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柏》九分醉

29、第二十九章

　　这个时间点，公园里还有人。
　　远处的凉亭里，坐着一对小情侣，时不时嬉笑打闹。
　　沈萤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忽地脑子里跑出一个念头：不知道在其他人眼里，此时的她和陆一帆看起来，是不是也像一对偷溜出来约会的小情侣。

　　陆一帆吃着雪糕，看她停顿下来，便问了一嘴，“怎么了？”
　　沈萤翻飞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消掉了，她偏头去看他，“你有没有听过，关于咱们俩的传言。”
　　“传言？”陆一帆问，“什么传言？”

　　雪糕逐渐融化，在末端汇聚成一滴黄色的水珠，将落未落。
　　沈萤没时间回答他，把雪糕向上举起，赶紧舔掉。
　　陆一帆不动声色地别开眼，垂眸咬下一大口雪糕。
　　沈萤这会儿可以说话了，“就是，其他店的人都在传你跟我在交往。”
　　“是吗？”他嘴里含着雪糕，说话有些含糊。
　　“嗯，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陆一帆没含多久雪糕就给咬碎了，吞下肚。随后，他看向沈萤，“你介意吗？”
　　俩人目光交汇，沈萤说，“你先说，你介不介意？”
　　陆一帆笑笑，回答道：“我不介意。”
　　公园里虫响蝉鸣，沈萤却不觉得聒噪烦人，“既然你都不介意，那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待沈萤吃完雪糕，陆一帆将俩人的雪糕棒一并丢入垃圾桶。
　　沈萤站在自行车旁，看着他踩碎了路面上的灯光，朝着她一步步走来。

　　亭子里，那对情侣相互依偎着，一副难解难分的模样。
　　“陆一帆。”她连名带姓地叫他。
　　“嗯？”陆一帆在她的跟前缓缓站定了，静静地看着她。
　　沈萤稍稍抬起头来，一双眼黑白分明，“要不……我们把传言做实吧。”周遭所有的声响都匿了，天地万物安安静静。

　　在听到她的话后，陆一帆表情有些失控。他知道同样紧张慌乱的还有沈萤，虽然她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的，但一再握紧的拳头出卖了她。
　　陆一帆看着面前的女孩，他不忍心，也不想拒绝她。
　　“好啊，那就做实了。”
　　随着他的说话声，沈萤恢复了听觉，又听到了昆虫演奏会。月光下的她，无声地笑了。

　　临睡前，沈萤摸出压在枕头下边的手机。
　　她翻出陆一帆的微信，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又看。最后，在屏幕暗下去的前两秒，她打出两个字来：晚安。
　　讯息发送完，并没有马上得到回复，沈萤索性去翻他的朋友圈看。即便她之前已经看过很多遍了，还是要看。

　　等看到倒数第二条朋友圈时，手机顶部出现了一个小图标，沈萤立即回到俩人的聊天界面。
　　果然，陆一帆回她了，还是发的语音条。
　　沈萤不敢外放，怕被听见。
　　耳机搁在书桌上，她悄悄溜下床，摸到耳机线后，迅速返回。

　　沈萤钻进被子里，耳机线缠绕在一块，她又费了会儿劲解开。
　　戴上耳机后，她按捺不住点开了语音条。
　　陆一帆的声音钻入耳廓，轻轻柔柔的，说话内容是——我刚洗完澡，晚安。

　　这一晚，沈萤反复点开这条语音听，听了不下二十来遍。
　　甚至她还将这条语音收藏了，准备想听的时候就翻出来听听。

　　翌日，俩人在店里上班。
　　沈萤觉得陆一帆跟之前没什么不一样，包括面对她的时候。她不禁产生了疑惑，昨晚发生的一切该不会是梦境吧？

　　好不容易捱到何渺渺下班，她终于有机会能单独和陆一帆说话了。
　　“陆一帆！”沈萤已经尽量压低嗓音，但尾音还是上扬了。
　　他问：“怎么了？”
　　沈萤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对！就是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甚至觉得，他对顾客都比对自己热情，“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陆一帆侧面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记得我们昨晚吃的是雪糕，不是孟婆汤吧？”
　　“……”
　　他挑挑眉，“难不成，你忘了？”
　　她怎么可能会忘！

　　陆一帆拉近俩人的距离，他温热的呼吸扑到她的脸颊上，低声说：“如果你忘了的话，我可以给你复述一遍。”
　　沈萤红着脸拒绝了，“不用！”
　　让他来讲，她不得脚趾扣地？实在太太太羞耻了。
　　可很快，沈萤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被他绕进去了，“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店内有几个地方，装着监控。但他们这里是盲区，监控拍不到。
　　陆一帆靠得更近了，几乎是脸贴着脸，“我有吗？”
　　“……有。”沈萤的声音弱下去。
　　陆一帆往后撤，笑着解释道：“可现在是上班时间啊，我也不好对你多热情。”
　　沈萤心想也是，是自己糊涂了。误会解除后，她便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了。

