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道具在哪里》喵火流星

245、第245章

　　……是些什么？
　　特里斯忍不住掐着鼻子抱着胳膊，弯腰凑近。
　　两堆肉块中插着的似乎是个圆环，而另一堆则是露出了一个方形的尖角，是不慎掉落其中的装饰吗？可每一堆都有，难免叫人生疑。

　　直起身再看整个石台台面，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染血石刻使这一场景看上去更为诡异，血肉显然是被放在了定好的位置，方形尖角的肉堆像是头部，与另两堆肉块相互连接，另两堆肉块并未直接接触，但从它们下方伸出的刻痕，都指向了石台中间的一条又粗又深，仿佛头部支撑物的凹痕。
　　小心伸手比了比，中间的凹痕足有三指宽，其他刻痕像是用来导流鲜血的，可中间最粗的这条，似乎……更像是用来放什么的。
　　特里斯既觉胆寒又着实好奇，将五指张开又收拢数下，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伸出了手指，轻轻点了点那痕迹的边缘。

　　意外的光滑，而且冰冷。

　　不过更令他悚然的，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像被惊扰了一般突然从远处传来。

　　“谁在哪里？”

　　说话之人话音严厉而又警惕，吓得特里斯忙收手抬头，即见石台对面中，烛火微弱的余光照出了地下室另一端一个不宽的入口，及入口中站立的一个人类的下半身。
　　石台上的血肉，很显然就是他的杰作。
　　他脚上穿着一双高帮的厚皮革长靴，那是踏过泥泞里面时常见的装扮，他的面前挂着一条陈旧的围裙，围裙上显而易见的血迹，他两手都带着手套，左手提了一个脏兮兮的水桶，似乎也是血迹斑斑，右手则握着一条麻布包裹的长棍，有可能是用来放进那条光滑凹痕的物件。

　　“……”
　　特里斯没有应答，两手悬在半空，没再触碰任何物品，也没有挪动一步。

　　既然西塞尔将其定义为「障眼法」，想必不会是正常的空间，上回在梦中，只要不动便不会引来对面关注，他正是在赌，赌这个规矩在这里同样适用。

　　“……”
　　屠夫打扮的男人沉默着，倒是没有其他举动，不大的石室，只能听到他起伏的呼吸声。

　　有用。

　　注意到他的呼吸声十分明显，而自己的几近于无，特里斯判断那个规则确实奏效，随即小心翼翼抬起脚跟，向后倾斜，同时在心中默默念起了离开梦境的咒语。

　　“我看不见你。”
　　男人却在这时又开口了，“但我知道你在那。”

　　你确定？
　　特里斯忍不住调侃，一边继续后退，从可见范围延伸推断，如果这里是现实，他没走几步就会撞上和周围类似的土墙，但事实是他没有，他甚至能感到身后还有无尽的空间，所以这的确是个梦或其他虚假不存在的东西。

　　“你是来看我做的怎么样了吗？”
　　男人的话音突然放得轻而柔软了，柔软得……或者说耳熟得令特里斯听罢一愣。

　　“抱歉……”
　　他突然又自顾自愧疚说，“还需要一点时间。”

　　搞什么，是我的错觉吗？
　　特里斯不由得停下脚步，吃惊地张开了嘴。
　　男人的声音变得柔和低沉以后，竟然变得和老文斯汀有几分相似了，不过他的声音还是更年轻，更有情绪，相似也不过相似那一刹那罢了。

　　“……”
　　男人又一阵沉默，接着果然又变换了口气。
　　“老实说，我有一点迷茫。”
　　这回的口气，听上去有些无奈，有些可怜。
　　“我把你送我的书看了很多遍，但还是……”

　　老文斯汀倒是从没用过这种口气，只能说对方看着有人样，大概也不是正常人类。
　　特里斯皱了皱眉，随即合上了嘴。
　　“……”
　　他当然不会去回应他，而男人像是终于接受了自己方才的感觉只是错觉，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失望地叹了口气，“幻觉吗？”接着又自言自语道：“不过有可能，这也是一种考验。”

