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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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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一旦在意起的事,就要从头到尾详详细细了解清楚,是我一贯的作风。这次也不例外。
我调动各路人脉,多方打听,甚至于Zoro原先学校与打工的地方实地考察。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几个月辛苦省下的钱都用于调查和收集资料,好在最后理出个头绪,不然,难以保证我不会一冲动去侦探社雇个私家侦探翻出Zoro的生辰八字来。
夜深房冷,我小心翼翼地避开臭老头与丽朵小姐的困惑,避开Zoro仿佛可以穿透内心的目光,披著一件外套。夏日的午夜很是闷热干燥,我握著一张废弃报纸来回掀风,翻开委托各方汇来的资料,借著昏暗的光线,逐条阅读。
Zoro与丽朵小姐原先居住的房屋共有四扇窗,其中一扇缺了一块玻璃,是用纸糊上的。另外三扇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投奔一场突来风暴。格局构造两室一厅,卧室大小不及十五平米,厨房更是老旧古董,厕所抽水箱经常罢工。房子背阳,夏凉冬也凉。总之,是标准的贫民建筑,租金每月不过三百贝里,相当于我们跆拳道社团一顿饭的伙食费。
Zoro原先的学校,校风恶劣学生无救是出了名的。隔三岔五聚众闹事打架斗殴根本不足为奇,就算是偶然在报纸上看到某某学校学生身中数刀送往医院重伤抢救也不过是这里的茶余闲谈。Zoro不但在这样的地方混了两年,而且还树立起难倒的威信。多少江湖豪杰英雄好汉不惜降低身份甘愿追随他,其影响力在这所学校已经是公认的事实。
至于他打工的数个地方,有快餐店茶馆,有棋社花店,有超市便利店,还有许多我们根本想象不到的工作,他都有所尝试。只不过不同性质的行业给出的评价不同,建筑工地的工头说Zoro少言寡语体力充沛力量勃发,做事踏踏实实是个很可靠的年轻人。而诸如餐馆等服务性行业则说Zoro哪里都好,感应敏捷头脑睿智,冷静沉著,就是面相凶恶了点,很多顾客对他冷漠的服务态度都投诉抱怨过。
翻至后面几页,Zoro消失不见的BugattiVeyron也有了十分合理的解释。
根据对汽车外借、服装店等租赁店铺联合调查,在数个月前,也就是我与Zoro第一次相遇的那天,Zoro以其自身的名义,租用了一辆黑色流线款BugattiVeyron跑车,一套全手工剪裁的Armani西装,一双精细工打造的Berluti皮鞋,一副Dior黑墨太阳镜,以及许许多多零零散散的东西。
现在Zoro这种不要命的打工方式,多半也是为了还这笔钱。虽然是租用,价格却不菲,零头加起来,对于一个不喜欢依仗帮助的人来说,也需要还个把月。
我看著白纸黑字密密麻麻都是关于Zoro的信息,在闷燥的夏风中,竟有肃然起敬的感觉。
Zoro是个从来不会主动要求他人帮忙的男人,他对攀龙附凤的行为不屑一顾。能够接受丽朵小姐与臭老头在一起并且领了结婚证,也是建立在知晓他们真心相爱的基础上吧。某种程度上,他真是一个刚毅进骨子里的男人,认识他将近半年,相处的时间不算短,却从未听他有过一句抱怨,相反,倒是我不断把苦水往他身上倾倒。
是不屑吗?是嗤之以鼻吗?对他这种自命清高却累死自己的做法?其实不是,我明白,我的心里因为这些揭开的,令人惊讶的事实而暗生敬佩。
