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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拾花 ...

  •   姜附把那小孩送到府衙的时候,那小孩就死抓着他的裤腿不肯走。
      府衙里的官人看到这一幕略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弯下腰对着小孩道:“这位小友,吾等会帮你找到你的父母的,不必担心。”
      那官人抬头看了姜附一眼,见他穿着朴素,眼神略带鄙夷。
      姜附没有在意他的目光,也懒得跟那官人打官腔。他三下五除二把那小孩儿从裤腿上揪下来。
      然后小孩不出意外的又哭了。
      姜附在小孩面前慢慢蹲下,清冷的眸光在小孩低垂的发型上打量着。只见他轻手把小孩的头掰正,让他们的双眸相对。
      小孩面具下红肿的双眸对上他狭长的凤眼,抽气的动作停顿了两下,有些害怕。
      姜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小孩儿事儿真多。他抬手把小孩儿的狐狸面具摘下来,另一只手捏了捏小孩软乎乎的脸蛋,压低声音,略带命令,语气却温柔了不少:
      “乖孩子才有糖吃,不乖的孩子被狼吃。”
      “乖。”
      小孩的脸腾一下红了,低着头,支支吾吾不肯说话,好在也算是不哭了。
      姜附刚想松一口气,正要转头走人,裤腿又被拉住了。
      他回过头好脾气道:“又怎么了?”
      小孩咧出一个笑脸,指了指他的袖子,又指了指他脸。
      姜附立刻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脸一下就黑了。
      他想着小孩敬酒不吃吃罚酒,刚想甩袖子走人,只听那小孩在后面又脆生生地叫了声:“哥哥!”
      姜附藏在袖子间的拳头紧了紧。
      小孩在后面作势又要哭,哭腔已经咽到了嘴边。姜附无可奈何,一边从袖子里掏出面具,一边感叹自己今天的耐心可真是太好了。
      小孩立马把刚才的哭哭脸变成一张红扑扑的笑脸,仰着头,兴致勃勃的看着他。
      旁边的官人看到这场景愣是一愣,看到姜附从袖子里抽出的,镶珠嵌金,别着白纱的面具,更是怔愣地顿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看,这个身着朴质黑衣的男人。
      清一色的黑衣紧紧包裹着一具宽肩窄腰腿长的身体,身子消瘦却意外的挺拔。气质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长发用一根簪子盘着,干净利落,像干练的松竹。
      一截长长的脖子从领口伸出来,黑白相碰的视觉冲击,让人不禁喉结一紧,有些脸热。
      一张俊脸所独有的冷白色皮肤上锁持有的冷漠,冰寒的表情,配上一双伶俐细长的凤眸,高挺的鼻梁。清冷中带着丝丝漫不经心和与世无争,把他衬得分外高不可攀。
      只见他细长骨感的手指捏起面具的一端,嘴唇轻轻抿着,眸子里露出略微的迟疑,最后还是把面具轻扣在了脸上。
      随着盈盈白沙洒下,好一个江山如画,冰雕玉琢的清冷美人。
      锋利眉眼在珠光的映衬下软化。惊鸿一瞥,竟自带一汪春色。
      这让心中联想翩翩的官人忍不住惊叹:此等美人,何人才能拿下?
      最后,小孩还是放他走了。临走前,那孩子用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眨巴着望着他,奶声奶气道:“哥哥一定要来看我!”
      姜附冷着脸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府衙。

      回去的路上他得知:自己所工作的那个府旁边遭了火灾,火势烧到府邸里,一府邸的人都没能幸免。
      他沉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民间给人带来厄运或灾难的神叫做瘟神,如果他是一尊神,那一定也是瘟神吧。
      六十多年来,他所到之处总是厄运连连,不管是天灾人祸都经历过。显然这次也不例外。还没待足一年的府邸,又被他的瘟神属性所化作一空。
      他想着想着又在人间游荡了两年。两年后他连续做了杂工,还随便去混了一次科考。科考的那次特别玄幻,那天遇上了几年未犯的洪水,科考殿内也被水冲的水涨船高,只得取消考试。
      还有人想挑中他进青楼的,没想还没等邀请完就不能活着回去了。
      等他六十九的时候,随一众挑选的男兵进了于家人的大院。
      当时的于家是朝中皇帝的心腹,极其受宠。所谓权力高了,势力也大了,在京城可谓是横行霸道。
      这次他们搜罗了符合要求的男兵来当暗务,姜附也混入其中。
      他想着虽说这职业又苦又累,待遇又差,不过当暗务的都要用黑色蒙住全身,不让人见其相貌,正符合了他的心意,这样他的秘密就不容易被发现。反正与以后实在待不下去了,以他的本领,把府邸的人杀个精光,然后逃出去是没有问题的。
      于家对暗务的要求很严,各种条例也很奇葩:当上暗务的人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姓名,一律按编号为其名字,黑色蒙面是万万不可摘下来的。若是被人瞧见及相貌并举揭发,是必须杀头的。当上暗务的人两只手腕内侧都会被刺上印记,不同人手下的暗务有不同的印记。
      姜附被挑中做了于大老爷子的暗务,以他的话来评价这份工作就是:不把暗务当人。
      姜附是那种能吃苦的,并且他也没什么真情实感的心。对他来说,平时住牢房般的屋子,天天起早贪黑,各种危险任务,吃乞丐所食的饭菜,在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里都实属正常。
      这么多年了,再苦再受累,再被辱骂的日子也受过了。他无依无靠,想解脱也是件很容易的事,只是那种想解脱的绝望劲儿已经过了。他看着周围的繁华看着自己的落魄,心里自嘲冷笑一声。
      他明白现在自己的心态。
      麻木着麻木着,就明白麻木这个词的含义了。
      在于家又待了几年人不如狗的日子。在春暖花开的春天,迎来了巨大的转折。

      夜间一次执行任务回来时,他在歇脚时碰到了个怪人。
      这次任务要求他刺杀某辆马车上的贵人。任务顺利完成后,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赶,路上看到一家香火还算旺的小酒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身进去了。
      他在角落的位置坐下,店小二立马迎了上来。
      就在小二要开口问话时,旁边桌子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哎!对对对,应该就是你!”
