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风铃村（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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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眠预想过更糟的情况，譬如系统逼迫她去杀人越货，对玩家痛下猫爪。
虽然眼下情况本质上差不多，但好歹还有缓和的余地。
她直勾勾盯着江昭，浅粉色的小耳朵微微耸动，小猫咪的算计都写在脸上。
“怎么？”江昭挑了挑眉，自己都觉得荒谬，竟然自危起来，“谈好的价钱，不能改。”
他已经察觉到，这只小猫很会得寸进尺，不停进一步试探人的底线，只会变本加厉，根本不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片刻后，猫猫对话框果然弹在他脸上——
你炸祠堂，村民矛头会从内讧指向游客。
江昭略一挑眉，微微讶异，竟然不是诈骗勒索信息。
这层他自然也想到了，游客不敢碰风铃，村长家的风铃丢失，自然会引起村民互相猜忌。
但有第一次炸祠堂在前，这次再炸，村民们多半会先解决外患，再处理内忧，因为内讧分散的精力将再次整合，刀尖指向玩家。
可这点微末差别对江昭来说不计入考虑范围，他唯恐天下不乱，只是不明白小猫咪怎么会替玩家考虑。
稍加思索，江昭便想通其中关节，“NPC跟玩家一样，也有任务在身吧？”
小猫咪面无表情，掩盖内心波澜，叫声冷淡：“喵。”
江昭却像捉住她小尾巴，“你不想我破坏仪式。”
柳眠：呵。
她别开目光不看他，满脸忧国忧民，不屑与之争论。
“报酬减五百。”江昭笑容恶劣，“我就不炸祠堂。”
小猫咪一边心里滴血，一边快速估算祠堂今夜安宁值不值五百积分。
殴打同事三次扣三百，摘同事铃铛扣三百，主线任务没完成会扣超过五百么？
转念再想，风铃响动如果有规律可循，下次时间倒退应该在今夜。
江昭现在炸了，没准等到深夜，祠堂就复原了，不会耽误仪式多少进度。
柳眠木着张圆滚滚的小脸。
猫猫对话框：你炸吧，我不下去了。
江昭没料到刚开始对弈，小猫就主动弃权，自讨没趣地提溜起猫猫，动作利落地跳出祠堂。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更省时省力的办法。”江昭托在小猫咪下面的手，不安分地戳她柔软肚皮，手感极佳，“先祖大人不到场就好了。”
小猫咪还想索要不出场的费用，又觉得有点丧心病狂，何况江昭一只手就能把她按住，阻止先祖参与仪式。
距离玩家的小院老远，就能听见吱嘎吱嘎锯木头的声音，行军床也被搬到屋后，充当做地下容器的材料。
四个女生忙得热火朝天，将行军床拆拆补补，锯木头支撑填补两侧空缺。
因为不知道风铃下次什么时候响，每个人都不敢懈怠，手里动作飞快，体力最好的大裴正吭哧吭哧挖地。
江昭站在屋檐下瞟了眼，立刻被小裴叫住：“你快来做你自己的，我们没空管……”
她看到江昭怀里抱着的小白猫，不由顿住，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你是不是有病？！”
江昭不怒反笑，“是呢，色令智昏。”
直播间里喜闻乐见。
【md有没有人录屏，江哥这声太苏了，我要回放一万遍！！】
【你们看猫猫那个表情，像不像只小狐狸…】
【猫猫老师妲己在世吧，得意洋洋+满脸精明的小表情可爱死我啦！】
【原来猫猫也会仗人势，前面别太形象，江哥昏君形象立住了。】
【刚进来的姐妹别慌，江哥不是猫色上头，是在进行py交易！】
【抱走猫猫，我们猫猫靠勤劳爪爪致富，赚的积分和毛一样干净！】
【奇怪，江哥不急着埋自己吗？感觉下次倒退差不多在午夜。】
江昭确实不急，甚至还有点悠哉，抱着只猫像是清晨在胡同遛鸟的大爷。
好在他也不讨人嫌，没有凑过去的意思，回应完小裴就绕去屋前，和猫猫研究起门框上挂着的风铃。
诚如江昭所说，玩家门前风铃上的骨片自上至下，是由旧到新的顺序。
小猫咪故技重施，风铃连同门框上的铁钩被一起拽下来，她额外收获了江昭赠予的一包小饼干。
柳眠味觉没有被猫化，对于甜味的感知尚在，才啃两三块，胡须就挂上些饼干碎渣。
