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赋君曲》养鱼才是我的追求

3、如梦令（三）

　　江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他不可置信地问：“阿姐，你说什么？”
　　江厌离无奈又宠溺地朝着江澄一笑，温暖的手掌落到了他的脸颊，“阿羡要继承江氏宗主之位，难道你不高兴吗？”
　　高兴？
　　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阿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魏无羡……
　　这怎么可能？
　　江澄收紧了手心，血管里流动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寒气一寸寸入侵他的全身。
　　“好了！”
　　江厌离没有听见他的回答，笑着继续说：“反正阿羡的天赋远高于你，阿羡成为宗主，也是对江氏有好处啊！”
　　她只能称为清秀的面容上，眼神温柔，淡粉色的唇轻启，将一柄刀子插在了江澄的心上。
　　江澄像是被攫住了呼吸，他紧紧地盯着江厌离，艰涩开口：“阿姐是这样想的吗？”
　　认为他比不上魏无羡，认为他天赋愚笨，认为魏无羡才是最合适的江氏宗主的人选……
　　江厌离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江澄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微微惊讶地瞪圆了眼睛，随即嘴角漫开笑容，“阿澄，你说什么呢！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啊！”
　　江澄愣住了。
　　胸口像是被巨石重重地压着，他喘不过来气。
　　他莫名看向了天边的落日。
　　红红的、圆圆的，仿佛某种永远难以愈合的伤口。
　　“我们快些！”
　　江厌离催促，“免得爹娘和阿羡等得不耐烦了！”
　　江澄机械地被她牵引着，一步步走向那个他最熟悉的地方。
　　一路上，他见到很多的师兄师弟。
　　他们的眼神平淡地划过他，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对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呢？
　　本来，魏无羡就比自己更讨人喜欢啊！
　　魏无羡的天赋也比自己强啊！
　　江澄恍恍惚惚，直到看到了虞夫人。
　　虞夫人眼神冰冷，看向江澄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什么死物。
　　“江澄！”
　　魏无羡换上了江氏的紫袍，俊朗非凡。
　　他大笑着朝着江澄打招呼，明明神情同往常一样，但落在江澄的眼中，这笑容充满了讽刺和不屑。
　　而从始至终，江枫眠，他爹，没有看他一眼。
　　江澄的指尖不停地颤抖，他垂下眼眸，自我催眠地呢喃：“这是幻境！这是幻境！假的！是假的！”
　　“幻境？”
　　“假的？”
　　虞夫人像是听见了江澄的话，她冷若冰霜的脸上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你现在都开始自欺欺人了？”
　　江澄听见了虞夫人的话，慢慢抬眸，看着眼前冷漠得吓人的虞夫人，张了张嘴，却只喊出一个字：“娘……”
　　“闭嘴！”
　　虞夫人用曾经呵斥魏无羡的样子，面对着他，“别叫我娘，我没你这么窝囊的儿子！”
　　像是一把火，在江澄的胸腔暴躁地翻腾、嘶吼，他被烧得五内俱焚。
　　原来，他娘觉得他是一个窝囊废啊！
　　江澄像是自虐一般，偏要将这话在脑海中重复，一遍又一遍地刺伤他自己。
　　虞夫人转身和江宗主商量着继任宗主之味的事情，江厌离也凑了上去，他们将魏无羡围在中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家人，而他才是这个外来者。
　　江澄艰难地呼吸着，眼泪大颗大颗一滴一滴砸到地面上，他咬着牙，最后叫了一声。
　　“阿姐……”
　　没有人回应他。
　　江厌离此刻正在温柔地抚摸魏无羡的头，眼神没有一刻移开。
　　就像是有人拿着钉锤，将尖锐的铁定一寸一寸钉进了江澄的骨髓，他目眦欲裂，掌心的血一点一滴顺着指缝滑下。
　　“别看。”
　　“江澄。”
　　“别看。”
　　微凉的手掌捂住了江澄的眼睛，江澄的视线陷入了一片黑暗。
　　裴彧隽从身后拥住了江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将江澄的理智如抽丝剥茧一般，慢慢地拉了回来。
　　眼前的场景像是玻璃一般，慢慢地碎开。
　　江澄恍惚着跌坐在了地上。
　　他垂眸盯着自己紫衫上的莲花纹路，不知道在想什么。
　　“幻境之中，一切都是虚妄。”
　　裴彧隽见他状态不对，开解道：“虚假而已。”
　　江澄蓦地笑了，他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显得格外的诡异。
　　“虚妄？”
　　“假的？”
　　江澄猛地抬眼，死死地盯着裴彧隽，他拽住了裴彧隽的领口，“那什么是真的？什么才是真的？”
　　幻境之中的一切太真实了，也太合理了。
　　就像是一切都本该如此。
