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车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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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有雨，没有骑车。天还是暗沉的，教学楼已响起阵阵读书声。值守老师穿梭在期间，专抓早读摸鱼睡觉的人。
　　一切照常进行，只是那朗朗读书声里，参杂着几声细碎的小话。他们都在讨论一个人，白鸿。
　　早读课下，平时这个时候都要趴着睡的人都蹦起来了，教室里喧嚣起来，要把窗外的雨搅沸腾。叽叽喳喳声不绝，昨天晚上的一篇帖子直接炸出三千多的浏览。学校总共五千多人，浏览人数已超一半。
　　帖子没有几句文案，只是放了四张图，一个叫白鸿的人和其他四个女生的“爱情故事”。
　　有人认得白鸿，直接在评论区爆出白鸿的班级。然后，大家都知道高三十八班有个渣男叫白鸿。
　　“诶，这不仅有聊天记录，电话录音都有。这事儿绝对是真的！”
　　“你说这人怎么这样，就给女生画大饼，画了一个又一个。把女生当什么了，骗了一个又一个。”
　　“就是，这种欺骗女生感情的渣男应该游街示众！欺骗女生的渣男没有好下场！”
　　“没错！什么品种的牛粪就往鲜花上插，苍蝇来了都不想扒拉他！”
　　“……”
　　大家从讨论帖子的真实性到指责白鸿的渣男行为，教室里嗡嗡地响。发帖人白鲸却安然趴在桌上睡觉。靠窗的位置偏冷，江陵给他拉上窗帘，起身去接了热水。
　　“聊天记录和电话录音都有，这发帖人是谁啊这么牛，”谷小青看了眼正在接水的江陵，问，“江哥，昨天那帖子你看了吗？有什么感想？”
　　江陵一边摸索水卡一边回答：“看了，人渣。”
　　“对！这谁看了不愤怒啊。”谷小青附和。
　　帖子是白鲸特意开了小号发的，发完就睡觉，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铺天盖地的点赞和评论时只是淡然一笑，他就知道会这样。
　　被上课铃叫醒时，白鲸模糊着眼起来，习惯性地往江陵身上靠，缓两分钟后再慢吞吞地问：“什么课？”
　　江陵沉吟片刻，答道：“数学。”
　　“要命。”白鲸感觉更困了。
　　江陵把刚接来的热水往白鲸手里塞，感受到他冰凉的手指，让他好好抱着热水，不要受凉。
　　白鲸轻轻勾住江陵的手指，说：“可是你的手更暖和。”
　　“好吧，先喝口水，你嘴唇有些干。”
　　白鲸仰头喝水，唇珠和唇谷挂着水珠。他不自觉地抿唇，侧过头看江陵时，眼里透出的是没睡醒的慵懒和没听清江陵说话的疑惑。
　　“上课吧，清醒一些。”江陵偏过头去默默咽了口水，他对白鲸的眼神实在没有抵抗力。
　　白鲸在桌上翻找试卷，抽了一支红水笔就站了起来。后排的空隙站了人，都是来提精神的。这一向是这个学校不成文的习惯，上课困的时候可以到后排站着清醒，不需向老师报告，也不是一项惩罚，而是自己对自己负责的表现。
　　数学老师是副校长老孟，是个不爱穿带帽衣服的平头中年发福男，没课时喜欢到处抓抽烟的人，上课时喜欢找同学上黑板写题。
　　比如现在，老孟翻两下试卷，就开始抽人上来写题，用他的话说，他不是懒得讲，是想看大家下去有没有认真写这张试卷。
　　“坐标（4，2），第七道选择题的过程，坐标（8，7），第八个选择题，也是写过程。迅速。”
　　江陵和白鲸同时看向对方。没错，白鲸就是坐标（8，7）的那个幸运儿。
　　“我不会啊！”白鲸做着口型。第八题是排列组合，就是会的人信手拈来不会的人死也绕不出的题。白鲸就属于怎么绕都绕不会的那种人。
　　老孟在催，白鲸只能认命，大不了上去憋两个式子就硬着头皮对老孟说我不会。江陵却给了他一个眼神，偷偷把自己的试卷往外挪了挪，同时起身让白鲸出来。
　　擦肩而过时，白鲸指尖翻转，将两个人的试卷调过，动作迅速又干脆，老孟根本没发现。白鲸一边走一边看着江陵的试卷，发现这个人破天荒地把一些选择题的过程写在了上面，其中就包括第八题。
　　我真是要爱死你了江陵。
　　白鲸顺利地把过程写了上去，回来时朝江陵投来崇拜的目光。这被老孟抽上去写题，瞌睡都醒了，白鲸觉得精神得很。
　　“那么，白鲸的同桌来解释这道题。”老孟突然喊道。
　　江陵指尖飞速打转的笔差点甩到地上去，迅速反应过来后立刻站起来，就着黑板上白鲸抄下的过程把思路说了一遍。
　　试卷还没换回来，白鲸一边看过程一边听江陵说，听完之后才发现其实这道题还蛮简单。
