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白描

1、李离的小店

　　李离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坐在空荡的店里拄着下颚望着门外，连续下了几天的雨，不大但也不小，下得脑人。不会有生意了，已经十点多了。青城这种小城市没什么夜生活，像这种天气不到九点街上的人就渐渐少了，窝在家里看看电视上上网是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们的爱好。

　　李离今年才二十四，年纪不大，混社会居然有十多年了，没办法，摊上一个不幸福的家庭，小孩子的人生也跟着不幸福，他十二岁的时候母亲跟别人跑了，留下他们姐弟三个跟着父亲，后来父亲再婚了，继母这边也有两个小孩，比他们姐弟都小，他父亲为了讨好新老婆把自己的三个孩子全部赶出去打工，李离十四岁初中都还没念完就跟着一群大老爷们在工地里干活，说起来也算童工了，可青城这种不起眼的小地方天高皇帝远的，法制也不健全，劳动法什么的全都置若惘闻，根本没有人理会。

　　干了一年多才又在一家饭店里找了事做，先是在后厨跟着做点杂活，给大师傅打打下手什么的，后来老板看小伙子模样长得周正，就让他跟着配小菜的师傅做学徒，年纪再大点，李离出落得更清秀可人了，老板更喜欢叫他在前台走动，后厨的活也就干得少了。

　　慢慢的也就适合了这一行，像李离这种没什么学历的人，也没有一技之长，第一份接受的工作一般都和后面的工作有着直接的联系，毕竟在一个领域混熟了，能够驾驭了，也就不太愿意试着去改变与尝试了。

　　李离就是这样，在饭店一做就是七八年。饭店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吃的问题解决了，饭店里像他这样的人很多，要么是农村里来的，要么就是有家不愿回的，店里一般都有宿舍，条件自然就不用说了，能好到哪去，有个躺的地就算不错了。

　　吃住都省下来，每个月的工资也得以攒下来，这些年李离换了不知道多少家饭店，总想跟着大厨学点手艺，青城最差的排档的主厨一个月也有两千来块，好点的四千也不止，李离没有远大的理想抱负，就想有个一技之长，不至于饿死。

　　可是每到一家店都被安排做前台服务员，最多也就是传菜，人家看到李离白静的面皮，修长泛白的手指，怎么也没办法和一个油腻腻的大厨联系起来。

　　李离是下定了决心的，他一向是个认真执著的孩子，人也谦虚，没事就跟在大厨后面点头哈腰的，眼睛里有活儿，不肖人家动口麻溜得伺候得周到，买账得人还是多的。得空得时候也会教他几手儿。

　　福满楼在青城也算数一数二的了，李离虽然在这里呆的时间不是最长的，但在这得到的最多。这一共有六个主厨，个个都是这行的顶尖人物，其中的老何是他最佩服的一个了，李离就不止一次听到客人们对老何的菜赞不绝口。

　　老何今年年纪也不很大，三十五六岁吧，肤色很黑，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毛头发都很黑，偶尔几天没刮的胡子都支棱着，看着很粗犷的一个人，却不喜欢讲话，也没有什么不良爱好，别人都抽烟他也不抽，别人闲着围在一起小赌几把他也不跟着搀和，连看都不看，就连大家开色情玩笑他都面无表情，前面的服务员姐妹们暗地里叫他面瘫。

　　虽然佩服，可这人什么都不好也很难和他套近乎。对于这种人李离还是没什么招数，他的心思也就停留在最本能的，耍心思什么的他也不会，脑子里匮乏得很，没什么能耐对付这种冷冰冰的人。

　　但李离也没过放弃，事实上他想做到的事都会尽最大的努力，而且很多也都做到了，除了他的家庭是他所不能改变的事实之外，这些年他过得也还算不错，呵呵，就算苦中作乐吧！一个被家庭抛弃的人还有什么幸福可言，能一个撑下去就算不错了。

　　和从前一样，李离跟在老何边上跟着做些杂事，也不多说，别人都歇着的时候李离就给他洗灶台，洗灶具，什么都做，能做得他都去做，老何看他的目光很冷淡，虽然不开口但目光已经告诉他了：没戏。

　　李离却不气馁，他想不管怎么样，他能做的已经做了，老何教不教自己那是他的事，就算这一切全都是白废，李离也没觉得少什么，当然如果真能打动老何，那再好不过，做完这一家，李离实在不想再在这种地方干下去了，做了这么多年，他真想换换了。

　　可是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反正就是做烦了，夜里睡觉之前李离估算了一下这些年的积蓄，开家小店也够了，偏点的地方房租也不算贵，自己又有手艺，再找两个打杂的，混点饭吃也不难，总好过现在每天累个半死，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想起这一点李离又恨得牙痒，若不是一出来就在这种地方混，他也不会成为今天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好在父母都不要他了，以后即使一辈子不结婚也没人跟着叹气了，不会有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喊，也不会有父亲拎着椅子朝他摔过来，省了不少的事。

　　想了一会儿就困得不行，年轻人觉来得快，说睡就睡，累了一天也没什么气力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

　　饭店开门晚，也不用起大早，一觉睡到八多点钟，还是被闹钟叫醒的，八点半开始工作，起来拎着脸盆去洗碗池里洗脸刷牙，拾弄完时间就差不多了，厨房里开始忙碌起来，做些准备工作，早饭九点钟开吃，一天就两顿，下午是四点半，没有晚饭，有时候客人没怎么动过筷的会被他们收回来填肚子，都是正当年的小伙子，晚上不吃实在扛不住。

　　一开始李离不太习惯吃别人剩的东西，心里总过不去这一关，后来呆得时间实在太长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吃完了饭就开门营业，青城是个很好吃的城市，很多娱乐场所都开不过饭店，什么酒吧啊，KTV什么的隔两年一变，不换装修招牌的根本混不下去，十年以上的饭店却随处可见。

　　下午两点到四点是休息时间，店后面有一个小点的蓝球场，男孩子们争抢着一只蓝球不亦乐乎，李离也喜欢打球，但打得少，最近不都在讨好老何呢吗，没时间。

　　老何躺在一张淘汰下来的破躺椅上闭目养神，李离这孩子和他见过的都不太一样，人干净也勤快，他那点心眼老何老早就看出来，要说老何也不是难为人的人，他对李离也没什么反感，只是这家伙长得太不男人了，这点让老何有点鄙夷。看着他也没话说，况且从一开始李离也没提过任何要求，自己也不是上赶着的人。

　　真正让老何改变看法也没用多长时间，李离就用了一瓶白酒就把老何给搞定了。原来面瘫也不是什么都不好，不抽烟不赌博不喜欢女人，那就只剩酒了，一个男人清心寡容什么都不好的太少。

　　李离赶老何休息的时候请老何喝酒，在一家不怎么样的小饭馆里，味道怎么样李离全然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喝了很多酒，反正从那之后老何对李离来了180度大转弯，也舍得把自己的手艺如数传给李离。

　　李离乐得跟捡到了宝一样，每天都精力十足，用了一年时间在老何那学了很多东西，终于辞了职，自己开了这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