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印》左左Bonny

5、第 5 章

　　“母亲，是有什么急事吗？”初妤把包递给了迎面向她伸出手的陈妈，又顺了顺衣服上的褶皱，小跑着跑到了母亲的跟前，笑眼盈盈，“何叔说你在等我？”

　　何叔是凌家的司机，做了十几年，也算是看着他们孩子几个长大的，不过也因为年纪大了，眼下就只需负责接送他们上学放学，再送送下人们或是凌母他们去市区里买点东西，而接送老爷的任务早已经给到了他儿子的手上。

　　“这个周末我们家举办了赏花宴，我这准备去酒家里订些小食糕点，你父亲不是说你也要参加吗，我打算顺便给你们都定做些新衣裳。”母亲说着伸手摸了摸初妤因为奔波而泛红的脸颊，白里透红的，嫩如豆腐。

　　今天是周一，学校要升旗，初妤穿的还是学校的礼服，是一套小洋装，笔挺的衬衫和长及膝盖的百褶裙，衬衫的领口打上了一个小巧而俏皮的领结，脚下是一双精致的小皮鞋，高高扎起的辫子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精神抖擞，青春洋溢的样子。

　　“我也去，我也去。”崇儿也才刚下学堂，在门口听见了母亲的话，跌跌撞撞地向母亲跑来，却一把被初妤给抱住了。初妤拦住了弟弟，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一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边伸手精准地挠着弟弟的痒痒肉。

　　“我错了，二姐，我错了，”崇儿最是怕痒，现在的他在初妤的怀里活像一条泥鳅，可怎么打滚也逃脱不出这“大网”。

　　母亲笑着，也不阻拦，眉眼弯弯，嘴角若隐若现的梨涡也透出了她的好心情。

　　“何叔，怎么不见你去接初霓了？”母亲对身边的何叔说，一边说一边示意初妤和崇儿安静下来。

　　“夫人，大小姐说今天要做实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说是有人送她回来就让我先回来了。”何叔恭恭敬敬地说道，接过了陈妈递来的茶抿了一口。

　　“有人，是谁？”夫人一脸担心，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是裴家的大少爷。”何叔说。

　　“景崇？”母亲眼睛一亮，先是疑惑，接着便是嘴角有些压抑不住地微微扬起。莫不是她这大女儿终于开窍了，倘若真是这样，也不枉她天天在她耳边唠叨了。

　　“对，大姐在做一个医学研究项目，裴大哥是学院里特聘的顾问。”初妤终于放过了弟弟，接过了母亲的话。

　　“极好极好。”母亲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悦，拍了拍手，“那我们先出发吧，可别耽误了晚饭时间。”

　　初妤看着母亲喜笑颜开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倘若母亲知道了姐姐出国的计划，又不知道该担忧难过多久了。

　　午后的阳光很是毒辣，青石板的地面也滚烫得不像样子，那热浪一阵又一阵，由下至上，全然热烘烘的一片。光落在道路两旁的梨树上，嫩绿的叶子粼粼地泛着光，地上投下的斑驳影子也随着热浪而晃动。

　　和他们预料的不一样，今天街上的人似乎格外的多，凌家的汽车多少显得有些寸步难行，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直晃得人头疼，年纪小的崇儿早就坐不住了。

　　“母亲，到了吗，到了吗？”
　　“姐姐，还没到吗？”
　　“我想下车，何叔。”
　　崇儿在车里叽叽喳喳地说着，如坐针毡的模样，小小的屁股像是装了弹簧似的一刻也坐不住。

　　“好了，好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初妤没有被车晃得头晕，反倒是被弟弟给吵得闹得头疼。

　　凌母自己也被晃得有些想作呕，于是稍稍起身，说道：“何叔，不如你找个地方把我们给放下，到时回去的时候再与我们汇合。”

　　“好的。”何叔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他开车那么多年，梨城的路上这样多人的情况也是头一回。

　　今天街上怎就这么多人了呢，明明他们特地挑了个往常人极少的时间出门，怕的就是这人多车子不好走，现在倒好，别说汽车，连黄包车也是寸步难行了。

　　何叔把车停稳当了，下车绕到车后给初妤她们开门。

　　“谢谢何叔。”初妤先下的车，接着伸手扶着母亲出来。崇儿早就不耐烦了，还没等初妤伸手自己就一个劲儿地往下跳，还险些摔倒被何叔一把给接住了。

　　其实何叔也只是临时找了个点儿停下了车，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位子早被占了，眼下车子正堵在了路上，给原本就水泄不通的道路雪上加霜。

　　“这是哪家的车啊？”
　　“快开走吧，堵着路了。”
　　还没等陈妈下车，车后就响起了大家的声音，无一不是催促着他们快走。

　　“何叔，你先把车开走吧。”母亲稍带歉意地看了看从车后探出头来的行人，转头对何叔说道。

　　“那夫人我就在来的路上经过的书店前等你吧。”何叔有些担忧却也只能照办，一脸的无奈。

　　“行，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一旁因为有些晕车而一直没有发声的陈妈终于喘过气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

　　“那我们现在出发去酒家吗，然后再去裁缝店？”陈妈接着问，一边问一边踮起脚尖却发现除了人还是人，酒店的牌子远远地已经看到了，可是这人山人海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凌母抬头望了望，心头涌上了一阵阵的后悔，早知如此她就不今日来了，就该在半路返回的。可是现在何叔的车子已经陷入了人海里不见了踪影，她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不过幸好这街上的人虽然多，但也不至于到摩肩接踵水泄不通的程度。