　　像他这样愚笨的人，就应该学会让位不是吗？
　　魏无羡才是最合适的人。
　　魏无羡才是！
　　他自己算什么？
　　他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裴彧隽蹙眉，没想到幻境对江澄的反应如此之大！
　　他伸手握住了江澄的手腕，“你冷静一点。”
　　江澄松开了他的领口，手慢慢地垂落，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你如果太过执着这个幻境，它将会一直缠着你，你的修为……”
　　就会难以精进，止步于此。
　　剩下的话裴彧隽没有说，但他相信江澄明白。
　　“那又怎样？”
　　江澄面无表情地道：“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是没有修为，又怎么样？”
　　只要有魏无羡就够了，不是吗？
　　云梦只要有魏无羡就够了。
　　“江澄！”
　　裴彧隽没想到江澄能说出这样的话。
　　初见江澄的时候，他便可以看出江澄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骄傲、口是心非、嘴硬心软……
　　他很复杂，但绝对不是一个坏人和小人。
　　更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你嫉妒魏无羡吗？”
　　裴彧隽看着他。
　　江澄瞳孔紧缩，他咬紧了牙齿，“你说什么？”
　　血丝蔓延上了他的眼白，他脸色阴沉得吓人。
　　“或许是我用词不当。”
　　裴彧隽换了一个词，“你羡慕魏无羡。”
　　江澄羡慕魏无羡不用修炼便强过他的天赋，羡慕江宗主对魏无羡的态度，羡慕魏无羡不用永远背负着压力前行。
　　江澄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裴彧隽，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讽刺：“你知道什么？不过才第一次见面，你又知道什么？”
　　江澄并不是一个难以推测的人，魏无羡也不是，至于江宗主和虞夫人也无意隐瞒什么。
　　裴彧隽算上前世，活了有上万年，又怎么看不出呢？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裴彧隽也不打算反驳，“但是我知道修道一途，心性大于天赋。”
　　前世的修真界，天赋绝佳者数不胜数，但能够走到最后，成为距离成神仅有半步之遥的大乘尊者，都是心性卓越者。
　　天赋绝佳者往往半途夭折，而只有具有真正的强者心态之人，才能够走到最后。
　　漫漫仙途，最忌心神不稳。
　　“江澄，你的天赋在仙门世家中已经名列前茅，只要能定下心来，好好修炼，不骄不躁，又何谈比不上他人？”
　　裴彧隽心中有些无奈，“更何况，修仙之事，只为自己，只为本心，为何要与他人相比？”
　　他前世便是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潜心修炼了八千多年，才达到了大乘境界。
　　他既没有什么机遇，也没有什么资源，全靠着自己的耐心，才站在了修仙界的顶端。
　　江澄的天赋已经算是卓绝，受困于一个小小的幻境，的确让人有些失望。
　　裴彧隽看着魏无羡和江澄等人，不受控制地带上了看修仙后辈的眼光。
　　“我……”
　　江澄愣愣地看着裴彧隽。
　　他娘虞夫人从小就告诫他，要争过魏无羡。
　　他爹江宗主从小就教训他，要成为一个称职的少宗主。
　　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不仅仅只是江澄，他还是虞紫鸢和江枫眠的儿子，是云梦江氏的少宗主。
　　但现在，有一个人告诉他。
　　他谁都不是，他只是江澄。
　　只是属于自己的江澄。
　　只为自己……
　　只为本心……
　　江澄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一切开始慢慢地消退了。
　　他们回到了云旗庙。
　　他们通过了幻境的阵法。
　　“江公子和摩诘皆是天赋卓绝、心性极佳之人，不会有事的。”
　　湛寂禅师的声音传来，他颇有深意道：“何况，幻境之中走一回，是福是祸可未定啊！”
　　魏无羡在挨了虞夫人一顿狠骂之后，将湛寂禅师和江宗主虞夫人带到了阵法处。
　　虞夫人和江宗主请湛寂禅师解阵，但湛寂禅师却道明了此阵的特殊。
　　只能由入阵之人自己打破幻境。
　　虞夫人和江宗主纵使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也于事无补。
　　相反，湛寂禅师一点儿也不担心。
　　除了洞仙夫人，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儿子。
　　既然他儿子也在阵中，定是能将江澄毫发无伤地带出来。
　　这迷幻人心之阵，从小到大，便没有困过摩诘一次。
　　有时候，就连湛寂也很疑惑。
　　他这儿子竟是比他还要无欲无求，倒是不知道谁才是出家的和尚了。
　　怪不得佛道一途的修炼，他这儿子是一日千里。
　　连被主持称为天生佛子的自己，都自愧不如。

作者有话说

　　咱们就说，什么是真的，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