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妖异闻》渣骨

9、贼猫（中）

　　“小黑，小黑。”一间普通的民房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坐在床边，对着床下亲切的唤道，“哎呀，你这个小淘气，来来来，箫医生来看你了，快过来。”
　　听到呼唤，一只全身乌黑，眸子闪动着金光的大黑猫从床底下一拐一拐的爬了出来。它的右前爪缠着绷带，显然是不久前刚刚受过伤。它纵身轻轻一跃，坐到了老奶奶的腿上，眯着眼，娇腻的用头蹭着老奶奶的手，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付撒娇的小孩子模样。
　　“来小黑，乖，让我看看。”少女放下药箱，为小猫诊察了伤口重新换了药。
　　“哎呀真是谢谢你啊小雪，都怪奶奶老了，腿脚不灵了，总是麻烦你跑过来，太辛苦你了。你呀，不光过来出诊，还总给我和它带这么多东西，让我怎么谢谢你好啊。”
　　“奶奶，可别这么客气，这是我的工作嘛。一般人都忌讳黑猫，您能收养它，我才应该替它谢谢您才对。”
　　“呵呵，你们能不嫌弃我这个老太婆，还是应该我说谢谢。”老奶奶怜爱的抚摸着小猫的脊背，“你看，咱俩这，呵呵，你谢谢我我谢谢你的，光顾着客套了，奶奶都没给你倒杯水呢。”
　　“不了不了，奶奶您快别忙活了，我这就得回诊所了，您好好休息吧，过几天我再来看您。”少女说着起身要走。
　　“好好，你要是有事就先忙，有空来坐啊，不过下次不要带东西了。”
　　“呵呵，好，奶奶您别送了。”少女摸了摸猫儿的头，叮嘱道，“别再淘气了，好好照顾奶奶啊，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喵~”猫儿像回答一般，轻轻叫了一声。
　　夜里，一个黑影三蹦五蹦的窜进了一家阳台，拨开门，溜进了房间。
　　“箫雪，我进来了~”是一个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可屋里此时只有一只大黑猫，它的右爪缠着绷带。
　　“你怎么跑来了？我不是让你在林奶奶那好好待着吗？”她是早上那个兽医，箫雪，也是那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小姑娘。
　　“老太太睡得香呢，我睡不着。”
　　猫儿说着竟双脚站立，身型逐渐变大，慢慢化作了人形，一头乌黑的长发沿着娇俏的脸颊垂下，落在白皙的双肩上。
　　“我看你是又饿了吧。”
　　“还是你了解我，走嘛走嘛，去吃夜宵吧。”
　　自从那一日，猫儿舔舐了小姑娘嘴边留下的残血，竟一夜之间变成了妖怪。它开始试着和小姑娘讲话，起初小姑娘很吃惊，不过小孩子的接受能力往往超过成人数倍，对于这些精灵妖怪，喜欢更胜过恐惧。随后的日子里，猫儿又渐渐化成了人形。于是，他俩利用起这妖力，从小偷小摸一跃成为了“大盗”，而这次的目标就是那个孤寡老人林奶奶。一个偶然的机会，小黑在经过这老太太家窗前的时候，被屋里的一阵光芒吸引了，那是一种它从未见过的奇异光芒。它蹑手蹑脚的靠近窗，看到老太太手里拿着一块闪动着流光溢彩，晶莹剔透的宝石。它的直觉告诉它，这必然是一块稀世珍宝，于是在它的描述下，箫雪找到了关于这块石头的资料，这是一块琉璃，一块已经失传的古琉璃。
　　当晚小黑就潜入了老太太的家里，白天它看到老太太把那块琉璃放在了一个破旧的木盒里，也没有刻意掩藏，只是收在了抽屉里，这让它以为可以手到擒来。可谁知，当它的爪子触及到木盒的那一刹那，一股锥心的刺痛沿着手背撕裂开来，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将它拒之其外。他只知道这次是失手了，而且这笔买卖如果处理不好连小命都可能丢掉……
　　“你的手怎么样了？”
　　两人在街边的小吃店里对面而坐，看着小黑右手背上那条血红的伤口，箫雪有些担心。
　　“疼，不过碍不着用。”小黑狼吞虎咽的边吃边说着。
　　“你就知道吃。”
