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月轻梦

15、第 15 章

　　那是在唐书辞离开的一年之后，程氏慈善基金被人质疑款项去向不明，舆情在网路愈演愈烈，打乱了程家人的生活。

　　公关、法务都没能完全压下来。
　　怀疑有人在对付程氏，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一个结果。

　　那段时间，程家的人在宅子里进进出出，程阳也取消一切出差项目，留在鹭岛一门心思处理这事。
　　温铮跟着频繁出现在家里，每一回都与他在书房长谈一小时。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甚至殃及到程氏集团核心部门，程父也不得不从国外过来了。

　　他一进家门就把程阳带进书房内。
　　程娇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很大的动静，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地板。

　　她心惊了下，担心出事，赶紧上楼，隔着门听到了哥哥突然一声痛苦的呻-吟，以及像是什么抽打的声音，她推门的手一顿，最终变成轻轻打开一道门缝。

　　她看见哥哥鼻青眼肿地跪在地上，而爸爸一脸阴沉地站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就拿皮带狠狠地抽他，这似乎还不足以令他消气，突然一脚猛踹在程阳后背。

　　程阳摔在地上又爬起来，本能地用胳膊抵挡那挥来的鞭子，几乎是用哭的声音在求饶。

　　“爸，我错了！”

　　程父板着脸，又是一鞭狠狠抽下去。
　　鲜红的血珠溅在他的头上、衣服上、地上。

　　那粗暴的动作就像是在毒打一位罪不可赦的囚犯。

　　程娇死死捂住要发出声的嘴，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切。

　　程父虽然不苟言笑，但对子女算是宽容，尤其对程娇，几乎是有求必应，在程娇心里，他是威严又慈爱的，她没想过他会有这样心狠手辣的一面。

　　她也从没见过他的雷霆震怒。

　　这些让她有了不详的预感。

　　不会是她想得那样。
　　不该是这样。

　　可是警察的到来，让她的侥幸很快破灭了。
　　那日，她在学校，她没敢去问自己亲人，就去找了温铮。

　　她相信，作为程阳律师的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而此时的她，已经把他当做自己家人一样信任和依赖。

　　温铮让她不要好奇，好好学习。

　　程娇：“我不是好奇，我只是担心我哥，他……会不会有事？”

　　温铮看着她，明亮的黑眸仿佛洞悉了她没说的心思，而后笑了下，“不会的，别担心。”
　　他的笑容永远都那样温柔，总是让人深信不疑。

　　可是上一个和她说别担心的人，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连夜出国了。

　　接着，市检察机关也介入了，她怎么能不担心？
　　他们越是缄口不言，她越觉得事情严重。

　　直到后来她打听出一点消息。
　　——程氏集团涉嫌经济犯罪

　　因为案件敏感，涉及到了政治家，所以不论是财阀还是政-府都捂得很紧。

　　几日后，检察机关传讯了包括她爸爸和哥哥在那的程家几位亲戚，而她也被找上了。

　　找她的人，是位熟人——周子文。

　　周子文没有直接到学校找她，而是到了她的公寓，他穿着制服，戴着检徽，还带了一名同事，“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程娇全然没有第一回在他面前大大咧咧的模样，她也想装作无事发生，可那是周子文。
　　在一位对她稍有熟悉的司法人员面前演戏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周子文进了客厅，礼貌地询问：“可以坐吗？”
　　程娇跟在他身后，尽可能让自己表情自然点，“坐这吧。”

　　周子文笑了下，“真不用紧张，轻松点，都是熟人，你就当我也找你叙旧呗，诶，这公寓是你为了上大学买的吧，离国大很近啊，很方便，我当时上学的时候，也是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哦，就是和温铮一起。”

　　他还是那副自来熟的模样，让程娇放松了些。

　　周子文问道：“之前没问过你，你和温铮认识多久了？”

　　程娇心里突了下，虽然对方还是以聊天的口气在问话，但她知道这回绝对不是聊天。

　　在这个时候提起一个人，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她没想到率先听到的，会是温铮的名字。