不管他的过去是怎样的,我所看见,我所认识的Zoro,在学校不发一语,就算有人问他和他搭话,他顶多也就自鼻腔淡淡地「嗯」一声,多余一句话都不肯给予。
如果应该庆幸,我应该庆幸自己是特别的。我是唯一可以让Zoro一次性说话超过三句的人,而且,我也有本事令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黑沉的怒气。
我感到自豪,我感到骄傲,我认为,我在他的心里,好歹位居独特。
但是一直有一事不甚明白,这样沉默寡言的Zoro,怎么会在原先的学校被人尊称为「老大」呢?他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他这样冷淡的举止,他这样沉著的心性,实在很难想象他竟是原校因打架和能打而闻名遐迩的「狠角色」。根据资料,在那里,仅是提到「Roronoa Zoro」这个名字,都会令蛇鼠之辈闻风丧胆。
起初问他,他不答,只是淡淡地看著我,那眼神简直在嘲笑我,为何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婆。
你以为老子愿意八婆啊!谁叫你整天跟躺在古墓里裹著干尸布的木乃伊一样,神秘兮兮的!我在心里狠狠啐道。
后来,他有松口的迹象,但仍不明答,拐弯抹角,摆明不想告诉我。
我同时发扬古人「一不做二不休」「金城所致金石为开」「锲而不舍水滴石穿」等多种宝贵精神,秉承「只要功夫深绿藻也能磨成泥」的原则,时不时地提起这个话题。令Zoro忍无可忍,在我又一轮攻势下咬牙切齿地把手里的书摔在桌子上。
「回去看武侠小说去!」
我眨眨眼睛,装作不解其意,很狗血地问他:「什么武侠小说?」
「随便什么。」
我窃笑。「你想告诉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吗?」
「喔,还挺聪明的。」Zoro挑眉看我,似乎为我能理解他的意思而感到惊奇,当然,更多的是质疑。
我差点没把手中的笔记本撇到他的脸上。靠,搞什么啊,说得老子智商和情商都多么多么低似的,老子又不是你,只有逆商高而已!(注:逆商即挫折商或逆境商,指面对挫折、摆脱困境和超越困难的能力。)
「那当然。」我把头一扬,金灿灿的发丝都拢到脑后,用指尖点著平时被额发遮住的左眼,「看见了么,老子这是火眼金睛。」
Zoro倒是盯著我的眼睛看了好半天,看的我都有点不自在,才缓缓开口说:「我看是透视眼吧。」
透视眼?
「网上那些三流站点整天宣传的,想看□□年轻少女裙衫下的春光吗?」Zoro知道我没反应过来,好心地解释,并学著阴阳怪气叫了两声,末了,邪邪地笑:「还真是很配你。」
我很佩服我自己,能够对这个狂妄自大的混蛋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然而再一再二不再三,我无法再控制火气,采取最有力的肢体语言。
「你他妈的去死吧!」
我也不管高度问题场合问题时间问题等诸多问题,此时只要能够踹到他,我愿意承担所有问题。
Zoro不愧是武道出身,一时半会还真占不到便宜。等意识到我是认真要他命时,才邪笑著挡住我猛烈的攻击,十分认真地看著我。
那样的眼神令我手足无措,斗战胜火也冉冉熄灭。我不示弱地盯著他,他的眸仁是绿色的,明明是清澈的颜色,却深不见底,好像用多种墨彩调和而成,显得幽远而沉静。
我的脸又开始发烧,挣出被他握住的腿骨,没好气地扔下一句,「看屁看啊!」
Zoro嘴角的邪笑消失,他沉默下来的气场难以忽视。
停了一会,他说:「我很喜欢现在这种生活,有家,有人可以斗嘴,有个目标可去努力。」
