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是团宠NPC[无限]》白陆不为霜

90、虫儿飞（31）

　　随着工虫展开熟练的挖掘工作，容器内外从昏暗变得漆黑一片，莫比五只夜光似的绿莹莹大眼睛亮了起来。

　　它先一步向公主借用外套，堪堪遮住对着她的其中两只，没让尊贵的公主殿下变成只瞎猫。

　　柳眠努力将脸贴在玻璃上向外看，担心江昭找不到路跟上，更担心那笔尾款泡汤。

　　“芭芭公主。”莫比实在看不下去，“您刚来时我就对您讲过，不要跟迷失者走得太近，想想上一任公主。”

　　柳眠知道它在说谁，坐正身体吸了吸鼻子，“我们走得不近……也有点近，总之不是你想的那种近。”

　　莫比似懂非懂，不耻下问：“那是哪种近？”

　　“老板和大主顾的那种近。”未免莫比再问更难以解答的问题，柳眠立即岔开话题，“你刚才说你知道了异虫规划的未来，是蝎子说的那个新文明吗？”

　　“是的。”莫比顿了顿，组织好语言重新开口，“异虫想要把这颗星球恢复成数万年前的模样。”

　　出于小猫纯粹的好奇心，柳眠忍不住确认：“长满各种植物，有各种生物的样子？”

　　莫比：“是的。”

　　一猫一虫独处时讨论起虫族事情，莫比像是重新想起自己的立场与身份，浮现得越来越多的各样情绪又缓缓收拢回去。

　　柳眠屈腿坐在容器一角，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容器里一双蓝汪汪的眼睛被绿光映衬得像是小片极光，熠熠生辉。

　　她思索片刻，反倒更加困惑，“虫族地位不会下降回数万年前吗？百害无一利的事，异虫为什么要做？”

　　小猫的脑子像是团越理越乱的毛线球，就算从大蝎子那儿得到它确实与女王有关联的佐证，也怀疑女王被外星生物控制了。

　　“虫族的资源和能源已经濒临枯竭。”莫比语气平淡，但柳眠知道它没有半点藏私，“至少我收到来自异虫的信息是这样的。女王是在拯救虫族，但脑虫执迷不悟，不愿重新面临其他种族的威胁。”

　　柳眠试探问道：“那女王和脑虫打起来，你帮谁？”

　　莫比没有思考太久，“它们都不用我帮，我的职责是保护好您。”

　　她不禁想起了沈星芽的那句“莫比真好”，面对其貌不扬跟座小山似的大虫子，竟感到一阵动容，心软得快要融化成一汪猫猫水。

　　可惜不等柳眠表达感动之情，再次收到了莫比的诘问：“您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和江昭一样，都想见女王？”

　　它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柳眠扯东扯西也没能避开，想要委婉措辞，半天没捋出来如何在不提及游戏和副本的情况下给莫比解释。

　　“是不是见过女王，您就要离开了？”莫比忽然问。

　　柳眠鼻头像是挨了一闷棍，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大概是吧……莫比。”

　　莫比依旧没什么情绪流露，淡淡地应了声。

　　“你想离开这里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莫比似有所感，没有问离开这里去那里的问题，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不了。”

　　柳眠把主意打到了江昭可以装活物的背包上，闻言也就作罢，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知道得越多，越觉得迷茫。”莫比声调平稳，“我感到有些恐惧。”

　　“……抱歉。”

　　“跟您没有关系。”

　　很久没有响起新的对话。

　　柳眠内疚于自己空降副本，连累懵懵懂懂的莫比跟着受罪。

　　无论是禁区内还是禁区外的工虫，搬运重物都很稳当，柳眠坐在容器里几乎感受不到晃动和颠簸。

　　不多时外面隐隐有亮光透进来，工虫格外谨慎，在一侧墙上开出小口，数只工虫沿着小孔钻出去放风，片刻过后工虫们齐齐动工，开凿出足够容器通行的洞，将猫猫公主抬了出去。

　　他们又回到了基地里充满光亮的复杂长廊，容器平稳地行进，柳眠频频变换角度向容器后面看，只偶尔有大小不一的虫子看向容器里，一无所获后继续赶路。

　　期间工虫明道和暗道不停变换，柳眠就算有心记住路线也无济于事，她向莫比求助，“你也算半个异虫了，还不知道女王在哪儿吗？”

　　莫比如实回答：“本来不知道，蝎子刚才释放的信息素里有女王的位置。”