　　嗯？是哪位的信徒吗？
　　熟悉的口头禅令特里斯再次好奇，而男人也提着桶与木棍，从黑暗的入口信步走了出来。
　　地下室如此狭小，他却是个高大的人，打扮如此粗糙，他的相貌却称得上精致，石像一般的高颧骨，绷紧的绞盘绳索似的下颌线，他没有将栗色的卷发全部剪短，而是留了一小撮细心地束在脑后。

　　“……文斯汀……神父？”
　　特里斯盯着他的面庞看傻了眼，不由自主泄出了一声。
　　那个人的模样，他怎么可能弄错呢？

　　“？！”
　　年轻的神父顿时瞪大了眼，同时惊呼，“谁在哪里！”
　　或许因为他迟疑的口气，不算失礼的称呼，对方的口气也少了几分警惕严肃而多了几分纯粹的震惊。

　　自己都出声了，他还看不见吗？
　　特里斯疑惑地转了转脑袋，向左移了一步，可对方的目光并未随之移动，仍在朝他自己认为的方向搜索。

　　“文斯汀·拉法尔……神父？”
　　他只得又问。

　　“你是谁？”
　　年轻的，只在肖像画上看过的文斯汀神父吃惊回应，可视线依旧不能聚集。

　　“我是特里斯！”
　　特里斯忙答，“特里斯·科尔！”
　　他一边冲他大幅度地摆手，可惜对方一边困惑环顾一边更为困惑回应：“科尔……是那位牧羊人，约翰·科尔家的人吗？”

　　“是的！”
　　真是他本人！特里斯随即高兴道，“那是我的父亲！”

　　“他与谁人结婚了吗？”
　　文斯汀神父大为惊讶，甚至可以说表现的难以置信。
　　“你的母亲是……？”

　　咦，但他不知道我的母亲早就过世了……难不成这个老文斯汀是很久以前的文斯汀神父？长相是，记忆也是？
　　那他岂不是不认识我？
　　激动的心情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特里斯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为好。

　　“你是从未来回来的人吗？”
　　文斯汀神父反而主动询问，此时他的口气随和，确是更像他了。

　　自己是未来回来的人吗？
　　不，是看到了幻影的人吧。
　　特里斯为难地暗想，依旧保持了沉默。

　　“你走了吗？”
　　文斯汀神父再度遗憾叹气。
　　“不不！”特里斯忙坦白，“我只是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好。”

　　“那我就当你回答是了。”
　　文斯汀神父微笑说道，明明周围环境和他的打扮都如此糟糕，可那样微微一笑，竟顿时让特里斯有种回到了教堂的感觉。

　　“无需在意，你的存在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他放松地呼出一口气，笑意满怀柔声询问，“那么特里斯，你过得还好吗？

　　为什么自己会看到他……为什么他能和自己对话？
　　一时之间，特里斯竟紧张的说不出话。
　　此时的对方分明不是自己记忆中最深刻的模样，但那温和的语气，那看过来时眉毛与嘴角扬起的弧度，与自己认识的那个他没有丝毫区别，一样会令自己的心悦动不已。

　　见对方安静地等待自己回应，特里斯深吸一口气，努力从恍惚中抽身，抬起手晃了晃，努力欢快道：“我、我现在过的挺好的，嗯。”

　　“得到了那位的庇护，多么幸福啊。”
　　文斯汀神父稍稍抬头看向别处，神情复杂地感慨了一句，而后又将视线放回了前方，点了点头郑重道，“谢谢。”

　　「那位」……谁？
　　话说回来，他刚才明白了什么？
　　自己还是一头雾水，他不但不觉意外，反而好像额外理解了什么，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血肉……又是怎么回事？

　　“文、文斯汀神父，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抿了抿嘴，特里斯决定还是直白询问。

　　文斯汀神父口气依旧随和：“你想要知道什么？”

　　“这些血肉是怎么回事？”
　　他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随意，而不像被吓到了。

　　文斯汀神父噢了一声，看向石台，神情没什么变化：“之前那些都失败了，我换了新的。”

