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国度[睡美人同人]》潜水鲸鱼

9、第九章

　　唯一的家，也许也无法接受自己了。
　　王子一路上抱着飞马，却无法温暖自己。
　　撤走飞马，他在半空中看着下面的王宫，检查行囊。头发和眼睛的颜色用魔法变回原来的样子。身上的暗影长袍换下了，长杖贴在他手指的肌肤上，变成了一圈荆棘纹绕在无名指上。
　　“你在外面等我。”王子嘱咐道。
　　“哑——”乌鸦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王子深吸一口气，落在亲王的书室外。手碰了碰在窗户，窗户里的栓子啪嗒一声打开了。
　　翻进窗户。迎面便看到了叔叔坐在书桌前的背影。
　　“叔叔……”王子眼圈立马红了。
　　执笔写着什么的亲王停下了笔，掏了掏耳朵，然后继续写。
　　“叔叔。”
　　亲王写写写，咕哝着：“最近忙得出现幻听了。”
　　王子几步走到亲王身后，从后面搂住了亲王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喊着：“叔叔——”
　　亲王被吓傻了。
　　他手指一用力，羽毛笔的墨水在纸上滴了一大滴墨水。亲王尖叫着，回过神来，从椅子上跳起，把亲爱的侄子搂了个结结实实。
　　“老天，我没在做梦！我没在做梦！”他傻笑着用力掐王子的脸。
　　“好痛，笨蛋快停下！”王子哭笑不得地打开亲王的手，又反回去扯了扯对方的胡子。
　　两人笑闹了半天，王子扑在叔叔的怀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怎么，不闹了？”亲王揉了揉王子的头发，“那么久没见都成长发美男了。”
　　“叔叔。”王子的声音闷闷地在亲王瘦得像门板一样薄的胸前响起。
　　“有话过来好好说。”亲王把他按在书室靠墙的大沙发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这大半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混蛋智者有没有好好服侍你？……唉，瞧瞧你的胳膊，都细得和我一样了。……唉，看你的头发，干枯得像稻草。”亲王怨念地捏着他的金发。
　　王子默然。他的头发除了长度绝对用魔法变得和离开前一模一样。
　　“叔叔。”他搂紧了亲王的腰，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亲王一顿，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他感到侄子的样子有点不太对。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王子把脸埋在亲王的胸前。
　　“什么事，慢慢说。”亲王拍了拍王子的后背。王子的身体缩在他怀里颤抖着，感到事情不对的亲王连忙揽住他，放缓了语速紧张地问：“到底怎么了？”
　　王子很害怕。
　　他此刻依然是亲王最疼爱的侄子。
　　只要他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他的血统。
　　“叔叔。我发现了一件事。”他的手在亲王腰后握紧了亲王的上衣，“原来我的母亲就是暗影女巫。”
　　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王子睁开双眼等待他的命运。
　　亲王两手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开，神经质地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那个智者给你灌输了什么奇怪的念头？”
　　“……”王子张口无言，“不是的，叔叔。我是认真地在说话。”
　　王子站起身来，撤去了身上的魔法，露出了暗影巫师的黑发黑眸，“这是我现在的样子。”
　　有几秒钟亲王的脸部肌肉一直在抽搐，换作平时王子一定会因那滑稽的表情而笑出来。可现在书室里没有一点声音。
　　“染得不错，”亲王自欺欺人地说：“可是金发是王室历代的标志性特征。你快给我染回来。”
　　王子慢慢地摇了摇头，“叔叔，你亲眼见到了我的变化……我的眼睛不可能染色。”
　　“叔叔，你还需要我吗？”王子颤着声音说，他努力扯开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说：“我现在可是人们梦魇里的暗影巫师呀。”
　　亲王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王子笑得像要哭出来般，他低头道着歉：“我让您失望了。我不是一个适合的王储……对不起……”