我心一颤,没有完全弄懂这番话的弦外之音,Zoro这句话过后便回复闷葫芦状态,任我如何挑衅如何滋事如何撬嘴也不再说什么。
结果,被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样稀里糊涂的理由搪塞过去,没有得到关于Zoro在原校坐镇一方的原因与过程。
很多时候,无论是人还是事,都会不请自来。
我不再纠缠于Zoro的过去,Zoro的过去却主动找上我。
那天放学,Zoro去快餐店打工提前离开。我懒洋洋地收拾著桌面,几近闭校才挎上背包撤退。刚走到校门口,立时觉得气氛不对。
有杀气。
凭借多年武场经验,这股难掩的狠戾没有轻易逃离我的感官。正想著什么人那么大胆敢在校园里张扬杀意,不速之客已经从荫庇走出,光明正大的直视著我。
十五六个人,年纪与我差不离,但是一举一动都充满小混混的痞气。为首那个叼一根竹签,在牙缝里晃荡晃荡。穿著在我看来褴褛至极的衣衫,脚踩著满是泥土的布鞋,当真学港剧里的古惑仔,可惜没有那份虽弱犹荣的气质。
看见我,对比了一下手里照片之类的东西,领头小流氓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龅牙。
「就是他了。」
我不退,不让,不惧,沉冷了脸色与他们不动声色对视。
「你就是Sanji吧。」
我未答,从上衣兜里摸出一盒烟,抽出点燃,淡定地吞云吐雾。
「喂!老大问你话呢!你是不是Roronoa Zoro的弟弟?!」
旁边一小杂碎见指挥者脸上不悦,忙长眼色帮著上面吼我。不过我不吃这一套,把烟捻在指间,对他们优雅微笑。
「我是Roronoa Zoro的亲人没错。」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那群小白痴个个把双目张得跟铜铃一般大小,眼巴巴等我下文对他们此行目标做一番肯定。
我把烟塞进嘴里,不打算给他们下文。那耐著性子的领头混混终于耐不住了,把嘴里的牙签猛地吐出,半是威胁半是恼怒地说:「然后呢?你倒是说话啊!」
「不过,我是他的哥哥。」我笑著,影络被擦得极干凈的玻璃反射,余光瞥见那真叫淡然好脾气,「你们找我弟弟有事吗?」
「弟弟?」
那群人把嘴巴张得和眼睛一般大,互相对看,愣在原地。还是领头的比较精细,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照片,潇洒地一撇手臂:「管他妈的哥哥弟弟的,就是这小子,抓住他再说!」
我明了,原来是冲著我来的。那么他们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虽然不知与Zoro有何血海深仇,想要以我为人质要胁Zoro单刀赴会是一定的,只不过他们估错了对象。
我Sanji,岂是可以手到擒来之辈?
看著这群笨蛋抄起棍棒铁锨就朝我迎面扑来,我也并不著慌。看准空隙先擒住一个小流氓捅来来铁棍的右手,往前一送,随即踢膝顶入他的肋骨,这小子全然失力再也握不住武器,铁棍哐当掉下来砸在我的脚边。我又送他一踢助他那边狗吃屎,并俯身捡起铁棍,击中从旁侧攻来的抄铁锨的小混混的头,来人翻了个白眼,当场晕过去。
短短三秒,我解决了两个人。余下其他都知道我并非他们所想的柔弱无依的主儿,眼中神色更凶狠几分,我却单单使出三分功力,就让他们陷入苦战。
「老子就不信这么多人还抓不到他了!给我上!」
领头混混气急败坏地下达命令,他手下脸色发白颤颤应声。看著我,不敢靠近。地上躺著惨哼哼的在几秒钟以前都是和他们并肩作战喊得杀气腾腾耀武扬威的伙伴,此时,哼,已经没了人样,不是鼻青脸肿,就是正中红心直接昏厥。
是群名副其实的杂碎。我在心里冷笑著,凭这些人,还敢向Zoro叫嚣?
