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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最后一天(新的一天) ...


  •   【肆拾贰】
      离职手续在时之政府时已经完成一半,剩余工作的交接比我预想的更节省时间。清销无误,我便彻底从审神者恢复普通人的身份。
      长义与狐之助商议后准备连夜返回时之政府,婉转拒绝了再留一晚的提议。
      “趁着行李箱没拆开,我们这就回去了。”
      临走前长义嘱咐我尽快把冰箱里的食材消耗掉,又留下几家外送店铺的联系方式,我看出来他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些,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溯洄通道也没能问出口。
      公寓曾经短暂的热闹过,现下恢复了它原本的寂静。
      成套的青色碗碟还在料理台的沥水架上。
      可我已有了活着的回忆,不再需要咀嚼着残留在旧物上的念想艰难度日。
      “你真的这么决定了?”
      电话那边上司预料到我会说些什么似的并不惊讶,只是再三强调,“一旦与现世链接的溯洄之门封锁,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哦。”
      大概觉得自己的话不够严谨,他想过后又补充,“也不是一定如此....虽说非必要不干涉....但偶尔还是需要对已修复的历史进行维护....关键在于对是否‘必要’的判定。”
      “您放心,我仔细考虑过的。”我接过他的话,“一直以来习惯依赖他人,现在想靠着自己踏出一步。如果要在为做过的事情后悔与为没能做的事情而后悔之间做出选择的话,我选前者。到后悔的要去流泪捶地用头撞墙的那天,您尽管来嘲笑我吧。”
      “你想象中的我太没有人性了。”
      上司如释重负,长长呼了一口气。
      “人类擅长让自己在艰难的环境下延续未来,迟早能在磕磕碰碰中探索出适合自己的道路,而山姥切长义的行动催化了这个过程。最初我很不安,仔细想想,其实步履维艰、随时都有可能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的人是他才对。”
      “物似主人型,时之政府出身的本作长义终究染上了你的颜色,可我认为这并不是坏事。”
      挂断通讯前,上司说。
      “这正是他从刀剑的规则中脱身的证明,不是吗?”
      【肆拾叁】
      我辞掉了工作,留在工位的私人物品委托公司代为处理。
      同事得到消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本想约在酒馆见面,没料到她直接请了假,在流浪动物收养机构门口堵到我的行踪。
      “你等一下!”
      同事三步并做两步冲到面前,揪住我胸口的衣服,故作凶狠的抬头瞪视。
      “要罚酒至少等到晚上,任你处置。”我举双手投降,“我请客。”
      “和那没有关系!”她红了眼眶,“总之先扶我一把,走太快脚崴了。”
      同事脖子上还挂着工牌,踩着高跟鞋一路挤车匆忙赶来。我心底涌起愧疚,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突然离职的缘由,扶着同事并肩在长椅坐下,她突然伸手狠狠拍了我的后背。
      “一看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我开口质问,但不代表我认为你亏欠了谁。”同事弯下腰,揉搓快肿起来的脚腕,“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说,“仁先生店面关掉我就有预感,你和他都不像是会在这里久留的人。刚来公司时你清冷极了,眼睛里都没有活着的气息。与仁先生见面后,才慢慢复温似的,现在看起来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我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如此直接的评价,错愕了几秒,摸着脸确认自己的表情是否僵硬。同事被这举动逗笑,本就是装出来的怒火彻底烟消云散,“甚至变得有点傻气。”
      “平常人吗?”
      我说,“实不相瞒,其实在入职这家公司前,我是在不同时代穿梭与试图改变历史的恶徒战斗的灵能力者。”
      “谎话编的太烂了。我宁愿相信仁先生是非人之物幻化的付丧神,否则他怎么会拥有这么一副精致的面容和那毫无违和的完美发色呢。”话音未落,同事自己先笑起来,“哈,怎么可能,都被你带歪了。”
      待她恢复体力,站起身向我伸出手。我后知后觉握住她的手指,努力弯起嘴角微笑,心底突然冒出不舍。
      “又不是再见不到,干嘛这么伤感,就算你搬到国外去住也不过是一张机票的事。”她歪头看我,“愣着做什么,不是来看小动物的吗?”