      话是朝他说的,姜附微微侧过头往那边看去。
      那边的人也正往这边走,拉住旁边那个椅子就往里坐。那人向店小二飞快道:“再要壶酒,点心能上的都上一遍。”
      然后就不耐烦的把店小二招呼下去,随即他立马扭头看向姜附,像是生怕他跑了。
      他盯着姜附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又立马点了点头:“对对,肯定是你。”
      姜附的脸被斗笠的黑纱遮住,此时,脸上尽写出了不解。他微微蹙眉,站起身就要换一桌。
      那人立马拉住他,把他一把拽了下来,嘴里急起来:“哎,你别走啊,我找的就是你。”
      姜附的拳头微微捏紧,忍住了心中想要上手的冲动,用理智而冰冷的声音道:“这位公子我并不认识你。”
      那人脸上的焦急之色更胜了一分,他急切道:“我知道你不认识我。在你看来我的行为是不是十分诧异,但是并不然我也是有苦衷的!我的......”
      他一顿,犹豫了一下,然后又道:“我的师傅告诉我你以前救过我,特意来报恩的。嗯,我的师傅呢,是一个占卜的。他从小教导我要知恩图报,所以特意告诉我,你要我来报答你。”
      姜附甩开他的手,正要发力,那人又立马握得更紧了:“你必须让我报答你,不然我就不让你走!”
      姜附没有犹豫,仅仅一个反手那人就撕了一下,痛的把手放开了。
      “你他妈力气这么大!还敢拧我的腕!小爷我可是好心,你以为我想!”
      那人不小心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随即一愣。
      姜附没有理他,直接往门外走。那人急了,手向上一挥,然后想起什么立马止住。他三步并两步冲到门前,咣一声,把酒馆的门给关上了。
      晚上这个点酒馆没有什么人,今天正好就姜附和那人两人,所以没有引起人的围观,只是那店小二和老板都被吓得躲进了里屋。
      老板开始还很紧张,想和气地拉住那人,没想到人一抚袖,带过一从凌厉的风,直接把那老板给下进厨房了。
      姜附站在紧闭的门前,没有回头。只是他的眉头在黑纱面具下拧的更深了。
      因为他感觉到了什么。
      他感觉刚才那人似乎是想动用灵力的,但是以他刚才的表现,似乎是想动用灵力时,但是突然停住。
      他心理分析:估计是不想让平民百姓凑热闹。
      虽然现在修仙的人也挺多,但碰上刚才那种挥挥手就能泄露灵力的人,也是很少的。
      加上自己以前很小的时候也学过法术,不过他学的法术和这个又截然不同。
      然后他就想到那个,手捧着枯黄色古老书本,自己也不会那法术却给他讲的头头是道的玉眉传。
      要不是那时自己竟然能对着那些书学会,他都真要怀疑玉眉传是个骗子了。
      他轻轻捏捏手指,感受了一下那泄露出来的灵力,竟从里头的感觉到了一阵熟悉。
      一那道略显傲慢嚣张的霸道语气又在后面响起了:“我告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姜附的脖子上就传来了冰冷触感。
      一道长长的银白色光斑洒在了墙上。姜附在心里又叹了口气。
      后面的声音又响起:“你现在得听我的,如果不听我这把剑就会穿破你的喉咙,让你感受一下阎王府地板的温度!”