她甩甩小脑袋，被难得充斥口腔的甜味取悦到，忽然听到江昭轻笑着说：“多吃点，下次风铃取得更快。”
小猫咪：？
她不是普通猫猫，是用人类知识武装头脑的猫猫！
叼着风铃在空中扭动身体，重力和惯性都会更大，能成功取下风铃完全得益于她聪明的脑袋瓜！
小猫咪从开心啃饼干，变成气呼呼啃饼干。
江昭耐心等了会儿，才说：“拆骨片吧，把铜铃取下来就行。”
小猫咪磨了磨后槽牙，不紧不慢地舔起爪爪，斜睨他一眼。
猫猫对话框：道上规矩，先付后动手。
江昭无言以对，自觉支付1000积分。
柳眠查看系统核对，瞳孔蓦地放大，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她的负债，终于从五位数降到四位数——
-9140！！
小猫咪拆风铃动力十足，两点犬牙哒哒地连磨带咬，片刻便啃断一根，将铜铃叼下来。
江昭立刻上手将那条细绳上的骨片取下，由新到旧穿回去，不忘催促一旁停下来看热闹的小猫咪：“继续，还有四条。”
五条细绳，一剪就断，可没有灵活五指的小猫咪只能带牙上阵，越啃越慢，啃断最后一根时，腮帮子酸痛，三瓣嘴都有点合不拢。
骨片重新排列穿好，江昭动作小心地捏着铃舌，把铜铃系回尾端，一只与村民家里别无二致的风铃便做好了。
铁钩被固定回门框，江昭抱着猫，猫生无可恋地衔着风铃，梗着脖子尝试多次，总算把新鲜出炉的风铃挂回原处。
小猫咪累得不愿多走一步，身体横在门槛上，变成“Ω”形，像只柔软猫条。
她正软趴趴地瘫着休息，忽然被江昭一把掀进门里，大门合上半扇，刚好掩住小猫咪。
“嗳，看见那只小白猫了吗？”院外有村民隔着篱笆墙，不大客气地问。
江昭疑惑蹙起眉头，旋即想到什么，心有余悸地摇摇头，“没看到啊，大哥，你找猫干嘛，是又要选骨材了吗？”
“跟你没关系。”村民不疑有他，语气轻蔑，“你们屋里弄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江昭：“女生们嫌床太硬，晚上睡得不舒服，想改改。”
“呵。”村民嗤笑一声，“以为自己还能睡多久呢？”
等人走远，江昭跨步进门，垂眸笑眯眯地看向不声不响的小猫咪，“好乖，竟然没叫。”
“喵呜。”柳眠白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骂骂咧咧。
她叫一声提醒外面的村民又如何，不过就是多了个人惨遭毒手，跟她一起躺板板。
不过江昭愿意斥巨资，买小猫咪拆风铃服务，柳眠仍不大理解。
如果地下时间是静止的，玩家身体和记忆均不会出现倒退。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江昭还不确定把自己埋进土里有没有用，打算做双保险。
他关上门，躺在房间里仅剩的那张行军床上闭目养神，似乎没有“入土”的打算。
柳眠跟着跳上床，挤开江昭胳膊分了丁点床位，蜷起来打盹。
屋后嘈杂也抵不住奔走一天的困倦，她刚合眼就见周公去了。
不知迷瞪多久，忽然有人推门进来。
小猫咪半睁开眼，少女版阿黛尔的一头红发格外惹眼，她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跟江昭说话前先摸了把猫猫大腿。
江昭躺着不动，叽里呱啦一通交流后，阿黛尔先走一步。
“喵？”柳眠迷迷糊糊叫一声。
江昭坐起身揉了揉额角，语声低哑：“她多挖了坑，问我要不要一起进坑，然后又拜托我埋她。”
小猫咪勉强睁开眼，“喵喵？”
你不入土吗？
江昭没答，起身朝后院走去，小猫咪抻了个懒腰，慢吞吞跟上查看。
后院位置算不上大，幸好齐德龙埋在屋檐下没有被挖出来，五个坑挤挤插插地挨着，其中三个已经填平，土特意抖得松散，没有夯实，一眼就能瞧出哪里埋着人。
阿黛尔跳进坑里，掀起早已加工过的行军床躺进坑底，说了句音调古怪的话，江昭用铁锹铲起土抖了抖，扬手洒进坑中。
直至将差不多两米深的坑填平，江昭放下铁锹，拍拍手坐到墙根处，朝头一点一点，直打瞌睡的小猫咪招招手，“过来。”
柳眠充耳不闻，到底是江昭起身把猫提溜回来，笼在外套里，放在眼皮子底下看守。
小猫咪精力槽耗空，完全没有逃跑的打算，何况短短两天，从江昭兜里掏出来两千多积分，如他所愿不出席今晚仪式，权当还个人情。
