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南海》澈小曼

5、迷失……

　　我承认我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干这个事情了，弄的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即使屋里和外边都没有人。

　　以致第二天我再进入Knight直播间的时候有点做贼心虚的老脸一红，我妈以为我发烧了还差点叫来了护士。

　　上午做检查抽了我六七管血不知道都用来验什么。我就默默看着那些殷红的鲜血缓缓流进五颜六色的真空管里，心里不知是爽还是什么。

　　我妈中午来的时候从家拿了本书给我，我一看是福尔摩斯探案全英文版，我去年考六级的时候买的，为了练阅读。

　　事实是书封都没拆更别说看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是在哪里找到的。

　　六级……应该算是比较难的考试了吧，我第一次没考过，第二次荣幸的拿了550加。

　　怎么样怎么样，我也不算一无是处吧。

　　我妈把书外面那层透明封皮撕掉，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我又有些眼眶发疼了。

　　算下来我已经在医院住了有一周多了，这周在外人看来我是越来越正常，简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可我自己却知道我依然处于一个极度敏感的状态。

　　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碰到了我哪根神经，然后吧一下断了，我又生不如死了。

　　也不怪我有这样的忧虑，毕竟自己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

　　医生问你感觉怎么样，你说没什么事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确实也没什么事吧，看电视手抖水果刀掉地上了这种事说了他能判断出什么呢？帕金森？

　　我也确实是会情绪低落，一天哭个一两回，不吵也不闹，有时候自己干着什么事眼泪就流下来了。

　　就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以为我的状态已经几乎快要恢复到正常状态下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晚上医院的住院部很安静，我自从这次抑郁开始晚上睡觉总是能听见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有时候还会突然惊醒。

　　今晚爸妈都回家了，他们得工作，前几天他们不敢放我一个人在医院住，这几天看我状态好点了，正好赶上他们有应酬，所以今天晚上没人看着我。

　　真好。

　　我住院以后就养成了一个习惯，看天花板。这个病房的天花板可能之前渗过水，有浅浅的黄色水痕，我就喜欢躺在床上隔空用手指一遍一遍的描。

　　睡不着。

　　总感觉外面有人看我，但我顺着门上的小窗往外看，又没人。

　　奇了怪了。

　　我就描天花板上的水痕，描啊描，描啊描。

　　Knight今天没直播，发了动态说有重要事要办，一众人在下面评论怀疑他出去幽会，我一口水呛的喷了一地。

　　我暗想什么重要的事啊，平时都那么勤奋，今天难不成真的去约会了。

　　随即又甩了甩头，哎，人家干嘛和你有什么关系还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

　　打开电视，电视剧已经不急不缓地来到了五十集，哎，看完这个又剧荒了。

　　屋里只有电视亮着，我借着明灭的灯光用手指轻轻摩挲那本包装精致的福尔摩斯探案，眼里流下两行泪。

　　我是个有一点强迫症的人，这主要体现在看书上，我特别爱惜书，会像有洁癖一样在看书之前左一遍右一遍的洗手，我还不舍得折书，翻开很大角度都不舍得。

　　爱看的书我就一遍又一遍的看。

　　夸张的不得了，我看了十遍的书还像新的一样。

　　当然，我的书也不会借给任何人。

　　可是我的书被我妈摔、撕、砸在地上……

　　无数次。

　　那是我的底线，她拿起我的书我就会崩溃大哭的求她，她大概愿意看我求她。

　　我跪在地上捧着那些书，我连翻都不舍得翻的书，包括那些上学用的也被我包了书皮好好爱护的练习册，三两散落在地上，书脊处破了皮，有的甚至掉了页。

　　我把头深深的磕在地上，哭的浑身发抖，我把书抱在怀里，可悲的像语文书里祥林嫂抱着死去的孩子。

　　直到后来有一次我难过到浑身痉挛晕了过去甚至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她的行为有多么大错特错。

　　我躺在ICU里，她扒着玻璃哭的好惨好惨。

　　电视里正在演女主离开家去皇宫的剧情，她母亲后面意识到她不会再回家，撕心裂肺的喊她的名字。

　　我的耳边也响起我妈撕心裂肺喊我的名字。

　　“阿母错了！阿母错了！”

　　“儿子，妈妈错了！妈妈错了……”

　　“是阿母对不起你！”

　　“妈妈对不起你……”

　　……

　　我狠狠的抱着头。我想拿遥控器关掉电视却颤抖着手够不到。

　　电视里还想着女主母亲绝望的呼喊，而我的耳朵里全是我妈痛彻心扉的认错。

　　我以为我终于赢了一回，她向我道歉了。

　　她在ICU外喊：“你别这样！妈妈求你了！妈妈求你了！你想打妈妈吗，妈妈替你打！”

　　她不停的扇自己巴掌，整个那一层的空气里都是她的哭声和突兀的打脸声。

　　我躺上床上浑身一点知觉也没有，就意识还清醒着，我就听着，声声入耳。可我怎么还是这么难过这么伤心啊，我明明赢了，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疼啊。

　　我也动不了，由着一颗又一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又流到耳廓里，最后落到枕头上，濡湿大片的枕巾。

　　这些画面一幕幕不受控制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的眼前，就像正在真是发生的一样让我又经历一遍，我想逃离，却怎么也逃不掉，像漩涡里伸出的无数只手拽住我的裤腿，我的脚踝，狠狠的那我拖进深渊，溺死在无穷无尽的痛苦里。

　　我抱着头的手抖的像筛糠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借着电视的光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到卫生间。

　　一把清水泼在脸上，我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和一双猩红的眼。

　　我从小到大始终是学校追捧的对象，再加上我挺自恋的，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觉得自己这么的难看。

　　像个怪物。

　　我一拳砸在洗手池上，碎瓷片刺进我的指节，血混着水蜿蜒的流。

　　我跪倒在地上，眼泪流的满脸都是，我的意识渐渐变得不再清醒，模模糊糊的摸索着掉在地上的碎瓷片。

　　找不到。

　　找不到……

　　就在我近乎疯狂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一个人从身后钳制住了我，他力气好像很大，一只大手握住我两个手腕使我动弹不得。他温热的气息散在我颈肩，和我说：“没关系，别怕。”

　　我不住的干呕，那人抱着我，好紧好紧，紧的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根本没法清醒着思维去想这个人是谁，我发疯一样的反抗，用指甲抠我的手和他的手。我的脑袋撞在马桶的边缘上，剧烈的疼痛让我安静下来，他又换了个姿势用另一只手捂住我的头，他的唇抵着我的额头，温热的，不知来自于他还是来自于我自己的血。

　　我痛苦的像只困兽，渐渐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