　　章虹今天晚上有事，不过来送饭了，让他们自个点外卖吃。
　　二店也有不少订餐卡，陆一帆从抽屉里翻了出来，问沈萤想吃什么。
　　沈萤的视线粗略扫过那一沓卡片，随后往上抬，透过玻璃门，看向了宽敞的马路。她心里一动，说：“吃面吧。”
　　“面啊。”陆一帆接收到后，开始在卡片堆里找面馆。
　　“不用点外卖，”沈萤说，“就吃对面那一家。”
　　陆一帆下意识地往马路对面看去，“兰州拉面吗？”
　　她嗯了一声。
　　他回过头来，说：“行，那你想吃什么面？我一会儿过去买。”

　　沈萤沉吟片刻，很快心里就有了答案，“我想吃刀削面。”她记得那天傍晚，他在店里点了两碗刀削面打包带走。当时的场景，她记得很清楚。
　　陆一帆把桌面上的订餐卡拢在一块，码整齐了，“他们家的刀削面，我有段时间没吃了。”
　　沈萤当作什么不知道，说：“是吗？那你要不要，也吃刀削面啊？”
　　“嗯，可以。”

　　陆一帆脱下围裙，走之前问她刀削面要不要加辣加醋，或者其他什么。
　　沈萤说：“加点辣就够了。”
　　“好，我知道了。”陆一帆推门而出。
　　沈萤靠在蛋糕展示柜的边上，目送着他穿过马路，奔向街对面。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她的心底慢慢浮上来，逐渐发酵迅速膨胀。

　　陆一帆买完刀削面回来，正好店里没客人。他一扬头，对沈萤说：“走，吃面去。”
　　坐下后，沈萤接过他拆开的一次性筷子，陆一帆又把塑料勺放到她碗里。
　　“刚煮好的，比较烫，你注意点。”
　　她点点头，然后舀了勺汤，吹两下再喝。
　　香辣爽口，很开胃。

　　陆一帆手拿着筷子，还没动碗里的面，在说着：“这家兰州拉面，我第一次吃的时候还是在初中。”
　　“这家店开了这么久？”
　　“是啊，开了好几年了，在附近这里口碑挺不错的。”
　　沈萤夹起一筷子的刀削面，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等面凉。

　　陆一帆说：“你应该还没吃过吧？”
　　沈萤轻声嗯了一下，心里暗想，自己也不算说谎吧？因为这家的刀削面，她确实没吃过。
　　陆一帆笑着说：“那你眼光不错，一下子就挑中了这家店。”
　　沈萤笑笑不说话，面凉了，她吃了第一口。确实好吃，她刚想说话，抬头却发现有客人进店里来了。
　　陆一帆也注意到了，他按住起身到一半的沈萤，“你坐着，我去接待。”
　　“好吧。”

　　进来的是个年轻女孩，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大。她进来也没逛，熟门熟路地拿了几样东西去了收银台。
　　“再要一份双皮奶，打包。”女孩说。
　　看她点单如此熟练，应该是个常客。
　　“好的，请稍等。”陆一帆先把单子打出来，收了钱后，将东西装到袋子里，然后再去打包双皮奶。

　　夏天来店里点双皮奶的人不少，所以他们每天都会提前做上几份，放冰箱里冷藏。只需要再加点红豆就可以了，所以花不了多长时间。
　　陆一帆去冰箱里拿双皮奶，女孩也跟了过去。
　　“每次我过来，你好像都是在上晚班。”她主动找他搭话。
　　沈萤一听，内心有些犯嘀咕了，这俩人认识？

　　陆一帆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人完全蹲下去了，连脑袋都看不见了。
　　沈萤坐的这个位置在他们的斜后方，她用余光瞟着，耳朵也直直竖起，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那个女生暂时没说话，沈萤觉得吃面的动静容易过大，于是一个劲地舀汤喝。

　　陆一帆往一盒双皮奶上加了些红豆，然后起身拿盖子准备打包。
　　女生在前边盯着他打包双皮奶，时不时还看几眼他的脸。
　　沈萤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

　　陆一帆回到收银台前，将袋子拎起，放到那女生面前，“好了。”
　　“谢谢你。”女生拎过袋子，又看了眼他，似乎还有些不舍。
　　“慢走。”

　　陆一帆从收银台后边出来，坐回到沈萤对面。
　　沈萤放下勺子，身子往前倾，“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她看着陆一帆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脸，说：“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有女孩子堵你，或者跑到你的班级看你？”
　　陆一帆坦白，“是有。”
　　“多吗？”
　　“什么样才叫多？”

　　沈萤无声地叹了口气，了然道：“看来是很多了。”
　　陆一帆拿筷子的手一顿，“……”
　　“那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
　　沈萤抬眸，“可以，你说。”
　　“你有没有，去别人班级看过男生？”

　　沈萤目光开始闪躲，“一个人的话，没有。”
　　陆一帆一把抓住她话里的漏洞，“你一个人没有，那意思就是有跟其他人一起去看咯，是吗？”
　　这回，轮到沈萤语塞了。

　　陆一帆没再追问，把碗里的刀削面翻了翻，将有些凉掉的面翻到底下泡汤，好重新热一下。
　　沈萤替自己辩解道：“我当时就是凑个热闹，没别的意思。”
　　“我就问你。”
　　她在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个人跟我比，谁更帅？”
　　沈萤陷入沉默。

　　陆一帆注视着她，“嗯？”
　　沈萤开了口：“这是重点吗？”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半晌，回答道：“……你。”
　　听完她的回答，陆一帆心满意足地吃起刀削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