她迅速说服自己，继续闭眼做梦，没心思管江昭怎么打算。
期间又有村民进院找猫，江昭装作熟睡不醒，不明状况的村民一头雾水地走了，并未发现他藏在外套里鼓鼓囊囊的毛团。
累惨了的小猫咪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
埋着四个大活人的后院悄无声息，院外偶尔飘过几声“先祖”掺着“咪咪”的呼喊，每次都比上次响起时更为嘶哑。
月上中天，小猫咪在一声“咪咪先祖”中惊醒，那声音犹如地狱爬出来的烊铜恶鬼在嘶喊。
柳眠打了个哆嗦，江昭也醒了，半眯起眼，“嘘，有声音，你听。”
她当然听见了！
小猫咪白毛直竖，却见江昭手指了指脚下。
她下意识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地下确实传来另一道声音，是很沉闷的呼吸声，大概跟三四个糙汉加起来，一起在地下打鼾差不多。
是玩家发出来的？
下一秒，柳眠就否认了这个猜测，那呼吸声极为规律，令人无端觉得压抑，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破土声。
小猫咪立刻从江昭外套里钻出来，站在他膝盖上，尾巴绷得笔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地面。
乍一看地面几乎没有变化，可土壤松散的那几处，表层土粒在以极其微小的幅度震颤，像是什么庞然巨物正在土下缓慢移动。
呼吸声越来越大，渐渐接近地表，柳眠屏息凝神，下意识回头看江昭的反应。
他同样盯着不远处的地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小猫咪却感觉到爪下肌肉逐渐绷紧。
“喵呜……”柳眠不安地弓起脊背，隐隐有炸毛趋势，湛蓝虹膜被滴流圆的瞳孔挤得只剩窄窄一圈。
一只大手蓦地覆上她脊背，敷衍地顺了两把毛，江昭低声问：“山神？”
小猫咪怔了一下。
起初她没能被附身，询问00004后以为自己身为游戏创作者，就是先祖本祖，不能自己附身自己。
就算江昭问起，有无山神，又会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柳眠都觉得山神只是为副本逻辑自洽而设计，不一定真有实体。
地面随着愈发接近地表的呼吸声，开始出现微弱起伏，连半个瞎子似的江昭都察觉到，赶紧拎着猫站起身，退到泥瓦房侧面。
柳眠有点焦急，地下那四个玩家怎么办，不会团灭吧？！
“嘶。”江昭倒吸口冷气，点了点柳眠蹬在自己腰腹上的后腿，“指甲，陷我伤口里了。”
小猫咪赶紧管理好后爪指甲，才想起江昭下午和齐德龙打架时伤得不轻。
都这样了，还能徒手上房，替人填土，不知是彪还是悍。
呼吸声不再变大，后院整片土地都在震颤、起伏，犹如涨落的潮汐。
一声尖叫蓦地穿透土壤，传至地面时声量被大大削弱，但不耽误小猫咪瞬间炸成蓬松云团。
“哈——”小猫咪咧开三瓣嘴化神癞皮蛇，试图恐吓土下不知名的怪物。
江昭刚要开口，怂恿她去跟地下怪物大干一场，地面的震动突然停止，呼吸声渐行渐远，怪物似乎下沉回地底，往其他方向去了。
“哟。”江昭略一挑眉，还还没来得及揶揄小猫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前院风铃声的脆响传至屋后，柳眠的视线陡然变低，她若有所感，扭过脑袋，猝不及防撞上张青涩稚嫩的脸。
十三四岁的男孩，罕见地能看出种硬朗，骨相极佳，撑着紧实的皮肉，打小就透着股子桀骜难驯。
缩小版江昭薄唇轻启：“看够了吗？”
柳眠见他神色淡然，眼睛一亮，“喵喵？”
“风铃起作用了。”江昭不得不将猫放下，扎紧拖地的裤子，挽起过长的衣袖。
柳眠确认土下不再传来异响，从江昭怀里跳出来，窜到埋阿黛尔的地面，转了两圈，催促江昭：“喵！”
一米六的半大小子扛起铁锹，身上伤口随着倒退的时间消失，动作甚至更加利落。
小猫咪蹲坐在旁监工，发现小江昭从事体力劳动仍面不改色，力量与耐力看不出有哪里逊色多年后的江昭。
她越看越觉得蹊跷，直到阿黛尔面色惨白地从坑里爬出来才缓过神。
“喵喵！”小猫咪围着阿黛尔转圈，把人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个遍，确认她并无异常，且躲过了时间倒退。