　　“老天看我可怜，给了我这么一个能吃美食的身子，我还不好好吃够本吗。万一哪天收了回去，又变回普通的猫，想吃都吃不到了……”小黑的神情黯淡下来。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伤，你才这么容易混进林老太太家里。”
　　“混进去又有什么用，下不了手还不是白费功夫。”
　　“你就是个急性子，我不是让你耐心等的吗。既然你是碰到那盒子才受的伤，那只要等老太太把东西拿出来时下手不就行了吗。”
　　“好好，你是总指挥，我是跑腿的。”
　　“好嘛好嘛，小黑乖，这是最后一次，做完这一票就彻底收手。”
　　“嗯，希望能挨过这一票……”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好了吃饱了，回去吧。”
　　把箫雪送回家，看着她睡着后，小黑又变回了猫，一拐一拐的在屋脊上窜跳。它没有急着回老太太家，而是坐在楼顶看着天上苍冷的月光发呆。直到天色渐白，它才溜进老太太屋里，蜷缩在老太太身边静静的睡下。

　　某天的午后，箫雪又来到林老太太家给小黑换药。闲聊时，老太太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陈旧的木盒，静静的坐在摇椅里。箫雪看到木盒，心中一喜，凑了过去。
　　“奶奶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啊？”
　　“呵呵，小黑你也来。”
　　听到奶奶叫它过去，小黑有些迟疑，那爪子上的伤依然在隐隐作痛，但看了看箫雪，它还是凑了过去，坐在林奶奶的腿上。
　　“给你们看看啊，这是奶奶的宝贝。”此时的老太太像个孩子一样，满脸的欣喜，她神秘的打开盒盖。
　　盒盖打开的那一刹那，一道光华闪烁而出，小黑本能的眯起了眼，它看了看箫雪，以为这光芒会让她大吃一惊，可看她的表情，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这流光溢彩一般。难道这光只有它才能看到？还是她太过镇定？
　　老太太从盒子里拿出几张发黄的残旧相片，相片里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清秀可人，含蓄害羞的笑着。身旁站着一个青年，高挑的身材，俊美的面容，这面容让他俩觉得似曾相识。这照片里的是当日那被箫雪狠狠咬了一口的青年，他俩对视一眼，肯定了各自的想法，没错就是他，就是那个把小黑从普通小猫变成了妖猫的怪男人。
　　“奶奶这是？”
　　“这啊，这个是我。已经看不出来了吧，这是我17岁的时候。”
　　“那这个男的呢？”
　　“呵呵呵，他啊……”老奶奶说着脸微微泛红，就如同回到了那个情窦初开的17岁，“他是我的初恋情人噢哦。”
　　“初恋情人？”箫雪有些匪夷所思，“那你们？”
　　“唉。”老太太叹了口气，凝视着照片娓娓道来，“我家祖上是开古玩店的，我14岁那年的春天，店里来了一个年轻客人名叫太昭，就是照片里的他。那天他拿着一块上好的玉来我家店里，非要换我爹手里的一个鼻烟壶，说起来那个鼻烟壶只能算个普通物件，根本不值钱。但是我爹说那是他爷爷交给他的，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许把他交给外人，我爹一项孝顺，违背祖训的事做不出来，所以不管他拿什么来换，我爹都毫不动摇。可是，不管拒绝他多少次，他都不死心，还是三天两头来我家。他这个人人很好，懂的也多，对古玩也有独到的见地，一来二去我爹渐渐地就把他当成了朋友。我也把他当做大哥哥一样，经常缠着他让他陪我玩儿，陪我说话。时间过的很快，转眼我就到了情窦初开的17岁，我对他的感情也从大哥哥变成了心上人。我爹看出了我的心思，就去跟他提亲，希望他入赘到我家，起初他不肯。于是我爹就提出，如果他答应这门亲事，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他梦寐以求的那个鼻烟壶，成亲当日就当作彼此的定情信物交给他。没想到为了这个鼻烟壶，他居然答应了……虽然我很开心，但是同时我也非常心痛……”