　　“你，你你……笨蛋！”亲王突然跳了起来，火柴棍般的两条手臂大力地把王子闷在怀里。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亲王揉乱王子的头发，“我有说不要你了么？你这孩子就喜欢瞎琢磨！”
　　“亲王殿下，亲王殿下？”一阵敲门声响起，“祭祀大人来应你的约了。”
　　“让他一边晾着去！”亲王朝门的方向吼了一声。
　　“啊？啊啊，好的。”凌乱的脚步声乒乒乓乓地远去了。
　　“叔叔……”
　　亲王心虚地扭过头。王子拉下了脸，“我有说过不要总是和祭祀大人来往吧？”
　　“呃，没有总是啊，只是偶尔！偶尔啦。啊哈哈哈哈……”
　　亲王看着沉默的王子冷汗直流。老天，他现在是暗影巫师，生起气来会不会比以前更可怕？
　　“噗。”
　　啥？
　　亲王不可置信地看着捂脸笑的王子。
　　“叔叔、叔叔你的样子太滑稽了。”王子扭头大声笑起来。
　　亲王松了一口气，笑了就好，笑了就好……
　　“叔叔。”王子扑进亲王怀里，肩膀抖动着，像是笑得喘不过气来，“谢谢……”
　　……
　　“哎哎！你怎么突然哭了！”反应过来的亲王手忙脚乱地安慰着王子。
　　当他知道知道母亲和自己的身世时，他没有哭。
　　当他知道自己被智者欺骗时，他没有哭。
　　当他想到自己也许会失去最后的家时，他没有哭。
　　那些时候他觉得很难过。可是眼泪并没有落下来。
　　而此刻，在世上最亲的人面前他终于可以放声哭泣了。
　　最后的家，他没有失去。

　　平静下来的王子躺在书室的沙发上，他像小动物般蜷缩着身体枕在亲王的腿上，慢慢地把这次远行的经历告诉亲王。
　　可亲王却不像他那么平静。“混蛋！我就知道那个智者不是好人！”他做出要和假想敌拼命的样子，愤愤然道。可王子笑了笑，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亲王便顿时泄了气。
　　“我说，你就这样放过他？和他有仇的是女巫不是你，他却想杀了你。”
　　“就这样吧。”王子含糊道，明显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他闭上了眼睛，蹭了蹭亲王硌人的膝盖，“……叔叔，你为什么，不赶我走……”
　　“唉。你呀，从小就让人摸不透。”亲王笑笑，指节凸起的手指轻轻抚摸王子的长发，神神叨叨地回忆起过去的事，“当时你父亲痛失爱子，没多久就大病一场去了……他年轻的时候就失去了王后，只剩下你哥哥一个孩子，遭受不起王子去世的打击。我年轻时明明劝过他再娶，可他却一直推辞。那时我还奇怪，他和去世的王后只是政治联姻，一直都相敬如宾。看不出他对王后有这么深的情谊……我没想到他真正爱的人原来就在王宫里，乔装改扮成厨娘……如果是因为你母亲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王子静默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竟然如此相爱……
　　“我那时真是慌了。这一代的王室成员本就不多。我又沉迷于神学，没有娶嫁。结果到最后竟然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亲王叹了口气，“所以当伐木场的老汤姆说他知道国王的私生子的时候，我简直高兴疯了。你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多大的安慰。”
　　想起往事的亲王摸着胡子及其愉悦地说：“当年你被人领过来的时候，脏兮兮的一团。大家都不相信你是国王的儿子。可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嘿，这小子明明和我老哥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我亲自操刀给你搓澡，等我把你洗成个金发小子带回去的时候那班大臣就什么也不说了。”
　　“说实话。你和你父亲小时候像一个模子出来的。可越长大就越不像，只有王室标准的金发蓝眼还在。我那时担心了好一阵子是不是你小时候营养不良。”亲王笑了一下，“没想到你是男大十八变呢……这样也好，历代的国王都长得很……很一般。你比你父亲要好看一点。”我国的王室岂止是一般，很多人都稍微有点其貌不扬……比如火柴棍一般怎么也长不胖的自己。
　　王子摇摇头，“还有我哥哥。”
