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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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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来时一样,没有人说话。但来的时候,黎杭可能是怕她无聊,随手点开了个音乐电台,一路上,伴着些老歌,气氛倒也还算得上融洽。
可现在,车内温度简直在零点以下,北极以北。文珠雨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黎杭,又或者说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拉你手的。可每次嘴巴还没张开,她就觉得自己词不达意。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正头疼着,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地方了。
“能停一下车吗?”她突然开口。
黎杭愣了愣,依言照做,靠路边把车停了。正打算问她怎么了,她就解开了安全带,拉开车门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弯着腰笑着冲车里的人说“等我一下,好吗?我马上回来。”
车停在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下,阳光丝丝缕缕地从树叶缝隙间漏下,漏下的光晕偶尔降落到她的梨窝里,如波光粼粼的湖面那一点点荡,简直随着她的浅笑荡进心间。
等他回过神来,她黑衣白裙已经走远。
黎杭的心静不下来,车里又太静,想了想,随手扭开了刚才放的音乐电台,王菲的《梦中人》顺着电波从电台那头流了出来。
“梦中人,一分钟抱紧,
接十分钟的吻,
陌生人,怎么走进内心,
制造这次兴奋……”
一首歌还没结束,文珠雨就回来了,黎杭透过车窗看见,她举着两个冰淇淋,快步跑过来。
阳光下,她裙摆飞扬,黎杭按了暂停键,让慵懒的女声停在“梦中人,这分钟我在等。”
然后,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绕过车门,走到文珠雨面前。
文珠雨见他走来,笑了,微微喘着气,把手里抹茶味的冰淇淋递给他,“我怕你不吃甜的,特意挑了个抹茶的。”
黎杭接过那绿色的冰淇淋,在文珠雨期待的目光下,抿了一口,茶的香味,微苦而回甘。
两个人坐在路边,在梧桐树下,慢慢地吃完了在太阳下不停流泪但又很甜的冰淇淋。
“穿着蓬蓬到走起来都沉重的白色礼服,披着圣洁的头纱,拿着新鲜的手捧花,在肃穆的教堂里,一步一步走向即将说誓词的神父。
我曾经无数次坐在台下,为这种庄严的秩序着迷。
所以,就算对婚姻没兴趣,我都一直期待着婚礼。今天晚上的婚礼,就是我梦中的婚礼。”文珠雨坐在璀璨的梳妆台前,一边对着镜子卸下珍珠耳环,一边发表了一段长长的关于婚礼的演讲。
可台下的听众却并不买账,林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后双手交叉,漫不经心地背起了婚礼誓词,“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文珠雨忽略她语调的阴阳怪气,转头冲林珂甜笑,“亲爱的,我刚刚真应该请你做我的神父,而不是伴娘。”
“去你的吧。”林珂盯着镜子里的背影,同蔓延的裙摆一比,小小一点,像她小时候的芭比娃娃。她看着看着,就叹了口气,帮她卸下头上的头纱。
见状,文珠雨配合地低头,让她帮自己弄头纱,“珂珂,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实在不必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林珂一边弄头纱,一边回她“连换新郎这样的事都不告诉我,得亏我在机场转机的时候无聊,随手拿起一本八卦周刊,才知道原来同文家大小姐结婚的另有其人。”
“抱歉,我忘记通知你了。但是,刚刚你肯定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林珂咬牙,没从她语气里听出一点抱歉的意味,“是是是,原来黎家公子早年流落民间,因缘际会遇见了文家大姐,并且一见钟情,只可惜云泥之别,不得近身。后被黎家找回,宴会上重逢佳人,穷追不舍,掳获芳心,竟使待嫁的文家小姐另择佳婿。”
“写得不错,挺有想象力的。”文珠雨淡淡地给出点评,仿佛故事中的女主人公不是她一般。
林珂最烦她这副装腔作势的塑料花模样,大学时就是这样,不管别人说话再冒犯再无礼,她都是淡淡然然,能同那人笑谈风生,要是林珂,直接就能冲上去,先拽头发,再甩巴掌。有些时候,她跟文珠雨都纳闷,怎么就跟彼此成为了朋友呢?难道真是前世冤家,今生再续?
林珂还欲再说些什么,这是一段太草率的婚姻,她真的看不惯都21世纪了还要因为家族利益就同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结婚。
更衣室的门却被有节奏的敲了两声,林珂只好转身,去开门。
门一拉,是那位她刚刚认识的新郎,林珂扬了扬眉,问“你找珠珠?”
“是。”他答。
“你好,林珂。珠珠的朋友”林珂大方伸出手。
“你好,我是黎杭。”他回握,一触即分,随即将目光移到转身来看的文珠雨。她侧身坐着,层层叠叠的白纱将椅子都淹没,璀璨灯光下,是一颗夺目的裹着白纱的珍珠。
文珠雨听到两人的寒暄,即刻转了头看过来,正对上黎杭的目光。恍惚间,她总觉得他那双深沉的眼睛从下往上,寻寻觅觅,落到了她的嘴唇。不由得想起,刚刚,他穿西装,她着白纱,他们并肩上台,扮作一对璧人,在神父的允许和众人的期待下,他倾身,在自己的唇边落下轻轻一个吻。
退开后,她迷蒙间,看见他喉结微微滚动,低哑地说了句“抱歉”。
思及此,文珠雨冲他微微一笑,“怎么了?有事吗?”