      这次她惊人的洞察力没能发挥效用。
      我跟着她进入机构大门,被充满活力的小动物包围暂时忘记感伤。
      机构保育员认出我,将一只小狗放进我怀里,它不认生,脑袋搭在我手臂上,尾巴摆来摆去。
      “多亏您的资助这些孩子才能从冬日里活下来。”保育员说,“他们不会说话,这模样是想要向你表达感谢。”
      “说起来惭愧,我只是选用了最省力的方式,并没能投入更多情感关怀。”
      “没有那回事。”
      保育员示意我看小狗的眼睛,小小的墨点,水润晶莹。
      “小动物能敏锐察觉到爱。”
      她接回我怀里的小狗,捏着它的前爪对着我们模仿作揖,“不论隔着多远都会记挂你,所以有机会要回来看看呀。”
      “我也一样。”
      我说,“即使身不在此处,这双眼睛也一定注视着。”
      同事笑我说话的方式像古早动画里的反派,没等我反驳,自顾自溜到一边。等我们从机构里出来的时候,她怀里多了一只白色猫咪。
      “你来这里几次了,不考虑领养一只毛孩子回家吗?”
      我想了想,合拢手臂,模拟一个拥抱。
      “家里的原住民会吃醋的,保持这样就好。”
      【肆拾肆】
      之前有近侍帮忙打理,亲自接手才察觉生存不易。虽然只住了短短几日,公寓里多出的东西规整起来不是件简单差事。吃不完的食材分送给邻居,再从花店老板那边买下轻便的花盆把向日葵幼苗移栽进去,除掉被褥衣服,难以携带的还有一台只玩过一次的游戏主机。
      于是我拜托上司展开仅供物品通过的传送通道,连带从附近商铺里搜刮来的伴手礼,一并运送到本丸请国广代为保存。
      “东西收到了,短刀们在负责分发礼物、大家都很喜欢,游戏主机被放置在活动室,鹤丸他们在研究网路连接的.....”国广那边窸窸窣窣在翻看什么,“还有一封信,这是?”
      “是一个叫阿辰的孩子的感谢信,交给长义吧,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将手机打开免提,搁到纸箱上,空出双手裁剪胶带。
      “本丸还好吗?”
      国广沉默好一会儿才回复说一切如常。
      “昨日时之政府下发通知,所有前线本丸原地转职为三级监测点,继续在各个时间平面履行文明观察职能。”他说,“那家伙从本部述职归来,把自己关在广间大半日,今晨突然决定搬到你的卧房居住。与现世的溯回通道完全关闭前,本丸也暂时由他代理,听说之后会从本部空降新的监察官接手。”
      我听出山姥切语气里的别扭,故意问他是不是在生长义的气,没料到国广竟老实承认,说,“或许被他的阴郁情绪传染了,别在意,很快就会恢复的。”
      国广从未食言,虽然看上去偶尔沉闷,其实比起长义他才是更容易想开的那个。
      我松了口气,“新的监察官到任本丸前就拜托你照顾他了。”
      “没问题.....嗯?等——”
      国广果然察觉到什么,可惜在他开口前,上司临时开辟的通讯信号断开。
      对话停在此处。
      嘶啦——我扯开胶带,最后的纸箱密封完毕。
      剩下的话就留到见面时再继续吧。

      【肆拾伍】
      春假结束前,我收到了聘用书。
      工作的内容是完全不了解的盲区,欢迎会上同期入职的新同事们表情凝重,上司信心满满,拍着胸口保证不会有问题。
      “大家都是时政返聘的前审神者,实力自不必担心,广泛意义上来讲文明观测同样是守护历史的战斗,与之前的工作大同小异。硬要说的话,只是前线与后勤之间的小小区别罢了。”
      上司的兴致愈加高扬,原本用来鼓舞新人的演讲,最先被感动的倒成了他自己。我听得犯困,躲在人群后展开狐之助之前塞给我的纸条。
      其实那不是写给我的留言,而是长义以监察官身份写给时之政府的推荐书。与他一向的娟秀字迹不同,残信上涂涂改改,几次修正,最后整段划掉废弃。落款时间在我提出离职之前,他一早看出我的心思,并采取了应对的行动,可最后提交的关头还是放弃了。
      信纸边缘长义留下一行小字。