　　“很好，大家都听懂了吗？”
　　“懂！”
　　“那我就不重复了。”
　　“好！”
　　江陵坐下后确认了一遍：“你听懂了吗？”
　　“必须懂。”白鲸笑了笑，要把自己的试卷拿回来。江陵却按着试卷不动，说道：“你拿着，那些过程本来就是给你写的。你不是说老孟讲课的思维很跳跃你听不懂吗，我特意写了过程做个辅助。”
　　闻言，白鲸心头一暖，低头看着试卷，那一道道详细的公式和数值，是江陵赋予的，旁人无法替代的温柔和耐心。

　　放学路上遇到姜嵩，这人刚买了辆新的自行车，特意在白鲸面前炫耀一轮。白鲸很不屑，拍拍后座的草莓印花垫布，骄傲地问：“我有对象亲手弄的后座垫布，你有吗？”
　　“我靠，原来你们喜欢粉色草莓花啊，多少女心啊。回头我让赵琳妍给我弄个铠甲勇士的。”
　　“可以。”白鲸按响车铃，催江陵赶快坐上来。“有事就说，没事我们先走了，我们还要回去带小孩。”
　　姜嵩瞳孔震地，“你俩都有小孩了！？”
　　“啊不……”
　　“对！怎么样，羡慕不羡慕，”江陵打断白鲸的解释，晃着头一通乱说，“白鲸生的，可帅。”
　　白鲸拐一胳膊肘，“去你的！再胡说就给我滚下去。”
　　江陵：“好啦，不生气，今天的钙奶分你一份。”
　　“诶停，我打扰你们一下，就是白鸿那事，你们算是弄完了吧。”姜嵩问。
　　白鲸点点头，道：“对啊，弄完了。我该曝光的都曝光了，烂摊子他自己收拾。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别人给抖出去。他欺负人没有个上限，那我就只能踹他一脚给他个教训喽。”
　　姜嵩张着嘴表示震惊。“佩服，狠。”
　　“走了，回见。”白鲸挥挥手，脚一蹬载着江陵走了。
　　姜嵩看着二人渐远的背影陷入沉思。
　　“嘿这两个人，不会真的养了个小孩吧？”

　　钠，氧化钠，过氧化钠，碳酸氢钠……白鲸正在和一堆物质对抗，突然有人砰砰砰地拍门，像是在对门拳打脚踢，毫无章法，乱七八糟。
　　白鲸烦躁地掐断音乐，摘下耳机。
　　“白鲸你个杂种，开门！”
　　门外是白鸿在吼，白鲸手搭在门把手上想了会儿，这个时候陈末已经去上班了，整个家里只有他和白鸿。平日白鸿是不会来敲白鲸的门的，今日像入了魔成了鬼来砸门，傻子都能想到这厮是为了帖子的事来的。
　　“你踏马出来，白鲸你个傻币！”
　　白鲸“呼啦”一下拉开门，一巴掌扇开白鸿快要压下来的爪，一脸淡然地看着他，问：“有事？”
　　白鸿气得脸红脖子粗，握着手机像发了大疯，指着白鲸质问：“那篇帖子是不是你这个杂种发的！？你真牛逼。”
　　“凭什么是我啊，这个世界那么多人，你就怀疑我一个？”白鲸抱着胳膊往门框上一靠，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不是你就是江陵！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玩这个有意思吗？”
　　白鲸一把抓住白鸿嚣张的手指头，用力往后扳，疼得白鸿弓下身来骂爹骂娘。
　　“对，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需要你来做提醒。可是你觉得你很行吗，你连东西都算不上你个大纯种，孟德尔的豌豆园没有你我不学。”
　　白鲸压制着往白鸿脸上扇两巴掌的冲动，他觉得能动口的事就不动手，脏。
　　“傻币……”
　　“不要自己一副狗德行就对人指手画脚，既然敢做脚踏几条船的事，就不要怕人家暴露呀。还有啊，这种曝光他人恶劣行为的英雄事就不用往我身上推了，我何德何能可以曝光你纯种大白鸿啊。我没那本事，江陵也没有，你气你的，与我无关。”
　　白鸿额头上青筋暴起，论吵架，十年了都没一次能吵赢白鲸，他只会骂无用的脏话来提高自己可以忽略的气势。
　　“行，你牛，你最好别让我发现是你干的。”白鸿再一次伸出手指。
　　“再指我信不信我扇你，”白鲸威胁道。他真的很讨厌有人用手指对他指指点点，真的很恶心，“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你吵架吵不过我，打架打不过我，你有什么能耐处处针对我？”
　　嘿，玩阴的也玩不过。
　　“你能耐了啊。行，咱走着瞧。”白鸿讪讪地收回手指，滚回房间时的背影都是灰溜溜的。白鲸盯着走廊许久，果断回头，将自己反锁在屋里。
　　很好，刚刚记忆的物质性质现在全跑了，又要重新背。
　　果然，和傻子吵架容易误事。
　　重新戴上耳机时，白鲸靠在椅背上，狠狠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