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基因》光纤一钱

3、chapter 3 列车上的陌生人

　　闻朝工作所在的商场老板是一对年近一百五十岁的老夫妇，若以256岁为地球纪的“期颐之年”，那么他们恐怕称得上是“花甲之年”了。老板也是华夏裔的人，姓赵。赵老先生的商场开在本州的二三线城市帕特市的市中心，由于这里的一线城市主要被政治、军事、文化以及商业等“高档”名词占有，所以在比尔姆星的三个州中，二三线城市反而成了公民居住的主要地方。不过，在这个疆域有限的星球，在这个划分简陋的洲际，撑死也就能把城市排到四线的‘海拔高度’了。因此，赵老先生的商场在占据了民众居住集中区这块“风水宝地”之后，生意逐渐风生水起。

　　赵先生的夫人，没人能说出她的地球纪“祖籍”，不过在这个混居的新星纪，除了部分注重血脉传承的华夏裔，还有一些认为自己“血统高贵，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痴人，恐怕已经没有人在意祖籍问题了。她喜欢人们称她为“安丽娜女士”，这位善良的老夫人，正是她向带着孩子的闻朝伸出了援助之手，劝说赵先生留下闻朝在这里工作的。

　　同正在此处“视察”的赵老先生和安丽娜女士打了照面之后，遇见人一向“不善言辞”的闻言也难得露出一副笑脸，缅腆着跟安丽娜女士打了招呼。

　　“小阿言，快过来，我前天看见了一只很漂亮的发箍，当时就想到了如果戴在你的头上一定很漂亮。” 老妇人说着，将发箍拿出来，招闻言过去。她一向很喜爱这个小姑娘，小姑娘的眼睛像冬末春来之际冰潭上将化未化的净水，清冽而透彻，叫人一眼就能望得到底。当她静静地望着自己，就仿佛有一只上帝之手按下了缓速器，让这个喧嚣且飞速行进的世界逐渐缓慢下来。更何况，她看她就像望着自己早早逝去的女儿一样，所以安丽娜女士总是给予闻言用不完的包容。老夫人在不知不觉中向这个毫无亲缘的小姑娘倾注了一份无私的爱意。

　　闻言赶忙走上前去，同时快速地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来一个包装精良的盒子，盒子被简单的粉色包装纸和丝带包裹着，看上去并不华贵，但显得诚意十足，盒子右上角还印着一只调皮的白色小猫。

　　“爱丽娜奶奶， ”她叫着被老夫人特许的称号，“这是我包给您的礼物，前几天学校布置了一份作业，让我们为自己的母亲准备一份礼物”说着，她低下头顿了顿，接着故作坚强地抬起头，真诚的双眼望进老夫人的眼底，“但是，我没有母亲了。我只认识您，所以我将这份礼物送给您，祝您每天都能开心幸福。” 闻言尽她所能使用着自己最为动听的声音，试图倾尽全力地将自己那本就不多的关心一股脑地塞给老夫人，至少要让她看得出自己对爱丽娜女士的一片真心。

　　闻言不愧是尽得其哥真传的嘴甜，在一阵寒暄之后，她又叮嘱道： “记得一定要回到家里再打开哟，亲爱的爱丽娜女士。”甜言蜜语让这位老人很受用，老人亲自将发箍戴在女孩的头上，温柔慈祥的摸着女孩的头。原本该是闻朝工作的地方，却被小丫头片子占了“主场”，他自己倒被挤到一边上去了，他不禁跟同样待遇的赵老先生相视一笑。

　　赵先生将他引到道路的另一端，他看着爱丽娜女士和小闻言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原本严肃正经的脸庞分外柔和。闻朝曾听说这两位老人经历了颇多苦难才走到一处，又听闻赵老先生为了妻子能有安定的生活而放弃原本的高官厚禄，跑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行星上当一位商场老板。

　　“这周末将会有一批新的商场试用器械运送到咱们的丰瑜星，这一批次较以前的机器有很大程度的改良。运到后，周日上午，你看有没有时间过来提前试用运行一下。”赵先生问道。

　　“当然可以，正好周日少年宫那边要进行大整顿，那就周日九点。”闻朝欣然答应。

　　“不如你把闻言送过来，陪陪她，她很喜欢你们家的小姑娘。”赵先生看向爱丽娜女士，眼中满是珍视。

　　“真抱歉先生，小言已经答应周日要去为朋友庆生。不过，您二老要是不嫌弃，我问这丫头下周有没有时间。这丫头调皮吵闹的很，就怕您二位吃不消呢。”闻言笑道，其实他内心也很矛盾，一方面闻言跟着自己很少有女性陪在身边的经历，致使把她养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小混蛋”，除了性情莫测之外，心理问题也让他颇为担忧，生怕她惹出什么祸患来。跟在爱丽娜女士身边至少能有一位标准的“参照物”，使她有“掰正”的余地。而且爱丽娜女士对闻言的好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希望闻言能够得到更多的关怀。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很担心闻言的“别有用心”，虽然她一个小姑娘不至于去坑骗两位老人什么，况且就拿这位赵先生而言，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自然也不会吃亏上当。就拿她刚才对老夫人进行甜言蜜语的一通输出，和她日常的模样可是大相径庭，恐怕又是抱着“看，你妹子我正在给你攀关系呢，做事可学聪明点儿吧”大致的想法在作妖。

