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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府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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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相府设宴,甚是热闹,刚满十二岁的小沅漓闭着眼坐在院里的秋千上轻轻悠荡,仔细听着小院外不知何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琵琶声。
一阵清风吹过,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夹杂着桃花的香,沅漓微微偏头迎过,夕阳的余晖洒在面上,柔柔桃花翩跹肤上。
再睁眼时,墙下竟站着位翩翩少年,身材颀长,五官俊俏,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桀骜又邪魅。
“你是谁?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少年眨着眼,率先开口。
“我叫沅漓,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也同样满眼好奇地望着他。
烟紫北忆了忆,姜先生和自己说过这相府里的故事,于是便开口道:“哦,原来是相府的七小姐,你的丫鬟呢?这间院子只有你一个人住吗?外面那么热闹你为何不出去看看呢?”
少年问完一大串问题,自觉欠妥,又接着道:“你的病好些了吗?”
沅漓一双葡萄般的圆眼弯成月牙,嘴角漾起一对甜甜的梨窝,巴掌大的小圆脸在金黄色的余晖下笑得明媚动人。
少年有些恍惚,又立刻移过自己的目光,被她忽然的笑引的两颊有些发烫,磕磕巴巴道:“我......我是说......你笑什么?”
“我没有丫鬟,这间院子我自己住,郎中说......我可能活不过十八岁。”沅漓一脸天真,像是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接着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少年端了端身子,轻咳了两声:“我叫烟紫北。”
烟紫北继续解释:“我方才见有人鬼鬼祟祟,跟到这里来便不见了踪影,所以我才......”
“哪有什么人会到我这里来,他们都觉得这儿晦气得很。”沅漓依旧微微笑着,不过烟紫北还是迅速捕捉到了她眼里那一丝一闪而过的落寞。
“不过三哥在家时会经常偷偷来看我,可是他陪二殿下云游去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你和你三哥,感情很好吗?”
沅漓的眼里闪出星星,满脸骄傲地回答:“那当然啦,别看我与三哥非一母所生,但是他经常给我带一些稀罕玩意儿,那可是五姐都得不到的哦。”
烟紫北思了片刻,不知怎的缓缓开口:“你三哥不在,这院子里难免冷清,我闲时会来陪你。”
“真的吗?你愿意来陪我?”沅漓眼里再次出现了那样一束光,刺痛烟紫北的双眼。
“嗯,一言为定,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沅漓满眼笑意:“那你下次过来,我弹琴给你听!”
烟紫北缓缓走到沅漓面前,抬手轻轻拂去她发上的一片桃花花瓣,沅漓抬眼怔怔地与他对视,面前这个少年微微一笑,晚风再次吹落桃花,少年在花雨中转身轻盈一跃,消失在院墙之下,留下一脸惊愕的女孩和满地的桃花。
次日,丞相府遐龄阁内。
杨氏颓着身子瘫跪在地上,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浑身颤抖着呜咽几乎要断了气。
身后丫鬟春来一边搀扶杨氏一边也抹着眼泪,嗓音带着哭腔:“老夫人,您一定要给沛公子做主啊,他才十几岁,这叫我们夫人以后可怎么活啊!”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邹姨娘望了自己的丫鬟阿兰一眼,摇了摇头。
老太太面西而坐,虽然头发有些发白,但是依然精神矍铄,说起话来掷地有声。见此二人这般模样不禁皱起眉头:“一大早就哭哭啼啼,还有没有规矩!你来说说怎么回事?”说着望向杨氏。
杨氏轻轻抽了抽鼻子,随即便委委屈屈地开口道:“回老夫人的话,沛儿昨日宴会上还好好的,今日一早便腹痛不止,太医说若不是发现的早他就......”说完又呜呜哭了起来。
老太太神色凝重,问道:“哦?可有察明是何原因所致?”
杨氏一边用丝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侧过头看向春来。
老夫人发了话:“春来你说。”
“公子吃的梅子干里被人下了水仙汁,可昨日宴会前吃了还无事,今日早晨却有了毒,分明是有人存心陷害!”
加在梅子干里的一点水仙汁虽毒不死人,可老夫人还是大怒:“岂有此理!是何人竟如此大胆,这里可是丞相府!”
“老夫人......”春来有些犹犹豫豫。
“春来,你可知道些什么?尽管说出来。”
“我......我昨日在菁园见一人形迹可疑,那身形......像极了大夫人身边的赵嬷嬷,恰巧昨日那时她离席,求老夫人替我们做主啊!”话毕春来转头怨怨看向屋内首坐着的大夫人秦姝韵。
秦氏身边的丫鬟棉锦立刻开口:“你可莫要乱说话,你的意思是赵嬷嬷下毒害沛公子?府里这么大,难不成所有路过菁园的人都是去给沛公子下毒了?”