      “未来固然有许多种可能性,然而只有她自己决定的那个,才是最好的选择。”
      原本我不会知道这些,若不是长义带着狐之助追来现世送我最后一程,他的所有努力和忍耐都会随着时间溯回的彻底关闭被隔绝在世界的另一头。
      我曾想创造一个浪漫的故事,哪怕开头平淡,过程跌宕,结果美好便心满意足。然而那故事才刚刚走过起承、尚未经历转合就匆匆直转向下,潦草画上句点。
      在短短几日同居相处中我终于察觉到了,句点并不只是意味着一个故事的结束,也可以成为下一个故事的开始。

      【肆拾陆】
      拖着行李箱回到本丸,山姥切国广代替长义等在门口,见到是我,惊讶的呼声隔着老远传来。
      “主上...不,您这是.....”
      我拜托他接下手里的花盆,边走边说明缘由。
      国广哭笑不得,道,“怪不得前日通讯中断前你说要我在监察官到任前照顾好山姥切长义,就像早就肯定监察官的到来能让他打起精神似的。”
      其实我没有把握。
      “说不定见到故意瞒着不告知实情的我,长义会大发雷霆呢。”
      “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国广笃定地说,“他这几日虽住在你的卧房里,房间里的陈设一应未变。因为我也是山姥切,所以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那个笨蛋虽然嘴上不肯讲明,其实在关于你的事情上脆弱极了,山姥切长义害怕失去你留下的痕迹,所以才占下你的房间,避免被新就任这里的监察官使用。”
      “也好。”说到这里时国广露出与长义如出一辙的狡黠笑容,“得让他吃吃苦头,才会明白一味的假装洒脱不是好事这个道理。”
      类似的话我曾听过,想起当时的情形不禁笑出声,国广不解,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到你和长义果然关系很好。”
      伸出手,我接回花盆,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就是我曾经居住了十年的房间。
      “主上,接下来就是你的战斗了。”
      国广笑了笑,先走一步。我将花盆装饰在门口的台阶上,深深呼吸,接着叩响房门。
      “久等了,我是被时政分配到这里就任的监察官。”
      门被一把拉开,山姥切长义错愕的脸出现在对面,不等他开口,我将作为伴手礼的荞麦面塞到他怀里,“比起欢迎光临,我更想听见——”
      话被打断,长义拉着我进入房间反手拉上门,摁住我双肩的手颤抖着。
      “你不是卸任审神者了吗?”
      “溯行军被肃清已经不需要审神者了,现在的我是履行文明观测职责的时之政府直属监察官。”我举双手作投降状,“大家还不知道来的监察官会是我,我来找你需要一个理由。”
      不是被谁需要才这么做,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想要去这么做才回到这里。
      我第一次主动寻找到了继续生存下去的目的。
      清清嗓子,用余光扫视房间。
      正如国广所言,这里的陈设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模样,长义小小的行李箱靠在墙角,被褥被卷成一团,安放在橱柜的旁边。
      我不忍心继续捉弄他。
      “总之我准备继续居住在这里,请多指教,同居的仁先生。”
      长义怔了怔,脸颊肉眼可见的泛起红。
      “欢迎回家。”他用拥抱掩饰情绪。
      “我回来了。”我埋首于他的胸口,心满意足的回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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