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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番外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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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院也会给他回信。
一院遇到的奇葩病症,苏望的工作情况和日常生活,什么都说一点,可信途遥远,一个月或得一封。
在苏逸之的坚持下,李院没有把他生病的事情告诉苏望。
两父子本就感情生疏,此后苏望更是难以理解这个在他眼里,前途光明却自我放逐的儿子。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逸之寄回来的信中多了一个娴雅温婉的女子,李院读信时不自觉含笑,事情也如他预想中发展,那个女子将苏逸之带回了尚城,成婚生子。
李院还抱过小时候的苏棘夭,可就在一切似乎回归正轨的时候,苏逸之找到了他。
他至今还记得他那个意气风发,洒脱骄傲的学生,满脸颓丧地告诉他,他的病,好像复发了。
“你父亲在一院接受了三年的治疗,毫无起色,后来,他和你母亲离婚后就没了踪迹,但处于私心,我把他的病历报告原件带出了一院,一直自己保管着。”
他把一份文件夹轻轻放在苏棘夭面前,面带惭愧,“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们一声抱歉,当年若不是我,逸之不经历那件事,也就不会...”
苏棘夭内心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但这声抱歉,她却是没有立场接受的。
这或许只能说是命运的捉弄吧,若父亲不经历那件事,他也不会去藏地,还在那里遇见去拍摄的温蔓枝,也许会一直呆在一院,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可这般出生的也就不会是自己了。
她摇摇头:“父亲在藏地之时时常与您通信,还多亏您照顾不知情的爷爷,想来父亲心中也是未曾生过怨怼的。对了,”她倏然想起另一事,“李叔,您知道昨日...”
李院微微一笑:“今日我倒是忘记恭喜你了,订婚快乐。”
她郝颜:“谢谢李叔。”
李院又道:“你是想问昨日老王老葛他们送你的订婚礼之事吧?”
她微微颔首,蹙眉道:“既然您是父亲的老师,那便是我的长辈,本该喊一声李爷爷的...”
李院:“可别,和之前一样喊叔吧,听着亲近。”
“哎。”她应声道,“那李叔,我可就真心问了,王叔葛叔是不是想把地皮还给明家,然后交换些股份?可您怎么当时就料到这些,顺势赌上了那两块地皮了呢?”
“其实啊,我见你的第一面就认出你了,你和你父亲长得,十分相似。”李叔摇摇头,叹息一声,“稍一打听,有人见你进了那明家小少爷关照的病房里,便知道了这其中的关系。”
“那日其实也是凑巧,那两块地皮攥在老王老葛手里,久了倒也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他们的肉中刺,若是通过你还回明家,明家家风清正,不能从你手里白白拿走。
你又没有能力开发,最好的选择便是你以地皮入股,往后便有了傍身的资本。我能替你父亲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
“说来也好笑,那日你们走了以后不久便下起了雨,再没钓起别的鱼,可回去一剖才发现,那条大鱼刚觅过食,肚子里好些小鱼还没消化呢,误打误撞的,就把他们给赢了,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或许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意吧。
谁能想到她苦寻一院知情人未果,李叔却早早几年前就出现在了自己身边,而她却从未想起询问他们的背景和经历。
而王葛两家趁人之危低价买走了明家两块地皮,却因天时地利人和全无,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最后又是出于利益考虑将两块地皮物归原主。
苏棘夭回去后便把这些事完整告诉了明湛,连他也没想到,原来这一切的起点,是李院碰巧发现了她的身份,临时起意送了份嫁妆给她。
既然搞清楚此事没有更深的阴谋,苏棘夭便签了字把两块地皮交予明衍处置了,该和王葛两家谈什么条件,往后又有什么规划,那都不是她要考虑的事情。
订婚后她算是半个明家人了,恰逢明父忌辰,她便随明湛一同回了明家大宅,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订婚前明湛带她回来见家人,回想起来清晰如昨,竟一转眼已经小半年过去了。
他们刚到明家,大门敞开着,不少佣人手中端着各式各样的物事进进出出,瞧着十分忙碌的样子。
明母站在大厅中央指挥几个巨型花瓶摆放那个的位置,瞧见他们来了,便使唤明湛:“阿湛,你去阁楼把存放你父亲旧物的那几个木箱搬下来,整理一下里面的东西,晒晒太阳,放久了怕是要生霉。”
“夭夭就别上去了,那上面处处是灰,待会让人上去打扫打扫。”
刚说完,一道身影临进门时踉跄了一下,差点将手里的东西摔了出去,明母眼疾手快上前几步扶住她,担忧地上下打量她,“没事吧?小心些,动作慢些没关系,别大意把自己弄受伤了。”
见对方站直了身后摇摇头,“去吧。”
明母松开她。
再回头,儿子儿媳两人都不见身影,抬眸抓住了楼梯转角处扬起的一片裙角,明母低头莞尔一笑,这小两口啊,倒是一刻也分不开呢。
明湛在走廊的木柜中取了钥匙,而后才领她上了阁楼,打开门后回头叮嘱了一句:“楼梯窄,里头又脏,要不你...”