“可那条路除了来我们这儿就是沅漓小姐那儿,沅漓小姐病重不便打扰,还有什么可说的?”
“春来!”杨氏示意她住口。
“好了,都别吵了。”老夫人望向身侧的邱妈妈,开口道:“去把赵嬷嬷请过来。”
赵嬷嬷是从秦家来的,那时恰逢邻国四王爷起兵谋反,时局动荡,往来商贩身份不明,赵嬷嬷会些武功,便来丞相府贴身保护秦姝韵,一直跟到现在,她处理事物井井有条,全府上下无人不尊敬她。
小院里,沅漓看着刚才那位嬷嬷给自己送来的几身衣裳陷入了沉思,这嬷嬷眼熟的很,似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原先院里零星几个稍微勤快的仆人便是被她给赶了去,余下的这几个偷懒的偷懒,甚至嚣张到几天见不着人影,以至于小院里常常只有沅漓一人,连煎药都要自己动手。
从前院子里不似今天这般冷清,丫鬟仆人常常毫不避讳的一边偷懒一边嚼舌,小沅漓早早就听闻四姨娘的死与大夫人脱不了干系,可偏偏三哥是大夫人所出,她怎么也想不通三哥待自己这样好,他的生母为何要害自己的亲娘,她恨大夫人和二夫人,也讨厌乱嚼舌根的丫鬟仆人们,可对自己最好的人偏偏是三哥。
年仅十二岁的小沅漓,仿佛已经尝尽了人间冷暖,三哥教她读书认字,教她琴棋书画,还教她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待一切真相大白,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所以要努力活着。
赵嬷嬷身长五尺多,身材偏瘦却不娇弱,一头银黑交错的长发绾在脑后,面容颇具异域风格,年轻时定是个美人,只是至今尚未婚配。她的步履铿锵有力,如鹰一般的眸子迅速扫视过遐龄阁内,对上大夫人沉静严肃的眼,她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在春来旁侧跪下。
“赵嬷嬷不必多礼,昨日宴席你可去过菁园?”老夫人抿了一口香茶。
“回老夫人,奴婢确实去过,我家夫人叫我回房去取给淳瑶公主寻得的一对白玉耳坠。”
“待奴婢出了院子,见着淳瑶公主家的小郡主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朝着菁园那去了,奴婢想着小郡主莫要在咱们相府磕着碰着便也赶忙跟了去。”
春来急的面色通红,大声道:“你撒谎!昨日明明只有你一人在那!是你给沛公子下了毒!”
赵嬷嬷冷笑:“哦?那不如将郡主请来与你对峙一番,如此菁园附近只有我们三人,难不成是我与郡主一同给沛公子下了毒?”
“春来姑娘在府里一向专横,既见我形迹可疑,为何不叫人跟上来抓我现形,而是偏要等沛公子中毒了才来指认。”
“你......”春来憋的哑口无言。
“郡主自然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许是下人不小心......”
杨氏话未说完,被大夫人秦氏生生打断:“水仙香气无毒,可其汁液却是有毒,妹妹院里的下人实在是不小心,竟让沛儿中了毒,可要好好管教一番才是。”
此时春来低着头不敢言语,杨氏倒是抬头对上秦氏一双深不见底的眼。
秦氏缓缓言道:“按着规矩沛儿本该是由我这个嫡母来养着的,奈何我不忍心叫妹妹你尝那骨肉分离之苦,没想到竟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瞧还是依着规矩来吧,一会儿回去就叫下人收拾好沛儿的屋子,下午就搬过来住吧。”
杨氏一脸惊惶,跪爬到秦氏脚边,紧紧抓住她的袖口不放,颤抖着嗓音道:“不,姐姐,妹妹知错了,是妹妹约束不好下人,妹妹回去定好好教训他们!求姐姐让沛儿留下,我定能照看好他,求姐姐让他留下!”
说着杨氏又转头看向老夫人,双眼闪着泪光,不断抽搐着恳求道:“老夫人,沛儿他还小,他不能离开亲娘啊!”
“瞧你这样子倒也可怜,既都是为了孩子好,你们且自己定夺吧。”说着邱妈妈扶老夫人起身离开了。
杨氏眼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步步走远,不禁撕心裂肺:“老夫人!我不能没有沛儿啊!老夫人!”
秦姝韵冷冷看了杨氏一眼,对一旁棉锦冷声道:“我们走。”屋内几人缓缓散去,只剩瘫跪在地上嚎啕的杨氏和她那苦命丫鬟春来。
待秦姝韵快要步出门时,杨氏眼神凄厉,转头大叫:“你不就是仗着你的家室,老夫人不能轻易拿你怎样,相爷也不能拿你怎样,可有几个人是真心对你,你不过是仗着你的皇后姐姐,哈哈哈......”
秦姝韵顿了一下,并没有理会她,径直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