黎杭立在原地不动,也没说话。林珂朝他望去,见他面不变,只眼神微微震颤,她又顺着他目光的落点,看向文珠雨,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笑了笑,随后说“我肚子有点饿了,去找点东西填填,你们聊。”
文珠雨看着黎杭一步一步走了进来,还顺手带上了门,他目光太深沉,她心下一慌,疑心自己步入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陷阱。
密闭的房间,一个富有侵略性的男人,他越走越近,他停在了自己跟前,慢慢地俯身,伸出了手。
在心跳到快要失衡的那一刻,文珠雨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灯光太亮,连她绞过面还余下的那一点点细碎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更何况她抹了口红的饱满到欲滴的一瓣唇,微微上翘,是花瓣的形状。偏偏她又闭上眼睛,简直是要勾人去吻,去揉,去弄花。
黎杭狼狈地移开目光,伸手拿起落在她发间的一小片花瓣,放在手心。
等文珠雨回过神来,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一个目光淡然的黎杭和宽大手心里的一片花瓣。
“有一片花瓣落在你的头发里。”他解释道,目光沉静。
“哦,哦,是这样,那谢,谢谢你。”她反应过来了,窘迫到结巴,不知道刚刚为什么竟会觉得黎杭想吻她,而她竟然闭上了眼睛。
“等会黎思槿会过来,她肯过来就不会太安分,我不在的时候,你避开她,尽量不要同她起争执。”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叮嘱。想了想,他又用没有一丝情感起伏的语调说“有时候击溃一个天真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夺走她心爱的人和物。”
文珠雨点了点头,对他后来的那句话似懂非懂。
“我先下去陪客人,你换衣服吧,不着急,有我在。”黎杭看了看手表,耐心地说。
“嗯。”
黎杭走了出去,轻轻地把门关上。他在门口停了一会,抬起掌心,随后左手把一直握在掌心的花瓣捏起,用两指轻轻一捻,直至那薄薄一片花瓣被揉捻成暗红,渗出汁液,附着在指尖。
那湿润的汁液,那柔嫩的触觉,顺着指尖直流进心里,黎杭站在原地,松了松领带,眸子暗光闪烁。
又传来了敲门声,文珠雨边整理衣服,边去开门。
是林珂,手上还端着一个瓷盘,里面盛着几块精致的小点心。
"不错。”她上下扫了眼文珠雨换的礼服,惊叹:“没想到穿上身效果这么惊人,当初你给我发初稿的时候,我还觉得剪裁太简单了呢。”
吊带式礼服,一整块暗红色真丝面料,胸口和腰部做褶皱设计,收腰,齐膝。一件可以称得上保守的简单礼服,穿上身,才发现别有乾坤。暗红色显白,真丝的光泽飘逸,剪裁又衬托身材,灯光下一站,简直是美杀四方。
“站好,站好,我拍个照片,不枉我踩了好几天的缝纫机。”林珂从梳妆台上拿起手机。
“等会。”文珠雨笑了笑。随后,转身,对着镜子将自己的盘发散开,又随意抓了抓。黑色卷发如海藻般披散肩头,红裙雪肤,仿佛海上诱惑水手的神秘海妖。
林珂抓拍了好几张,赞道“这都不用修图,直接就可以出片了。珠珠,你家要真破产了,你去做个模特肯定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你这夸人的方式又精进了啊。”文珠雨无奈地说。“下去吧,宴会要开始了。”
“好。”林珂拿了一块巧克力放嘴里,又递了块芒果小布丁给文珠雨“垫垫吧,等会儿还要喝酒。”
两个人边吃边往电梯走,进了电梯,林珂咽了咽嘴里的巧克力,又笑着说“我改变看法了。”
“哦?”文珠雨示意她接着说。
“你的新郎换得挺好的。之前在m国的时候,你不是带纪轩给我看过嘛,过实话,我不是很喜欢他,他这人,心不在焉。但你说他是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我也不好说什么。现在,换了个才见过几面的黎杭,人怎么样我看不出来。”
她停了停,又揶揄地说“脸跟身材都挺极品的。”
见文珠雨不为所动的样子,她又继续说“我说真的,你不收了他,有点亏。”
“哎呦。”林珂往旁边一躲,“你别掐我的腰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吗。”
文珠雨偷笑,她这好友,真是既保守又开放。她保守,始终认为婚姻应该是两个爱的人携手;她开放,对于情爱,一贯是及时行乐,好聚好散。
笑完,文珠雨不由得在心里暗忖,或许这才是对待情爱的态度。她们这些世家里自诩高贵的人,从来就不懂情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