　　“只要能得到他的人不就好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
　　“是啊，我当时也这么想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只要他是我的，早晚他会爱上我。”
　　老太太从盒底拿出一块石头，它晶莹剔透，颜色绚丽，阳光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石头的中间，仿佛有一滴在流动的水珠，它就像在呼吸着一般。
　　“这是？”箫雪眼睛一亮，终于看到宝贝了。比起林老太太那段陈年往事，这块石头更让她来精神。
　　“这是一块古琉璃。名叫‘西施泪’”。老太太满怀深情的抚摸着它。
　　“西施泪……”箫雪心中一惊，相传“西施泪”是当年春秋时期，范蠡铸剑时炼出的一块奇物，献给越王的时候，越王赐它名为‘蠡’。后来范蠡将它送给了心上人西施，可西施被迫要去吴国和亲，分别时为范蠡落下的眼泪，在这‘蠡’上流动，形成了西施泪。而这流光溢彩的物质被后人称为流“蠡”（琉璃）。如果这块是真的，那将是一件稀世之宝，有了它，后半生又岂止是衣食无忧。
　　“这是当年他临走时送我的……有一天，我给他看我们的这张合照，他看到之后，竟然满面愁容。他说如果想要得到那个鼻烟壶，他还有其他方法，他当时不该意气用事许下了这个荒唐的承诺。他说他永远不可能爱上我，我从他那里永远得不到我应该得到的，嫁给他我一生都会痛苦。于是，他决定要离开……临走时，他让我忘了他，还说我家不久就会有场变故，这块琉璃能帮我逢凶化吉，如果卖了它，今后将会衣食无忧。于是，他就这么走了，再也没出现过……”
　　“您就让他这么走了？”
　　“是啊，听了他的那些话，我也明白了，爱一个人不是占有他，而是看着他幸福，让他快乐，所以我没有阻拦他。”
　　“可您这一辈子也没忘了他？难道不痛苦吗？”
　　“呵呵呵呵，傻孩子，你真正的用心爱过一个人吗？”
　　“我……”箫雪答不出，因为她从未被人爱过，更没有爱过任何人……
　　“当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发生什么事，这种感情，这种感觉，都不可能忘记的。回忆起彼此的点点滴滴，虽然会有些怀念和遗憾，可那份永远抹不掉的记忆，带来的更多的还是快乐。”
　　“爱吗……”
　　“呵呵呵，对不起啊，奶奶上了年纪了，一回忆起往事就没完没了了。”
　　“没事的林奶奶。”箫雪回过神来，冲小黑使了使眼色，示意它趁现在下手，在老太太没把琉璃放回盒子里的时候把它抢走。
　　但猫儿看看她，看看老奶奶，直到林老太太收好盒子，小黑都没有行动。看到事未成，箫雪瞪了小黑一眼，借口着离开了。
　　“你为什么不下手！”
　　当晚，在箫雪的公寓里，她第一次这样怒气冲冲的对着小黑质问。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她说完那些，我下不去手。”
　　“下不去手？你是被她的故事感动了，还是你怕了？”
　　“都不是……只是突然不想伤害她……这次就算了吧，咱们再去找别的吧。”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慈悲了。不行！你也听到了，如果卖掉这块琉璃以后就衣食无忧了，就再也不用过这种偷鸡摸狗的日子了。”
　　“可是，这块琉璃对她很重要。”
　　“对我也很重要！你是怎么了？这么多年，你从来没反对过我，这次你怎么……我知道了，你找到好主子了是吧，你想离开我去跟着那老太太是吧！”
　　“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我只是……”
　　“好了！不用狡辩了，这块琉璃我要定了，你不帮我我照样能拿到手，你别想阻拦我！”
　　“你！你……为什么……”
　　小黑突然觉得身体突然无力，头阵阵眩晕，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即刻变回了猫的模样。
　　“哼，你就在这睡吧。”
