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骨骼标本与蝴蝶标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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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读课的英语单词在黑板上跳成模糊的光斑，丁欣芫盯着虚拟语气的语法例句，铅笔尖在课本边缘画出歪扭的蝴蝶轮廓。臧昀野的消息躺在手机屏幕角落，像片被揉皱的银杏叶：“周三下午实验楼三楼，骨骼标本室。”她指尖划过锁屏壁纸——去年深秋在标本馆拍的蓝闪蝶，翅脉在玻璃展柜里泛着珍珠光泽，像谁用月光织了张网。
"豆芽你铅笔要戳穿纸了。"桑喻的自动铅笔敲在她手背，错题本上的墨点晕成小星球，"臧昀野昨天在走廊摔了三次试管，第一次摔碎时盯着你背影走神，第二次把‘股骨’念成‘豆骨’，第三次——"少女突然凑近，热气拂过她耳垂，"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松了，露出的锁骨比生物课本上的模型还漂亮。他好像家里也是部队的，不过他整天对着骨头发呆，完全不像会打军体拳的样子。"
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丁欣芫想起昨天捡论文时，指尖触到《青少年骨骼发育研究》扉页上的烫金标题，还有臧昀野手腕内侧若隐若现的青黑色血管，她鬼使神差摸向自己锁骨，指尖触到皮肤下微微凸起的骨点，忽然听见桑喻倒吸凉气："天，你耳后沾着粉笔灰，像只没长全翅膀的蝴蝶。"臧昀野最新动态更新在十分钟前："人类锁骨的弧度，和垂耳兔受惊时耸起的肩胛骨惊人相似。"配图是张X光片，两条淡金色的锁骨像一对收拢的蝶翼。
实验楼的消毒水气味像片透明的海，漫过楼梯拐角时，丁欣芫抬手撩发，右耳前两颗上下排列的小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校服袖口被风掀起，露出纤细的腕骨。三楼铁门虚掩着，解剖台的冷光里，臧昀野正用镊子调整股骨标本的角度，白大褂下摆扫过贴满便签的踢脚线："髌骨倾斜角15°，和垂耳兔后腿关节角度一致。"
"那个……"她的鞋跟碾过地砖接缝，金属门牌"标本修复室"在肩头投下菱形阴影，"你说要看标本？"
镊子碰撞瓷盘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臧昀野转身时白大褂带起风，丁欣芫看见他左小臂有道浅褐色疤痕，从袖口延伸至肘弯，像道被时光磨旧的缎带——和她初二救下的那只虎凤蝶残破的翅脉，竟有着相似的弧度。他胸前校牌上的名字在胸骨位置摇晃，忽然让她想起生物课学过的"胸骨角平对第二肋"——此刻那里正沾着片蝶翼般的光斑。
"其实是想道歉。"他摸出个牛皮纸袋，纸面上印着细密的骨骼线稿，"昨天撞你时，论文里夹的蝴蝶标本碎了。"浅金色的虎凤蝶躺在棉絮上，右翅边缘缺了两毫米鳞粉，像被夜露打湿的花瓣。
丁欣芫的指尖悬在蝴蝶上方，忽然想起初二那年救下的濒死凤蝶。它用残破的翅膀蹭过她掌心，鳞粉落在课桌上，像谁撒了把星星。"我可以修复它。"她抬头时撞进臧昀野琥珀色的瞳孔，比桑喻的眸色更深些，像浸着松脂的古老琥珀，"用昆虫胶和鳞片移植，标本馆的林老师教过我。"
解剖台的冷光忽然变得柔和。臧昀野递过放大镜时，两人的指尖在金属镜柄上轻轻相碰，像两根琴弦被同一阵风拨动。丁欣芫看见他白大褂第二颗纽扣缝着枚极小的银色骨钉，和自己腕骨处的小痣恰好隔着手掌的距离。
"下周校庆主持，你会来看吗？"她忽然开口，镊子夹着鳞片悬在残翅上方，"我准备说，每个字都是声带的骨骼在跳舞，就像蝴蝶振动翅膀才能飞。"
臧昀野的喉结轻轻滚动，像吞咽下一颗透明的露珠。他转身翻找试剂柜时，后颈露出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麦色光泽，丁欣芫看见他指尖划过骨骼模型的锁骨，突然想起他朋友圈里的X光片——人类锁骨的弧度，确实和垂耳兔受惊时耸起的肩胛骨相似。
"会去。"他的声音混着玻璃瓶碰撞的脆响，"顺便记录甲状软骨运动轨迹。"
暮色漫进标本室时，虎凤蝶的翅膀终于完整。丁欣芫把标本放回纸袋，发现袋底印着行小字："骨骼会记住每一次碰撞，就像蝴蝶记住花的轮廓。"她抬头想说什么，却看见臧昀野正对着骨骼模型拍照，镜头盖在掌心投下圆形阴影，像枚尚未送出的硬币。
回家的公交碾过满地梧桐叶，丁欣芫摸着口袋里的纸袋，想起标本室那具缠着红绳的青少年骨骼。标签上写着"2019年拾于旧操场双杠下"，红绳在骨腕处打了个蝴蝶结，像谁给时光系了个绳结。公交车在霓虹里穿行时，她忽然明白，有些相遇不是意外，是骨骼在岁月里写下的注脚，是蝴蝶穿越整个春天，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朵花。
玄关的灯光染着暖橘色，狄兰正对着镜子调整旗袍开衩，肩头的水墨凤凰在丝质面料上振翅。"我们豆芽要给全校当彩虹啦。"母亲转身时，耳垂的珍珠耳钉划过她发梢，"今晚试穿主持服，别再把拉链卡在肩胛骨上——去年你穿我那件礼服，差点把蝴蝶骨勒成标本。"
浴室的热气模糊了镜面，丁欣芫盯对耳屏上的两个小痣。手机在毛巾上震动，臧昀野发来张照片：修复好的虎凤蝶停在骨骼模型的指骨上，翅尖恰好触碰掌骨的关节。配文是行极小的字："蝴蝶的骨骼，藏在翅膀的振动里。"
她对着雾气写下回复："那我的骨骼，大概藏在每句台词的尾音里。"指尖划过屏幕时，镜面上的水雾恰好晕开，像给每个字都镶上了毛茸茸的金边。窗外的夜风裹着白玉兰香气涌进来，远处实验楼的铁门轻轻闭合，像某段故事正悄然扣上锁扣，等待下一次被阳光开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骨骼标本与蝴蝶标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