　　“是啊，你哥哥。”亲王又叹了口气，“他是个特例。我们的王室里从没有出过他那样漂亮的人。他长得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而且从小就异常聪明，也非常高傲，小小年纪就扬言要征服远方的国家……他还小的时候我就很担心。星象上常说小小年纪就过于聪敏貌美的人总是容易活不长。他性格上又偏偏锋芒太露，心高气傲得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放在眼里，越长大脾气越暴躁，而在我们这个小国里没有人能挫一挫他的傲气。如果他生在大国，他的星盘不会这么脆弱。归根到底，也许是这个国家根本就不适合他呀……”
　　“难道说，像我这样平凡的人反而适合么？”王子皱了皱眉。
　　“我正要说道你呢。你也不好到哪里去。从小到大让我操了多少心！”亲王故作怨愤地说。王子却扯住亲王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真的么？”
　　“……”亲王揉乱他的头发，“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乖了。”
　　“我一开始最担心的就是你会因为突然改变的际遇而变得娇生惯养，沾染上不好的习惯。这样的暴发户败家子我见得多，由俭入奢最容易腐蚀一个人。我一直谨慎地关注你，生怕你走上什么岔路。”亲王埋怨地继续说：“可是你却一点也没有放纵自己。反而那么努力……大臣们让你学什么你就学什么。我开个什么玩笑你就当真了，傻乎乎地去找祭祀长要占卜用的水晶球……乖得都让我想欺负你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让你对我放开一点，不那么恭敬么？”
　　王子的脸有点发烫。亲王慈祥地理好他的头发，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怎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就算你成了暗影巫师，我也知道你还是我宠爱的那个孩子。”
　　“可是我做不到我哥哥那样。我再努力也不能成为他那样的的人。”
　　“笨。我又不要求你建什么伟大的功业。你这么勉强自己干什么？”
　　“……我怕你会失望。我怕大家会对我失望。”
　　“是不是有谁说闲话，说你比不上你哥哥？回头我找人教训他。”
　　“不是的。”王子握紧了亲王的衣角，一字一句地说：“大家都对我很好。我的天赋本来就比不上哥哥。不努力一点，我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家。”
　　“……所以我说我最讨厌你这一点了。”亲王顿了一下，“我宁愿你像败家子一样学坏一点。”
　　“叔叔。”王子蹭了蹭亲王的腿。
　　亲王拍拍他的头发，“好了，不说这么多了。既然回来了，今天好好休息。后天就举行庆典，举国同欢。”
　　“好。”
　　“下个月就给你加冕。”
　　“嗯……”
　　“本来几个月前你生日时就该举行加冕仪式的。我硬是说你身体未休养好把仪式推迟。你要再不回来人们就要起疑心了。”
　　王子沉默了一会说：“叔叔。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总不会比国王是暗影巫师更惊悚吧。
　　“我不打算娶王后了。”
　　“……”亲王掏了掏耳朵，“你说啥？”
　　“我的血统。”王子直起身子，抬手拢过自己的黑发，“王室不需要混进巫师的血统。拥有这种力量并不是好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我隐瞒了我自己的能力，这样的血统传下去迟早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王位怎么办？传给谁？”亲王瞪他。
　　“去查查族谱，如果我没有子嗣。王城里拥有大磨坊的伯爵夫人的孩子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亲王努力回想家谱树。伯爵夫人的儿子是遗腹子，他父亲的曾曾曾曾……祖父和当时国王是堂兄弟，旁支中算是和王室有最近血缘关系的人了。如果立那个孩子为王储，就要让他接受王室的姓氏，还要趁着年纪小就接进宫来好好教育。
　　“……幸亏那个酒鬼伯爵在酒精中毒前留下了个儿子。”亲王低声嘟囔着，“白白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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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吧那种感动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