      姜附的眉眼深了深,然后就听嗖的一声,一根鞭子窜到了空中。又听啪的一声,后面的人惊呼一声。
      “哦!我靠!谁啊!哪个找死的抽我!”
      随即他就看到了盘旋在他头顶的那根耀武扬威的鞭子。
      然后他愣了一秒,看向了前面在他剑下的黑色身影。
      那个黑色身影动了一下,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危险的嗓音:“如果你不把剑放下,那根鞭子下出现的就不再是活人了。”
      后面那人没有动静,就在姜附正疑惑的时候,后面那道嚣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多了几分无奈:“你也听到了,我想暴打你呢,也不是出自于本意。我师傅的意思是让我帮助你逃出那个于家,然后给你整一份体面的工作。我呢也不想弄得刀光剑影的,毕竟回去不不能交差。所以呢,我们都配合一下。反正我也了解过了,那个什么于家真的跟狗屎一样,一群畜生,待在那儿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儿吧。所以,我们各退一步,行吧。”
      姜附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他虽然也不想在于家呆,但是他进于家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样貌身份,如果出去,那他所有前面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吗?再者面前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现在只能得出灵力十分旺盛,修为应该挺强的,出剑速度说明武功也挺好。
      虽然还是打不过他吧,但是能说明,教出这样人的背景和家底应该都不差。
      他不想惹上什么麻烦,但确实,这人就像有病一样找到他,然后就说他救了他,然后,就被迫他要谈条件。
      他思考了一两秒,语气冰冷的回复道:“你认错人了。”
      那后面的人立马又用不耐烦的语气道:“当然没有!我师傅说了,就今天晚上差不多子时时会等到一个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弯刀和一根长鞭的人。他还仔细描述了,这个人会头戴斗笠蒙着黑色面纱,头发用簪子盘起。既然你这般不信,他还说了你的相貌。他说你左眼底有个痣,对吗?”
      呼的,那根鞭子就往他脖子上勒去,只听姜附冷声道:“你到底是谁!诚实回答,否则...”
      同时他也感觉到那脖子上的剑近了半分,冰凉的血液已经顺着脖子滴落下来。
      姜附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人也说不出话来,估计是被勒疼了。只是剑上传达的力却仍不减半分。
      两人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最后竟然是那人先放下了剑,他的语气里的傲慢削减了一些,焦急更甚,最后甚至竟然带了一些恳求:“放心,我真的没有认错人,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但是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呀,你看你看我长得这样像坏人吗?”
      说着姜附就感觉有一把力让他一拽,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人。
      面前这人一身雪白的衣裳,半点烟尘不染,衣摆的白纱轻飘飘地浮在四周,酒馆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意外柔软。白衣由金丝缝制,处处透露着金贵。袖口和长长的衣摆上都绣有金色或蓝色的图腾,它们相交在一起,颇有神秘感。因为被鞭子勒着,脸颊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眼是不可傲世的嚣张与傲慢,此时却带了坚毅和丝丝的焦急。
      整张脸虽然被勒得有些变形,但仍然能看出是一张漂亮的美人脸,特别像那种到处惹桃花吸人精气的妖精。
      这时这朵危险的玫瑰有些狼狈。姜附注意到他雪白的衣料上有了点血迹,估计是刚刚用鞭子抽的。
      他刚刚控制鞭子的时候,没有让熙熙抽太用力,毕竟他还是对这人的实力没有多大点儿数的,别真惹上什么不能惹的了。
      不过这时候让他打量这人,虽然不像他那么说得长得不像坏人,但是看着也确实不太像那种安分守己的老实好人啊。
      而且总感觉有点熟悉。
      不过现在那人已经把主动权交到他手上,毕竟剑已经放下了,那人脖子上的鞭子还勒着呢。再对上他那双期待且十分焦急希望他同意的眼睛,确实相信了需要让他来报答自己的话,毕竟为了让他答应,竟然能把自己的命交给自己,也不管自己是谁,只为了让他同意做到这点,那说明确实有待考虑是真心的。
      不过姜附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他本来就是那种疑心较重的人。
      最后他抬了抬眸,又看了面前那人一眼,问了句:“你的话属实吗?”
      “那是!”那人想点头,但是稍微一动就呲了一下,被脖子上的鞭子勒疼了,他立马道:“属实啊,当然属实!我都这样了!”
      姜附还是不放心:“那你把剑先交给我。”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手把剑扔到他面前。
      姜附打量了他一番,确保那人身上没有什么再可以偷袭的了,如果他现在放了脖子上的鞭子,那人用灵力和他展开斗争的话,自己保底有八成胜算。
      最后他垂下了头,用冷漠的语气道:“我考虑一下。”
      那人立马道:“行行,那你赶紧考虑。”
      姜附微微侧了侧头,熙熙从那人的脖子上窜了下来,往他的怀里一钻,然后就听咣的一声,门打开,姜附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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