在看到缩小版江昭时，阿黛尔惊呼一声，都没有动手撸猫，拍落手上的土就想去捏江昭的脸，被人恶狠狠地打回来。
一大一小又去挖剩下的人，大裴出来后得知她们成功了也不见欣喜，颤着手和阿黛尔一起去挖妹妹小裴，急得快哭出来，“江川，你看见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吗，还有人惨叫！”
江昭忙着挖顾舟舟，闻言顿了顿，成熟表情与少年人的脸并不相配，“只听见声音，没看见东西。”
等到小裴全须全尾从坑里被大裴拉出来时，两姐妹抱头痛哭，江川挖到大半的坑也就成为了焦点。
随着被鲜血染红的行军床布渐渐展露在众人眼前，所有人的心都沉下去，直至将床和粗制滥造，已经倒塌的木桩一起挖出来，床布下仍无半点动静。
江昭跳进坑里，一把掀开了行军床。
顾舟舟脖子以下完好无损，脖子以上血肉模糊，像是被重物辗轧啃噬，破碎不堪。
小猫咪探头看了一眼，险些把睡前吃进肚的饼干吐出来，赶紧缩回脑袋，心脏砰砰乱跳。
小裴捂着嘴压下惊叫，声音颤抖：“我刚才听见很大的呼吸声，还有那种在泥土里蠕动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然后就有人在我旁边尖叫……”
江昭撂下行军床，回到地面又开始往坑里填土，“村长说，山神最喜欢她这个嫩度的。”
于是，在场人的目光都投向小白猫，畏惧与愤怒交织，压弯了小猫咪的胡须。
“喵！”柳眠烦躁地甩甩尾巴。
“不是它。”江昭忽然说，“我一直和它在一起，我们都听见了地底的声音。”
阿黛尔叽里呱啦，急切想表达什么，江昭回应后代为转达：“她说那东西是从她那边过来，从她身下的土中，爬到顾舟舟身边的，也就是东边。”
大裴自然而然联想到什么，“是祠堂那边？”
江昭：“或是山里。”
“为什么？”小裴困惑不安，“村民不是会把骨材的脑子供奉到山下的石台上么，祂为什么会来自己吃人？”
江昭不答，一旁柳眠却猛然想到，从今早的仪式开始，祠堂里共处理了三个骨材，第一个是周野，第二个是被江昭偷梁换柱的刘峰他爹刘成业，第三个是齐德龙的假人。
那个假人，就算是真人制成，脑组织难说还在不在。
带江昭进祠堂的村民晕的晕，死的死，再加上江昭模仿骨材手法，有刘成业做替身，后来的村民大概以为“江昭”的脑子早被人呈去石台了。
这就等于，山神在祠堂里加持了三块头盖骨，却只收到周野一个鲜活脑子，顶多再加一个不新鲜的假人脑子。
所以很有可能，山神对了一宿账，也没对明白，干脆自己来村子里大快朵颐，填平账目！
柳眠震惊地看向江昭，难道他连这都能预料到，让顾舟舟当他的替死鬼？
“江川。”大裴记得江昭曾告知过他们，村民脑子是空的，很快也想到这层，“你知道山神的存在？”
江昭和柳眠都咂么出来这话的言外之意。
“不知道。”江昭耸耸肩，“你未免太看得起我。”
大裴质问：“你应该比我还早发现，地下能够逃脱倒退的时间，为什么只有你没进来？”
“我小时候，眼睛还没出问题，看什么都是清晰的。”江昭抬头看看天上明亮星子，“而且我下午在祠堂里伤得不轻，现在痊愈了。”
大裴显然不信，“就因为这？”
“不然呢？”江昭收回目光，目光冷淡地直视她。
小裴见缝插针：“你现在多大，有15岁吗？你再恢复还能有你二十岁的时候身体……不对，你为什么没有失忆？！”
“改了风铃骨片的排列顺序。”江昭本就不大在意旁人眼光，已经疲于解释，“与其在这儿审我，不如想想怎么避免下次风铃响前，怪物去而复返。”
“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小裴拧着眉头，满脸怀疑，“毕竟山神最喜欢你这个‘嫩度’的。”
江昭笑容灿烂，凭着张稚嫩的脸，露出略显讥讽的天真，“感谢提醒。”
“那也不对啊。”小裴仍有困惑，手指向小白猫，“它不是被山神附身了吗？难道它是冒牌货，一直在害我们？”
小猫咪：？
她挺直腰杆，蹲坐得端端正正，白得在夜色中隐隐发光。
作者有话说第52章 风铃村（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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