　　程娇谨慎地想了下，给出一个比较准确的时间，“有五年了吧。”

　　周子文：“那也挺久的啊，五年，那差不多就是他刚接程氏集团业务的时候了。”

　　程娇：“这个我不清楚。”

　　周子文：“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娇不知道周子文问这些，是不是想侧面了解她哥的信息，她知道自己接下来每一个回答都可能会对他们的判断产生影响。

　　她不敢敷衍，也不能撒谎，认真沉思了几秒才回答，“说实话，我对他的了解应该没有你深，他是我哥的律师，应该是很能干的，因为我爸和我哥一般不让集团里的人来家里谈事，但他是来了我家，我才认识的。”

　　周子文的同事问道：“他经常来你家吗？”

　　程娇：“以前一个月一次吧，来了也就和我哥在书房，谈完事就走，后来我上大学就不知道了。”

　　周子文又问道：“你觉得你们俩关系怎么样？”

　　程娇被问住了，她也是头一次认真思考起二人关系，想定义为朋友，但她对他知之甚少，说他们不熟，她又觉得不妥，最后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好吧，有时会请教他一些问题。”

　　周子文的同事问道：“你们平时沟通多吗？”

　　程娇越听越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了，“其实不多，我们有联系方式，但不聊天，也很少打电话，他律所在我私高旁边，我还在那读书的时候，经常下课会去他办公室做功课，但他很忙，我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他人。”

　　这些话说出口，连程娇也觉得自己惨了点，但回想过往，还真是她一人像只热情的蝴蝶，直往他身上靠，而他的确没主动过什么，她甚至仔细回忆他什么时候主动的，只有那一回他忽然劝她考虑下和唐书辞的婚事。

　　周子文：“难怪那次在他办公室见到你，他律所那些同事和你都很熟悉了。”

　　程娇点点头，“这倒是。”

　　周子文的同事又问：“除此之外，你们没有别的交流？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否有共同的爱好之类？”

　　问题越发令人捉摸不透，而越加让程娇胆颤心惊，她认识温铮这么多年，竟然并不知道他的任何喜好与兴趣。

　　这事让她觉得很可怕。
　　过往被她忽视和轻视的那些异常，在此刻像蛛网一般一缕缕被抽出。

　　她慢腾腾地咽了一口，“没有，我们差了好几岁，玩不到一起。”

　　周子文：“行，情况差不多了解了，谢谢你啦。”

　　程娇起身送他们。

　　周子文走到门口，蓦地转过身来，“你刚刚以为我们想和你了解谁？”

　　猝不及防被反问，程娇怔在原地。

　　原来她刚刚那一瞬间的困惑与迟疑没有逃过检察官的火眼。

　　她不禁后背出了冷汗，“我以为是……我爸爸和哥哥。”
　　这应该算很合理的猜想吧。

　　沉默的气氛，令人感到不安。

　　程娇反客为主地问道，“你们为什么问温铮？”

　　周子文表情严肃了些许，“因为他是本次案件的重要关系人，我们在搜查中发现了一些与你有关的线索。”

　　程娇其实心里也猜到这个结果，如果真是她哥犯案，温铮就不可能会是无关人物，但后半句倒是她没想到的。

　　程娇望着他，“可以告诉我是什么线索吗？”

　　周子文与同事互相看了眼，才说道：“我们在他的办公室和住所都发现了一些有你指纹的物品，以及……他床头放着一只兔子，是你送的吧？”

　　兔子？
　　程娇迟疑了下，不会是好几年前她送他的那一只吧？

　　她难以置信也有点难堪，光看周子文的表情猜不出他是怎么想的，她解释道：“我经常去他办公室，有我的东西不奇怪吧？我也的确送过他一些东西，但是……”

　　她又瞟了眼周子文，再联想到刚刚那些问题，她明白了过来，“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我有男朋友的，都要订婚了！你们可以打听打听，我和我男友感情很好的，我也没去过温铮家里，我连他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温铮会把她送的兔子放在床头，但温铮不可能对她有那个意思。

　　周子文同事：“还有他的……”
　　他还没说完，被周子文抓了下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