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月轻梦

21、第 21 章

　　直到回学生公寓，程娇才卸下脸上的笑，露出一脸颓态。

　　室友探头问道：“程娇，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不去图书馆啦？”

　　她研究生入学后就不再住单人间了，所以有两位同专业的室友，虽然之前没接触过，但因着程娇在学校的名气，以及程家在鹭岛的地位，室友对她身上发生的事都有耳闻。

　　读研究生后，程娇一直在努力学习，现在行踪变得神神秘秘的，大家担心她出事，但她又不是一个会主动说这些的人。

　　程娇：“我在打工。”

　　室友震惊，“你去打工了？很缺钱吗？要不要帮助？”

　　在她家出事后，很多和她玩得好的狐朋狗友都不来往了，反而两位普通家庭的室友还是保持着和以前一样的态度。

　　没有过于巴结，也没有过分疏远。

　　虽然程娇知道她们是善意的关心，但突然听到要不要帮忙几个字，她的自尊心又受不住了。

　　“谢谢，不用。”

　　室友没再多问，好心提醒她，“马上要考试了，别忘记。”

　　程娇点点头。

　　她一直都把专业书和电脑带在身边，趁着打工休息的缝隙时间做作业、查资料、写论文。

　　因为找工作吃了很多亏，她才更清醒地认识到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学业，如果没有这份学历，她就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这辈子掉进泥潭就彻底爬不起来了。

　　她算过自己的身价还有不少可以卖的，再加上打工的钱，怎么样都可以保证自己毕业。

　　就像五年前，她根本想不到自己能考上国立大学，也不能想自己还读上了研究生，现在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她还能咬牙坚持下来。

　　“程娇。”

　　程娇在路上又被男生叫住了。

　　她对于这种隔三差五被表白的场面已经非常麻木了。

　　虽然很多人都被她的美貌吸引，被她的脾气劝退，但总有那么几人坚持不懈，比如眼前这位追了她整整一年了。

　　他的身份也不简单，是位财阀少爷。

　　不管是样貌、学识、还是身份，可以说已经是超过大部分追求者，一点不比唐书辞差，再加上在这圈内几乎罕见的恒心，那些姐妹都劝她答应。

　　程娇拒绝了他不下五次，还被她们说不懂变通，喜欢就处着，不喜欢就当提款机，反正她现在经济困难，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答应。

　　她懒得解释，直接退出群聊，并拉黑了这群人。

　　距离上次拒绝，程娇已经一个月没见到这人，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又来了，程娇已经连敷衍都态度都懒得摆了，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程娇，我知道你需要钱，我可以帮你，也可以帮程家！”

　　程娇突然驻足，到了此时此刻，她依然还保持着自己的那份傲气，哪怕在所有人眼里，她已经很惨了，但她仍抬着下巴，视线俯视着对方，“如果我答应和你交往，但不准牵手，不准接吻，不准上床，你会给我钱吗？”

　　见他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扯了下唇。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对方羞赧道，“我只是对你的话感到惊讶！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要挟你的意思，只是真心想帮你！就算你不答应和我交往，我也愿意帮你！”

　　程娇眸光一顿，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冷声道，“我不需要！”

　　对方怜悯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她。
　　这段日子，她没少收到这样的目光。

　　她程娇不需要别人可怜！更不需要施舍！

　　***

　　风铃花开花落，唐书辞送的彗星还没有找到回归的轨迹。

　　程娇本就不平静的生活又起了风波。

　　她接到爸爸所在医院的电话，“程女士您好，病患程伟德先生在我科住院治疗已欠费33万，请您尽快到入院办理处缴纳押金或中途结算手续。”

　　因为有了自己学费未缴的情况，所以程娇立马就去查了下治疗费缴纳和保险的情况，果然也是程阳停的。

　　她原以为哥哥只是责怪她，所以不给她交学费，没想到竟然连爸爸也……

　　她打了电话给程阳，无人接听，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便直接冲到了医院，果然见他正在和医生谈什么。

　　程娇快步走上前，看清他手里握着一张放弃治疗同意书，她立马夺走，“哥，你在做什么！”

　　程阳瞪着她，“你来做什么？这没你的事。”

　　程娇：“爸……”

　　程阳打断她，“爸已经没救了！”

　　短短数月不见，程阳像是变了一个人，程娇对他的话感到诧异，“爸怎么会没救？医生说有希望康复，只是需要时间治疗……”

　　“治疗，拿什么治疗？你给钱吗？”程阳口气恶劣地反问她，“你知道程家在外面欠多少债？谁来还？你负责吗？你什么都不懂就别在这儿指手画脚！滚！”