话未尽,便看见小姑娘好奇的眼神,他倏然住口,将笑意抿在嘴角,伸手向她,“小心脚下。”
阁楼里阴暗,空气闷窒,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明湛将散在地上的几个木箱摞起,视线堪堪与最顶上的箱顶平齐。
“我来帮你。”苏棘夭接过他手中最上头的那一个,“啪嗒”一声,一本陈旧的本子倒翻反扣在地面上。
她把木箱放在阁楼门口,才得空返回屋内拾起那本旧本子,轻拍几下拍掉上面落着的灰,将其翻过来,正欲合上之际,扫过其中的内容时,不由得一怔。
熟悉的字迹令她心中一颤,抖着手往后翻了几页,其中有一页,反复出现的“阿枝”和“小夭”,刺痛了她的双眼。
明湛下了楼发现身后的人影不见了,将几个木箱搁下,折返回阁楼内。
密不透气的阁楼里只有一扇打不开的窗户,阳光透进来,一束束照亮了空气中轻盈漂浮的粉尘。
小姑娘蹲在地上垂着头,肩头扣起瞧着十分单薄,手里是一本翻开的旧记事本,似是一时未拿稳,落在了地上,扬起一阵浅浅的尘埃,四散漂浮在空中。
“夭夭?你怎么了?”他走近,握住她的上臂将人从地上托起,错手间,一滴滚烫坠在他手背上,轻若无物却又重于千金。
硬朗的眉头瞬间蹙起,面前的小姑娘缓缓抬头,眼睫濡湿,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竟有些许颤意。
另一手指向地上的旧记事本,语带哽咽:“这是我爸爸的日记本,为什么会在你父亲的遗物里?他们认识吗?他,还活着吗?”
书房内,明母和他们二人对坐于窗前,将旧记事本递还给苏棘夭。
“世上竟有这般巧合的事,这竟是你父亲的东西。”明母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然而抬眼瞧见她面上的期冀,正欲开口时带了几分犹豫不定。
明母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入她眼中,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其实她也明白,十几年过去,若是爸爸还活着,治好了病又怎么会不回家。
可若是他活到现在,却仍病痛缠身,又该是怎样的折磨。
只是前几日她从李院口中了解到了一个跟他们眼里都不一样的苏逸之。
他不像自己眼里高大沉默,安全感十足的模样,也不像爷爷眼中漂泊浪荡,定不下心的模样,更不像温蔓枝眼里负心薄情,抛弃妻女的模样。
李院看到的是他对穷困弱小的怜悯,对自身不足的反省惭愧,还有初遇温蔓枝时爱慕心上人时的意气风发,还有有了孩子以后回归家庭的责任担当。
这完全区别于她对爸爸前二十几年的了解,让她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了妄念。
若是他还活着,她也想和爸爸告状,这十几年温蔓枝都是怎么欺负她的,她也想,能和小时候一样,在爸爸的怀里撒娇,有无条件站在她身边的亲人,还想告诉他,她如今也有了想相守一生的人。
“妈妈,没事的,你把知道的都告诉吧,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有心理准备的。”她往身边靠了靠,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曝露在荒野时下意识找寻荫蔽的地方。
明湛搂了搂她的肩膀,将目光投向明母,他未曾听说过这不属于父亲的记事本从何而来,眼下竟也有些莫名的紧张。
明母将自己知道的一切缓缓道来:“阿湛他父亲,当时在b国出差,突然发生的战争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他当时所在的地方就是第一轮的轰炸区。
据说,当时有个医生将他推出了房子,自己却被埋在了倒塌的房子下面,当场死亡,这个记事本就是房屋倒塌之前,那个医生扔出来给他父亲的。但他父亲没过多久就中了流弹身亡了,没留下只言片语。
我们手里只有这个记事本也没办法找到那个医生的任何信息,将他父亲的遗体带回国后,在他父亲的墓边上立了个衣冠冢,以表示感激。”
明湛扫了一眼那本记事本破旧的封皮,内心百感交集,怀里的小姑娘已经哭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