　　“这样吧，妤儿，你先去裁缝店里量量尺寸，自己挑挑款式布料，我和弟弟去酒家订餐。”凌母一边说一边拿出手绢给窝在陈妈怀里有些怕生又一脸兴奋的崇儿擦了擦脸颊上豆大的汗珠，接着说，“不然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去了。”

　　“那母亲你想要什么款式的，我帮你物色物色。”初妤点了点头。

　　“你给自个儿挑就好，我上个月才新订的衣服昨儿才到的，你弟弟的新衣裳就更是多了，我们不用买，倒是你，开学之后就没有添置衣服了，穿的都还是去年的款式，你尽管挑，到时把账挂在我们家就行。”凌母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初妤身上的衣服，拍了拍她的手臂，“挑些明丽些的衣裳，年轻人就该这么穿。”

　　“是啊，二小姐，这周末就是赏花宴了，虽然咱们小姐天生丽质无需多言，可也不得好好打扮打扮吗，要把城里的其他小姐都给比下去才是。”陈妈闻声附和道，她是从小看着他们几个小孩长大的，都把他们放在心尖尖上疼，虽然书读得不多，但话粗理不粗，这次的宴会来的都是颇有声望的名门望族，无论如何也得好好打扮打扮，不得失礼。

　　“好了，知道了，我会好好挑的。”初妤有些哭笑不得。

　　于是这四人便分头行动，原本陈妈是打算和初妤一块儿去的，可是初妤给拒绝了，毕竟弟弟还小，母亲一个人又要挑菜品又要看着他估计招架不过来，况且量尺寸挑衣服罢了，她自己也能应付。

　　酒家和裁缝店是两个方向的，他们分头走着，不一会儿就湮没在了人群里。

　　初妤沿着路边走着，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人多是其一，其二是这街上的流动的小摊贩也太多了些吧，还很多都是些生面孔，虽然自己开学以来便没有来这儿，可这小商小贩也不至于一下子多这么多。更让初妤觉得奇怪的是，按理这小商小贩多是家里的妇人闲暇时做点东西来补贴家用的，鲜少是男人们来，可看着路上的摊贩，可大多都是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初妤内心有些不安起来。

　　“奶奶，你知道今天怎么那么多人吗？”初妤停在了一个眼熟的茶水摊前忍不住问了问看守摊档的老奶奶。

　　“什么？”老奶奶有些耳背，一时没有听清初妤的话，“你要什么？”

　　“奶奶，你知道今天怎么那么多人吗？” 初妤微微弯下腰，一字一句地大声说道。

　　“哦——”老奶奶可算听清了，“最近几天徐家在布糖水施茶，用的都是好材料，还有些西洋玩意儿，大家都想去开开眼界顺便一饱口福。”奶奶说完叹了口气，“我这小摊小档的，已经好几天没有生意了。”

　　初妤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徐家，那倒不奇怪了，还有西洋玩意儿，这大伙儿本就稀罕，或许那些小摊小档也是冲着人流才来的。可是这徐家不是一直深居简出的吗，即便是做慈善也很是低调，这会儿怎么就高调起来了？

　　难道是刚刚回来的徐二少授意的？

　　“奶奶，我要一份梨花糕，一份桂花糕。”初妤也不多想了，见奶奶一脸的忧愁，这笼里的糕点也没见卖出去多少，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诶，好咧，姑娘要多少有多少。”奶奶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脚步虽然蹒跚，动作间却可是多了几分活力，最后还送了初妤半份椰汁糕。

　　“谢谢奶奶。”初妤甜甜地说道。

　　她的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穿着洋装带着帽子的男子便到了，他的帽子压得很低，盖住了眼睛，只露出了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颚，嘴唇很薄，泛着淡淡的红。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小书僮。两人进了店，挑了个最里的座位。

　　“两位要些什么？”老奶奶迈着蹒跚的步子朝他们走来。

　　“二少爷，你……”书僮扭头看向身边的男子。

　　“和刚才走的小姐一样，她要的都来一份吧。”徐德洹说道，眼睛还看着那个在人群里若若隐若现的娇小身影。

　　倘若他没有看错，刚刚的便是凌家的二小姐了，想来他们还是校友，她的能力倒是不亚于他们部门里的学长学姐。几年不见，果真应了那句“女大十八变”，初妤脸上的婴儿肥渐渐褪去，精致的五官显露出来，和印象里凌夫人长得很是相像。

　　糕点很快就上了，徐德洹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梨花糕，咬了一口，浓眉微皱，有些甜了，他不由得想念起了自家母亲做的梨花糕了，甜而不腻，最是合他胃口。只吃了这一块，他便放下了筷子。

　　“少爷，东西在对面的古董店里。”书僮狼吞虎咽下最后一块糕点，微微抬眼，“您确定要自己去吗？这外面都是……”

　　“东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多一天流落在外危险就多一点，对它，我势在必行。”

　　“可是，敌在暗我在明……”

　　“我们别无他选，他们能找到这里来想必对东西也是做足了功夫。危险是必然的，可是这东西关乎我们兄弟们的生死，即便是用命我也得换回来，为之前牺牲的兄弟报仇雪恨，也是为了现在还在潜伏的弟兄们。”

　　徐德洹伸手微微抬了抬帽子，露出了坚毅的脸庞，手指捻了捻帽子边上稍硬的布料，又遮住了深邃的眉眼，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