　　闻言小心翼翼地拉着爱丽娜女士的手向这边走来， “来陪爱丽娜奶奶？我当然有空，下周末我就来，正好陪您过中秋节。老师跟我们讲过，中秋节在地球纪是一个团圆的节日。”闻言听见了这边的讨论声，迫不及待地答道。

　　爱丽娜想来很愿意过各种地球纪的传统节日，仿佛这样自己就仍然身处过去的年代中。她自然也大为赞成，笑着应了闻言的话。

　　最终，在闻言同志在将自己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好似联邦首脑一般忙碌后，跟闻朝来到了他工作的机组。

　　闻朝在检修机组，此外还有组装调试机组、清理整洁机组等。像他们这样的民用机器组，自然是不用耗费太多人手。若是官方设备，光是组装调试的就要分为几十个小组，由上百人进行安装调控。由于会这门技术的人员有限，在加上他们这是一个不知名行星，若是碰上了什么大问题，一时之间难以修整好机器，所以才让他一个搞维修的去跟着调试机器，记录这一批新机器的功能，以便日后的维修便利。

　　检修组还有另外一位成员，他说自己姓张，平常总是穿着规整的蓝色工装，头发由于长时间没有打理，总会在他低头的时候遮住眼睛。这位张姓小哥可谓是神秘莫测呀，平日里很少与人交谈，总是按时签到，按时退工。不过每次的周五下午总会请半天假，听说去探望在医院中的母亲。

　　今天又是他不在的一天，闻朝穿好工作服，整个人都认真严肃了不少。他叫闻言去一旁的休息区老实点儿待着，并塞给了她一块夹胡萝卜酱面包，闻言讨厌的口味。然后带着工具箱进入了检修区域。

　　等他检查完整片区域，并且修理好动作迟缓的货物运输机。他整理好工具，卸下一身装备并简单清理一下。等回到休息区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闻朝给了仍然掐着半块儿面包干啃空气的闻言一个眼神，只见闻言就像是被捏住了后颈的兔子，三口两口将最后一块面包塞入肚中，然后拎着书包在闻朝之前向出口走去。

　　闻朝不免一身疲惫，他有气无力地问： “对了，你周日去朋友的生日聚会，打算带些什么东西做贺礼？不如我一会儿带你去夜市的书店买一套漫画吧，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一套，叫什么‘多探险记’，这本书不是挺流行吗。”

　　闻言被薅住了背包带，挣了一下无果后，回答道： “我才不要呢，给她写一张贺卡得了，反正我们的关系又不好。再说了，就算买了她们也不会感兴趣的。”

　　“丫头，就好像说送贺卡你就会写一样。好了，你自己有打算就行，不管你了。”

　　二人乘坐着星际电车，在漆黑却又苍白的夜里，驶向他们家的方向。漆黑的是星球的夜色，因为远离太阳而显得不甚明亮；苍白的是轨道里的灯光和“白日”的余晖，随着被开发的星球的增加，那些远离太阳的星球大多都是靠着名为“白日”的强光组来作为星球的阳光。只不过，再明亮的灯光也是假的，没有真实的温度，就像隔了一层冷冰冰的雾。

　　丰瑜星“丰16号”专列，这是闻朝往返工作地点和家中的常坐列车，像平常一样，到了这个时间，很多工作了一天的、满是透着疲倦的人瘫倒在座位上，或是刷着智脑，又或是闭上眼睛补眠。一车厢熟悉的陌生人，因为总是这一波人乘坐晚上的返回列车。大家在这里相安无事，可以说任何一天晚上都会是这样的光景。

　　不过，今天倒是有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人坐在最后一位，那向来是人们所避讳的位置，因为角度清奇，灯光昏暗，坐在这里总有一种冷清的感觉。在冷清的车厢里，与一群陌路人呼吸着静谧的空气，经受着一天疲惫的折磨，实在是难遏的很。虽然这人缩在角落里，不过看体型身为高大，是个男人。此外他一身黑色，正在闭目养神。

　　闻朝只是瞥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对于陌生人，在疲惫中的人们很少有探究的心情，他握着闻言的胳膊，也开始闭目养神，给他注目凝神了一下午的眼睛一个放松的机会。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闭上眼睛之后，那个黑衣男子睁开了双眼，扫视车厢一周，将视线停留在闻朝的身上。

　　闻朝紧握住的小女孩发现了这人的注视，将眼睛从漫画上移开，与那黑衣男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