　　“啧啧啧。”柳眠摇摇头，小猫尾巴跟着一起甩动，“江昭失算了啊，你比那个乌布雷有用多了。就算能追踪气味，他也做不到像工虫那样徒手开路。”

　　她嘲笑完江昭，心下更慌了，万一江昭没跟上来，她自己去面见女王，被异虫一套连招从副本里抬走，作为迷失者们的玩家还通个鬼的关，整个游戏都会随着公主陨落而告一段落。

　　难怪要叫重要NPC。

　　柳眠犹豫半天，没敢问00004这样的后果是什么，肯定比她在副本里放水漏题严重得多，要是能被停职就好了。

　　这次没有护卫虫带路，只有工虫勤勤恳恳地充当快递员，碰到的虫子没有一只加以阻拦，对虫族最底层的工虫视如空气，一路上畅通无阻。

　　不知道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柳眠愈发心神不宁，主动和莫比攀谈转移注意力，“异虫明明在基地里乱窜，为什么没有发生大面积异变感染？”

　　“因为它们没有释放信息素。”莫比说，“江昭之前猜测得没错，异变是由信息素传播的。”

　　柳眠立刻发现盲点，“不会吧？异虫已经渗透进基地内部了，这样的话直接释放信息素，一传十十传百，几天就能把所有虫子都转化为异虫，有什么必要偷偷摸摸的？”

　　莫比为她解惑的语气不疾不徐：“虫族的结构十分稳固，分工清晰，每一层都不可或缺。如果无法产生异变的脑虫这层缺失了，基地内外很快就会陷入瘫痪。”

　　“为什么？”柳眠无意识地蹙起眉头，“排除没有攻击力的脑虫很简单，剩下的异虫各司其职不就好了？况且还有女王在，有需要上位者做决策的工作可以交由女王处理，再说异虫们也都变得更聪明、有思想，能够随机应变。”

　　“芭芭公主。”莫比无奈打断小猫越来越美好的描绘，它自己也顿了顿，“不是这样的。”

　　柳眠思绪从惯性思维中抽离，很快意识到自己被大蝎子所说的“新文明”蒙蔽了双眼，乌托邦不会存在于任何有自我思想的生物群中。

　　“所以异虫仍需要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脑虫。”小猫耳朵微微耷拉，“其实异虫们的内部结构没有任何改变，想要改变的只是外部环境，那其他种族对虫族……”

　　“要到了。”莫比忽然说。

　　柳眠瞳孔骤然紧缩，隐隐要窥到的真相重新沉入深渊。

　　玻璃外面依旧是面有肤质感的肉色墙壁，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孔清晰可见，看起来与基地的建材没什么区别。

　　“啊！”柳眠突然短促地轻呼一声，身体不自觉往后缩，脊背抵上莫比坚硬的虫腿。

　　莫比：“芭芭公主？”

　　“墙在动！”小猫银白色犹如缎子面的长发变得蓬松，发梢开始飞速卷翘。

　　准确地说不是墙在动，而是那些细密的“毛孔”在有节奏地翕动，像是伴着呼吸缓慢地敛缩舒张，拥有生命。

　　有问必答的莫比这次竟然缄默。

　　但没等柳眠开口邀它一起看，容器落了地 ，立刻就有近似于侍虫的虫子来拆卸容器上的玻璃。

　　之所以说近似，是因为这两只侍虫明显跟大蝎子那里，还有早些时候端着盆绿色黏液，差点把小猫淹死的侍虫外貌不同。

　　外面的侍虫以红色为主，顶多有些颜色深浅的区别，体型大差不差。

　　眼前的侍虫通体却是黯淡的金色，柳眠仰视着粗略评估，发现这两只体型和莫比差不多大，而且胸前足分出三个叉，比普通侍虫的虫足长得更为精细。

　　玻璃面一卸，虚假的安全感被打破，柳眠头发炸得竖起一根呆毛，她又往容器里面缩了缩，靠着莫比寻找些许慰藉，想着能拖一会儿算一会儿，怎么也得撑到江昭找过来。

　　“芭芭公主。”左边那只侍虫率先开口，语气透露着出乎小猫意料的恭谨，“女王请您过去。”

　　柳眠支支吾吾，给出的理由甚至有些幼稚：“我不想动。”

　　两只侍虫闻言转身就走，容器四周的工虫也成群结队地撤离，留下柳眠和莫比在容器里大眼瞪小眼。

　　柳眠：“它们不会是去拿刀过来就地砍死我吧？”

