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辞》祐浅

15、秋日宴

　　秋日宴。

　　盛笙着月牙白宫装，端庄温婉。

　　“禀太子妃，前面就是琉璃湖。”带路宫女止步。

　　琉璃湖旁是闲情亭。

　　闲情亭分内外两亭，内亭坐着王孙贵族以及官位三品以上的女眷，外亭大多是官位三品以下的官家之女。

　　闲情亭建筑精妙，用料上等，金纱缠绕，四面避风，却还能保证光线通透；冬可赏雪，夏可赏荷。是后宫闲聊赏景的绝佳之地。

　　当下，闲情亭众女眷谈笑风生。

　　盛笙才意识到，自己来迟了。

　　自她进宫与太子殿下分别后，带路宫女似乎带着她绕了好大一圈的路。

　　兰爻看着前方的场面，也意识到事情的蹊跷。

　　这……分明就是有人存心要陷害太子妃。

　　兰爻正欲训斥带路宫女，盛笙抬手将她拦住。

　　此时，不惹眼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盛笙拿了件儿细软放在那宫女手中。

　　宫女看着手中细软，无声地给盛笙指了条小路，然后匆匆转身离开。

　　盛笙看了眼那条小道，有些犹豫。

　　兰爻也信不过刚才那个宫女。

　　“太子妃，真的要走这条道吗？”兰爻将信将疑地探着身子往里看。

　　可惜这里灌木丛茂密，压根看不到前方的路。

　　一边是显眼的木桥，一边是隐蔽的小道。

　　盛笙咬了咬牙，“走!”

　　“要不然让奴婢先去探路。”兰爻拦住盛笙。

　　盛笙压下她的手，拎起裙边，迈步走入旁侧茂密植被遮掩的小道。

　　小道蜿蜒，虽路不平整，但确实真的可以直通闲情亭外亭处。

　　盛笙低调地融入人群，给自己寻了处空座。

　　“这位置与您身份不配。”兰爻覆在盛笙耳边低声提醒。

　　盛笙自然知道。

　　可眼下，内亭中皇后身边正坐着位大家闺秀，若是她贸然进入，恐怕到头来丢脸的还是自己。

　　况且这外亭几乎无人认得她，大家各说各话，也没人注意到她迟到。

　　盛笙闲坐，无人问津。

　　就在盛笙将要吃完一盘甜花生时，突然有人与她搭话。

　　“若是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可以命府中丫头多做些。”说话的是一个清秀文静的小姑娘。

　　她声音娇柔，略显害羞内敛。

　　她就坐在盛笙左侧。

　　盛笙闻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吃的是人家自带的零食。

　　站在盛笙身后的兰爻突然替自家太子妃尴尬。

　　小碗中仅剩三粒甜花生。

　　盛笙大方利落地将自己桌上的零食放在这位小姐桌上，“不知小姐贵姓？改日我定让侍女带些新奇吃食上门致歉。”

　　“我姓裴，小姐可唤我茗娟。”

　　裴茗娟。

　　盛笙一时半会回忆不起这个人。

　　兰爻俯身道：“是裴中丞家的嫡三小姐。”

　　盛笙半开玩笑道：“多谢三小姐今日款待。”

　　“若是你喜欢，下次我让嫣嫣多做些便是。不知该如何唤你？”

　　盛笙擦手的动作一顿，转而一笑，“唤我笙笙就好。”

　　“笙笙。”裴茗娟重复一遍。

　　两人年纪相仿，便又挑着话茬闲聊了会儿。

　　直到，内亭突然传出质疑的声音。

　　“皇后娘娘，臣妾早前听闻太子妃才情惊艳，容貌一绝。不知今日可有幸一见？”

　　说话的正是大理寺卿的夫人。

　　——王温书。

　　众人一听这话，登时来了兴趣。

　　纷纷由原本的话题转向了对太子妃的讨论。

　　从她大婚开始，事无巨细地谈论到前几日淮南王接风宴她未出席的不妥之举。

　　就连裴茗娟都忍不住低声与她交谈，“太子妃素来享有东楚五大才女之一的称号，遗憾一直未见其人。若是有幸，真想见见太子妃这般的奇女子。”

　　裴茗娟眼神一亮，“笙笙，你想见太子妃么？”

　　站在一侧的兰爻被口水呛到，强忍着咳嗽，涨红了脸。

　　盛笙反倒气定神闲地往椅背上一靠，“不想。”

　　她倒是诚实。

　　兰爻心想。

　　裴茗娟托腮，有些失落：“可惜，今日估计是见不到了。”

　　皇后声音很庄严，透过纱幔，让外亭的人也听的格外清楚。

　　“昨日本宫给太子妃下了帖，听本宫侍女回禀，太子妃一早便进了宫。许是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走岔了。本宫已派人去寻，各位稍安勿躁。”

　　这话乍一听是没毛病。

　　细细品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第一错，错在她身为太子妃却是第一次入宫；第二错，错在她明知宴会时间却因走岔路迟到；第三错，错在她颜面大到需要皇后亲自派人去寻她。

　　一错再错，便是罪！

　　不知礼数，不敬长辈。
　　身为太子妃，她德不配位。
　　该废！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恐怕十个盛笙也顶不住即将开始的流言蜚语。

　　皇后身边的金嬷嬷匆匆走来，凑在皇后耳边，“禀皇后，带路宫女说已将太子妃带到琉璃湖。”

　　皇后听闻，面上不动声色。
　　眼神却暗暗将在座女眷逐一扫了遍。

　　孙嬷嬷早就给过她盛笙笙的画像。

　　不过，那些画像中，盛笙笙总是半带面具，或以面纱遮掩。
　　仅凭一双眼眸要从近百人中找出盛笙笙，并非易事。

　　盛笙拍了拍裴茗娟的手，“想见太子妃么？”
　　“想！”裴茗娟回答的斩钉截铁。

　　下一秒，盛笙缓缓起身，理了下宫装。

　　裴茗娟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拉盛笙。
　　这种时候，她站起来干什么！

　　盛笙浅笑地拂掉裴茗娟的手。

　　那一刻，裴茗娟明白了。

　　在所有人诧异目光的注视下，盛笙从不起眼的角落翩翩走向内亭。

　　她身姿婀娜，步伐却干脆利落；
　　虽用面纱半遮容颜，但不影响整体的美感。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盛笙交手行礼。

　　她开口的刹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位，便是太子妃！

　　皇后反应也算快，当下抬手虚抚她，“免礼。”

　　“刚才为何一直坐在那边？”皇后柔声问，眼中关怀甚浓。

　　妥妥一副慈母样。

　　没有责怪，没有冷脸，只有对儿媳的关心。

　　盛笙抬眸，直视皇后。
　　两道气势不相上下的目光对视，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盛笙弯了眼眸，染上笑意：“还请母后责罚，臣妾刚才贪嘴，尝了些裴家小姐带来的甜点。正巧和裴小姐投缘，便多聊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