　　程娇被他吼得没了声音。

　　她的确什么都不懂，也理解她哥的压力，知道他在崩溃边缘才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

　　她拉住了程阳的衣袖，尽可能用平静的语调和他说话，“哥，我知道你很辛苦，大家都出事了，程氏的摊子都是你一人在顶着，不是有很多衣服包包珠宝吗？你拿去卖了吧，还有爸爸送我的那辆车，如果不够，我们再去借钱，给舅舅他们写信。”

　　程阳仿佛被说动了，这一回没有气急败坏地吼她，他的表情逐渐平和。

　　程娇慢慢安抚他，“哥，我们是一家，一起想办法，我们会好的，爸爸也会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们谁也不能放弃谁。”

　　程阳抬手捂了下脸，“爸已经这样了，就算好了，又能活几年？他不是最疼我们的吗？那他一定会理解我，这笔钱拿去解决集团债务才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要浪费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程娇的手僵住，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说这话时不再面目狰狞，不再歇斯底里，只是很冷静地在阐述一个事实。

　　程娇皱眉，“你怎么能这样说？”

　　程阳抽回她夺走的放弃治疗同意书，“我管不了这么多了。”
　　程娇死死捏着不放，“他是我们的爸爸！”

　　程阳：“我已经自身难保了，为什么还要去管一个快死的人，这么多钱拿去还债，让程氏东山再起不好吗？程氏是爸最在乎的家业，他不会怪我的！”

　　程娇：“爸还能说话，你就要签放弃书，你这是谋杀！”

　　程阳松开了手，“对，你说得对，既然我们是一家人，那你照顾爸爸也是应该的，医生，把家属改成她，她是患者女儿。”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娇望着病床上的爸爸。

　　他明明还活着，虽然意识有时清醒有时模糊，但他还能回答自己的话，她还盼着他能尽快恢复，只要一家人都好好活着，什么困难都不怕。

　　程娇想得很明白，回了一次家，把自己衣柜整理了一遍，很多都是她之前舍不得拿来挂二手市场的限量款，她希望苏夏能帮忙卖个合适的价格，二手市场没有熟人牵线很容易被压价。

　　苏夏也很爽气，先预支了一部分给她，“你放心吧，我已经联络了几位姐妹，绝对给你卖个好价。”

　　程娇用这些钱暂时缴了部分的医疗费，得到了医院更长的时日宽限。

　　写论文，准备考试，到处打工，转卖家当，照顾爸爸，每天几个地点奔波，程娇的生活已经不堪重负，全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吊着一口气。

　　转眼入了秋，天气寒凉，程娇换上了廉价的大衣，衣柜那些她都舍不得穿——怕打工弄脏了卖不了好价钱。

　　脏乱的街区里传来几声嘈杂声。
　　这种地方治安很差，飙车、聚众闹事都不少见。

　　程娇看见昏暗的巷子里又有人在打架，她习以为常地路过。
　　毕竟连警署都懒得管，她更不可能出头。

　　“啊……别，别打我！”

　　蓦地一个声音拉回了程娇的视线，这一瞥就从人群缝隙中捕捉到那个身影，“哥！”

　　她哥怎么会在这儿？！

　　程娇立刻冲过去制止，“你们是什么人！我要报警了！”

　　她直接护住躺在地上的哥哥。

　　程阳干净的西装外套皱巴巴的破了几个口子，袖子、裤子被地上积水打湿了大片，而他的脸上已经留下青青紫紫的伤，此时被打得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双手紧紧抱着头。

　　那些人停止了动手，看了她一眼，“哟，你妹妹长得不错啊，要不卖点钱？”

　　程娇以为程阳会恼火，却没想到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是贪婪可怕的，仿佛烧灼的一团火。

　　程娇厉声提醒他，“我是你妹妹！”

　　他突然一巴掌甩过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哥？！你这吃里扒外的贱货？你又和那野种说什么了？为什么我的护照被扣了？！为什么这些人可以找到我！我现在这样全是因为你们！”

　　程娇的耳朵嗡了一声，一下失去了听力。
　　她从小到大没挨过巴掌，一时人也懵了。

　　“什么护照，我听不懂。”

　　“还给我装！”程阳突然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按在墙上。

　　程娇：“咳！你……疯了？！”
　　程阳：“我疯了？我疯了也是被你们逼疯的！”

　　程娇被掐得说不出话来，挣扎得去掰他的手，“我，我没有……”

　　程阳：“没有？！那他为什么不对付你，只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