　　莫比：“不会的，芭芭公主。”

　　侍虫去而复返时，带回来个不明材制的硕大架子，看起来有点像是担架，但正中铺着软垫，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到窝进去有多舒适。

　　柳眠不明所以，其中一只侍虫说：“这是脑虫最原始的代步工具，很安全，请您上来，我们抬您过去。”

　　再说懒得上架子，她恐怕会被侍虫抱上去。

　　小猫不情不愿地爬上架子，悄悄戳了戳软垫，皮质的手感极佳，如果爪子尚在的话肯定会忍不住挠一挠。

　　她以为女王应该和虫卵所处的环境一样，呆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像是风铃村里的山神小风同事。

　　然而容器外的光线虽不算明亮，但足以让普通人用肉眼看清周遭环境。

　　顶棚一眼望不到头，只有刚才玻璃对着的那面墙壁是肉色的肤质，另一侧像是天然形成的嶙峋石壁，柳眠在这颗被荒漠覆盖的星球上，意外地看见了星星点点的绿色。

　　那些类似青苔的植物薄薄一层，敷衍草率地在石壁上随意生长，看起来有些滑腻，感觉用指甲一刮就能掀下来。

　　柳眠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基地内，还是已经被送出基地。

　　眼见着容器就要让旁的侍虫抬走，被遗忘的莫比忙不迭支着虫足爬出来，为首的侍虫没有反对，它便不声不响地跟在公主后头，正前方的复眼上还挂着那件黑色外套。

　　柳眠四处张望，软垫上有针扎屁股似的，在架子上挪来挪去。

　　半晌，她忐忑地咽了咽口水，“侍虫姐姐，女王知道我要过来？”

　　“是的。”走在前面的侍虫回答，“从您成为公主起，女王就做好了迎接您到来的准备。”

　　那不就是她刚进副本的时候？

　　柳眠受宠若惊，“她老人家早就知道要把我弄死吗？”

　　侍虫：“……您玩笑了。”

　　两只侍虫抬着它们脚不沾地的尊贵公主拐了两个弯，露出一方横在路中间较为平整的石台。

　　石台是可活动的，上面留有粗糙的打磨痕迹，柳眠连猫带架子被放上去时，手心直冒汗。

　　侍虫一左一右在她两侧站定，腹下的虫足弯曲，矮身伏在了沙土地面。

　　柳眠面朝着大片肉色墙壁，没弄懂怎么回事，扭头想问莫比，却见莫比也跟侍虫一样，虫足蜷到了腹下。

　　“莫比？”

　　两个字刚脱口，她头顶传来一阵不明声响，像是源自深海空灵的鲸鸣，又像是来自遥远天际，古老苍茫，把猫震得差点灵魂出窍。

　　侍虫和莫比将身体伏得更低，要把自己扎进地里似的。

　　柳眠嘴巴还保持着微张状态，舌根连着头皮一阵发麻，笨拙得说不出话。

　　那道叫声的尾音即将淡去时，侍虫和莫比同时起身，她眼睁睁看着两只侍虫姐姐领着莫比往别处走去，独留自己傻愣愣地坐在原地。

　　“前辈。”

　　这两个字比之前的发声位置距离更近，不同于大多数虫子，能从音色清楚分辨出，说话的是个女人，或者说雌性。

　　柳眠眼神发直，循声仰起小脑袋瓜，看着凹凸不平的肉色墙壁，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这面会“呼吸”的墙，不会是女王身体的一部分吧？

　　没有得到小猫回应，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这回离得更近，几乎与小猫齐平。

　　“我行动不便，还请您原谅没有第一时间迎接您的到来。”

　　要不是还没瞧见女王是个什么东西，这话里话外透出的客气足以把小猫捧得飘飘然。

　　面对未知生物，柳眠发自内心的紧张，头顶一直没垂落的呆毛随着主人晃晃悠悠。

　　“您太客气了。”她喉咙发紧，迟迟没找到视线落点，眼神有些飘忽，“还要感谢您同意赋予莫比智慧，它帮了我很多忙。”

　　她还在到处乱瞟，近处墙面突然伸出一条延展性极佳的“触手”。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啪”的一下被摔在地上，开始剧烈地扑腾，伴随着尖利刺耳的叫声。

　　柳眠身体后仰，两手死死攥住软垫边缘，勉强把自己钉在原地。

　　她定睛朝脚下看去，黑乎乎的条状活物——

　　好像是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