是没有用的,只能担忧地说道,“你注意安全。”
初妤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香兰姐。”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一群人往外走去,雪白的地板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微光,人群之后,留下了一串串鲜红的血色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