　　失败？新的？这是要做什么？
　　特里斯更疑惑了。

　　“不过你的到来，也许预示着这回能够成功。”
　　文斯汀神父看着石台轻声说道，同时再度扬起了嘴角。

　　这样的场景就显得有些诡异了，瘆人的寒意再次漫上心头，同时浮现的，还有一个他小时候就听过的传闻：
　　「老文斯汀信仰的是邪神。」

　　不会吧，难道那传闻还是真的……？
　　特里斯皱着眉抿着嘴。
　　……不，就算是真的，那也和自己没关系。

　　就算他是老文斯汀，也不是自己真正接触，了解，喜爱的那一位。

　　他始终没有忘记西塞尔所说的「障眼法」一词，并逐渐开始觉察，或许太阳给自己看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令自己对老文斯汀产生怀疑，就像尼诺镇上曾与他交好的居民那样，变得不再信任他。

　　真是的，老文斯汀年轻时究竟做了什么？让太阳这么厌恶他，恨不得把人们对他的好印象彻彻底底抹去？
　　特里斯疑惑不解，不过并不打算在这里寻找答案了，他似乎离开得太久，已经偏移了确定好的目标。

　　“好吧，祝一切顺利。”
　　特里斯想了想，随口道。
　　反过来想想，如果他是真实的，那他所畅想的未来就是自己经历的现在，即自己的生活一切太平，他最终也安然到老寿终正寝的现在，那意味着，就算他此时在做什么瘆人的事，最终也没有导致多么糟糕的后果。
　　也许他突然醒悟了，中途放弃了，或许最后还是失败了。
　　也有可能，他成功了，那不过是看着血腥，结局其实有利于大众。
　　总而言之，如果他是真实的，西塞尔一定会知道，实在在意，去问他就好了。

　　“我走了。”
　　所以特里斯停顿了一下，又道。
　　他不该停留在这儿了，外面，未来，或者说当下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

　　“也祝你下定了决心去做的事圆满完成。”
　　文斯汀神父点点头微笑道，没有阻拦或询问更多，两人的视线明明从未对上，此时他的祝福却好像是看透了他的心。

　　特里斯轻轻嗯了一声，一边再度默念起咒语，一边背着手向后退，离石台烛光越远，腥味，寒意，所有与现实相连的感觉越模糊，他确定自己将会平静走出“梦境”，不过就在这时，文斯汀神父突然又出声喊住了他。

　　“特里斯……！”
　　只听他扬声说道，“如果你还听得到，请替我转达一句吧。”

　　特里斯愣了愣，下意识接话：“什么？”

　　“我一直——”
　　文斯汀神父急切开口，可一句话没说，又停下了，像是平复了一番情绪，才重新开口，一字一顿道，“我一直相信着，从未改变。”

　　呃？相、相信什么？要自己转达，莫不是觉得自己也相信……？
　　不过事实上如果自己知道他的信仰是什么，大概率真会与他相信同一位。
　　特里斯犹豫了一下，谨慎反问：“转达给谁？”

　　他倒想直白问问对方信的什么，但眼下的文斯汀神父似乎处于一种狂热信仰的状态，他不愿也不敢打破两人之间存在的微妙隔阂。

　　“如果有人愿意听，就告诉他。”
　　文斯汀神父笑笑，口气反而随意起来，像是说出那句，自己就得到了满足一般。

　　唔，有人愿意听，应该只有西塞尔愿意听吧，如果他还愿意听。
　　特里斯头疼地想，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那么再见了，特里斯。”
　　文斯汀神父放下桶摆了摆手，笑眯眯说，“期待我们能再次在「过去」相见。”

　　不是在未来吗……？他真是太神秘了！
　　特里斯闭上眼，用力晃了晃脑袋，等他将两眼睁开，眼前的景象已顺利变回了那个被火焰包裹的黑色物质，自己的身体仍是两手抓握蛇杖的姿态，而蛇杖已深深刺入了那物质之中。
　　火焰贴着灰白的杖身掠过而没有将其裹挟，火舌舔过他的皮肤但也只是感觉炎热。
　　就算不会被烧伤，也存在脱水的危险，所以赶紧结束这一切吧。
　　特里斯一边想，一边又用力握了握拳，低声念道：“「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