最后一个除我之外立在地上的就是那个领头的混混,他看见手下横卧的侧窝的仰卧的各种姿势层出不穷,又看了看我的皮鞋,露出胆怯的表情,嘴里仍狂妄地叫著:「妈的!看老子的厉害!」
他冲过来的动作和速度一样轻飘飘,我只抓住他握棍的双腕,脚下轻轻一绊,他便大头朝下与泥地亲密接触,大概磕碎一颗牙,捂著冒血的嘴巴,涕泪纵横。
Zoro是在事发后五分钟后赶到,那个时候,我已经撂倒所有生非的家伙,正琢磨著把他们全部移交给门口干吃饭不做事的秃顶大爷保全。
他跑得太急,以至于到了校门口差一点就撞上栏杆。平时他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倒是乐见他这种因焦急而差点犯错的窘迫模样。
我故意点燃一根烟,倚在冰凉的墙壁上,斜睨著他,用皮鞋尖拨拉了一下离我最近抱著腿不断呻吟的小混混。
「你来晚了。」我淡笑,「全被老子解决了。」
Zoro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我,大概在观察我有没有受伤。
「认识我这么久,你还不清楚我的实力?」我掳起袖子,露出一截小臂:「喏,毫发无伤。」
Zoro勾起嘴角,走过来,双手抄著兜,样子很拽很酷。
「原来我们不该纠结出生前后,因为根本就不该做兄弟。」
他看著我。我笑,抽出烟,夹在指间,直指他。
「错,你是我的弟弟,这是不争的事实。」
Zoro因剧烈运动而微红的脸颜色更深,他眉间青筋抽搐著,我得了便宜,还打算卖乖。刚想补充一句「认了吧」,领头的小混混突然爬起来,看见Zoro,睁大的眼睛里盛满惊恐。
「Ro……Ro……Ro……」
他语不成语,朝向Zoro的指尖像筛糠一样剧烈颤抖。接著他未找准平衡向后一仰,赶忙爬起来。好像这时的Zoro是尖牙利爪的丛林猛兽,嗤伏著静待著随时准备一口咬断猎物的喉咙。
事实也确实如此,Zoro转向他们身上后,眼神就完全变了。原本幽深一潭的眸子更是冷得化不开,他一皱眉,就把周围惨哼的小混混吓得闭了嘴。我从来不知道Zoro的威力这样巨大,堪比攻城原子弹,瞧他们吓的,嘴唇都哆嗦起来。
Zoro穿的那双休闲鞋,下面的钉底与水泥地剌出细微的声响。估计于他们而言,像是死神在信庭踱步。
他蹲下身,准确地找到这次的始作俑者,手掌一下划,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提起来,目光里充斥的冰冷残酷的杀意,即使是站在几米开外的我也能清楚感知。
「再敢打我身边人的主意,我废了你。」
低沉简短的几个字,掷地有声地扔给小混混们一记重磅炸弹。小命在Zoro手中掌控著,那个领头的混混连吱声都不会了,头点得像疯狂的架子鼓,身体抖得好像在跳肚皮舞。
「滚!」
这一声如同赦免令,这些小流氓再也不顾身体拆卸重组的剧烈疼痛,手脚并用著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撤离我们的视线。其中有一人在跑的过程中滑了一跤,他的同伙也不理他,专注逃命,还在他后面像蝶泳一样划拉著手臂,嚎哭如同杀猪。
「你还不滚去打工!」
见他们跑远,我忙推Zoro的身体,这家伙该不会接到消息从快餐厅跑出来吧,那是赤裸裸的旷工,被老板抓著了,少不了又是一顿臭骂。
Zoro没说话也没动弹,从怀里摸出一部手机扔给我。我接住一看,黑色滑盖的诺记,正是Zoro的专用手机,疑惑看他,听他说:「你今天没带手机吧。」
是没带,早上一著急,落在书桌上忘记拿了。
「拿著它。」语气不容抗拒。
「谁要你这部烂手机啊!」我作势要把电话砸过去。
Zoro不理,自顾自地转身,摆摆手说:「我要随时都可以找到你。」,然后消失在转角尽头。
我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想起这句对白如此耳熟。靠,以为是三流肥皂剧啊,男猪送给女猪一部手机,说了一句「我希望随时可以找到你」,女猪就感动的一塌糊涂。老子才没有那么白痴,被这句话……坑骗!
但是,我无法否认自然现象,我的脸,大概可以烫熟一个鸡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