　　一转身，箫雪的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呜……雪……小雪……”
　　小黑摇晃着站起身，眼前的视线还是有些模糊，没有答复声，箫雪已经不在了。它觉得不妙，急急的往林奶奶家的方向跑去。可到了那里，空空如也的抽屉大敞着，老太太也不知了去向。
　　突然小黑一阵头疼，一条影像在脑子里闪过，是一个空旷的建筑工地，少女箫雪擒着林奶奶，正与一个青年对峙。
　　“工地……”影像很快就消失了，小黑凭着这一点残像跳出了窗口……
　　“把西施泪交出来。”箫雪紧紧的扣着林老太太的手腕，冲着青年狠狠的威胁道。
　　“昭，真的是你吗？”望着对面的青年，林老太太眼睛里泛着泪花。
　　“夕婼，你还记得我……”青年温柔的微微一笑。
　　“你……你一点都没变……”
　　“没空让你们叙旧，把西施泪交出来。”
　　“你这个小丫头，抢东西抢得挺理直气壮的。”青年手里摆弄着老太太的那个破旧木盒。
　　“别废话，快拿来！”
　　“雪！”一只黑猫从夜色中跳了出来，落地时却化成一个长发青年。
　　“小黑？你……”老太太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你来了。帮我把西施泪抢过来！”
　　“雪……放手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滚开！不帮我就不要在这碍事。”
　　“为什么？为什么为了一块琉璃你会变成这样？”
　　“因为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箫雪了，恐怕真正的箫雪已经不在了，这个只是夺了她躯壳的妖怪。”太昭说道。
　　“你居然看出来了。”箫雪冷冷一笑。
　　“你们说的什么？箫雪，箫雪她？”
　　“现在，在这躯壳里的是虚耗，虚耗生性贪财好物，专爱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不但偷盗财物，偷取快乐，还消耗他人的生命。是专招灾祸的恶鬼。”
　　“为什么它会在箫雪的身体里？”
　　“恐怕从很早之前它就已经栖身在这女孩的身体里了。”
　　“怎……怎么会……”
　　“呵呵，你知道的还挺多。没错，这丫头一出世就已经被我附身了。不仅如此，我还害死了她亲生父母，骗她养父母丢弃了她。是我偷走了她的快乐，是我让她从小就活在绝望的边缘，我需要她的仇恨和欲望来滋养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收留了你这只玄猫，再加上他的血催动了你的灵气，真是压得我有些透不过气了。不过这些年来也要谢谢你，心甘情愿的替她跑腿，满足她的贪欲。你越是满足她的贪欲，我对她的消耗就越快，这些年来，我能吃的这么饱，还真是要感谢你呢。”
　　“对了，还得感谢你。”她又朝着太昭笑了笑，“多亏了你那个盒子，要不是它伤了这笨猫，散了它的灵气，我也没这么快把她吃干抹净。”
　　“你这混蛋！”小黑拳头紧握，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你可别这么夸我，她的贪念可不是我给的，你做的那些事也不是我逼的。”她把老太太拉到面前，“好了，废话该结束了，把西施泪交出来。”
　　“我不会放过你的！”小黑怒目圆睁，像是随时都要扑过去一样。
　　“就凭你？你现在硬撑着才能变成这副人样，还想阻止我？”
　　“我要亲手杀了你！”说着他便不顾一起的冲了过去。
　　“哼，自不量力”箫雪扬手一挥，一道力将他抛了出去，狠狠的摔在地上，顿时化成了一只黑猫，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小黑，你没事吧小黑。”林奶奶的声音不住的颤抖着。
　　“好了，放开她。”太昭取出琉璃，月光下，琉璃灵光萦绕，泛出五彩光芒。
　　“扔过来。”
　　太昭轻轻一抛，琉璃划过一条弧线，落在了箫雪手里。
　　“后会无期。”她用了推了一把，老太太踉跄着扑到在地，而她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