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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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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桌上出现了一个袋子,里面竟然是精装版《Wood Woud Would》。它实在太漂亮!
原木的盒子,印有Empylver字样,字体繁复古典。歌词是特种纸的小册子,一篇篇翻过,内页设计完美,印刷工艺精良。CD碟片装在粗犷的牛皮纸袋子里,以火漆封印。还没有拆封。
我又惊又喜,烫手一般把它藏在柜子里。
这个东西市面上只有100个,我清楚的很。实话实说,我真不舍得,可还是得还给他。
傍晚,我在车箱里把CD还给他,他竟然将它视若蔽履。
他说,你不要可以扔掉。这不过是一张唱片,没有什么了不起。
他似乎很是轻蔑,他说,我还认为做这个唱片的人有装神弄鬼、沽名钓誉的做秀嫌疑。没经过生死疾苦却要无病呻吟,他没准儿只是个生来吃喝不愁、身体健康、小有才华、不食人间烟火的象牙塔小子。故作神秘罢了。
他的言辞一向如此,总带有某种不甘与愤世嫉俗的尖锐。可我还是生气了。我很喜欢A.J.Alex。
我朝他吼,你没权利这样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生活方式,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冷血可以肆意将人褒贬!
他皱起眉头脸色发白,却突然柔软下来,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不太喜欢那个瓷器。如果这个你也不喜欢那就丢掉吧。他说。
我突然觉得自己无理取闹,竟然为了一个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歌星而与人发生争执。其实这本就是一个仁者见仁的问题,根本不值得认真。
忽然,他推开我也推开别人,朝车门走去。高大身躯有些佝偻。我们明明没有到站,这个人似乎热衷于提前下车。他慢慢的屈下腰来,我终于发觉情况不对。
我想吐。他说。他脸色更加惨白,像那天在办公室里一样。
车终于停了,他蹿到站尾的卫生间爬在水槽上干呕。吐到翻肠倒胃却只是些酸涩的清水。翻江倒海般的痛苦使他异常虚弱,他坐在地上,累极。
我蹲在他身旁,摘下他的眼镜。镜片里全是呛出的泪水。他的手指抖动着探向上衣口袋,我从那里掏出一块白色手帕。我擦拭他的眼角和下巴,他没有抵抗,似乎无能为力。
我折起手帕想换一面,结果发现上面竟然有血丝!我惊恐的望着他。
他看一眼,声音模糊不清的说到,我咬到舌头了。真是虚惊一场。
一会他说,我没事。
我却很担心,真的不要紧?
他笑笑说,我很金贵的,有时吃的不舒服就会这样。身娇体贵没办法。
看来他真的没事,白操心。我故意说,香香!你总是吐,我还怀疑你有了呢!让我逞逞口舌之快。
他笑的更灿烂,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还很开心。手掌揉揉我绵软的短发站起身来。
还是生病的时候好欺负。我暗下结论。
我们再一次排队上车,看着他英俊的侧脸,似乎有种不同以往的陌生。我下车的时候,他站在车窗与我微笑。
后来我知道那陌生感是什么了,是他毫无遮挡的面容。忙乱之中我带走了他的眼镜。
第二天还给他的时候,他似乎并未感到不便。
我问他,你配了隐形吗?
没有。
那你没有眼镜怎么能看清楚?
我的近视不深,只有70度,其实不戴也可以。
才70?要是我肯定就不戴了。他果然娇气。
有人说戴上显得比较温和。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为了掩藏你阴险狡诈的真面目!
他呵呵笑,最近似乎特别容忍我。
我们变得越来越接近,人潮拥挤的车厢里,即使被迫挤在一起,也不再觉得尴尬。我一点一点发觉,我们雷同的喜好和兴趣颇多,就连怪诞的恶趣味也有相似之处。这在几个月之前简直无法想象!习惯令人放松警惕。
我们正分享一副耳机,夜愿主唱Tarja高亢的歌喉气贯长虹,北欧雪山一般深厚激昂。
他摘掉耳机对我说,我找到了他们的《Oceanborn》,98年原版。这个收集狂!好像总能找到一些稀缺怪异的东西。嫉妒使人挑衅。
那你还有什么?
你喜欢的和你所不知道的。
你就那么肯定?
我来描述你。他俯下面孔,似乎兴致勃勃。
你喜欢暴躁饱满的低压金属,但也许不接受雷鬼。嗯…可能对古典迷幻摇滚情有独钟。
浑沌流动的电子合成与纯粹民谣也吸引你…你应该讨厌古典乐吧,但迷恋克制单调的大提琴。而其他的对你不具有吸引力,这点我肯定!例如宽泛的流行音乐。我猜你甚至不会唱《老鼠爱大米》或者《两只蝴蝶》。
他有些夸张,至少这两首歌的高潮部分我会哼。不过你知道,如果有人太过了解你,会让你恐惧!被人揭穿的感觉并不好,我扭过头拒绝被探究。
他转过我脸孔,复杂的眼对住我,泛出那种莫名担忧。
黎黎,你有没有发现你是个矛盾的人?是个两极分化太过极端的人。这样很容易遭受伤害,不利于生存。
车厢里的灯光忽然熄灭,而后随即恢复。
在那一刻,我以为我找到的不止是工作,还有爱情。
他又对我说,我其实不喜欢站在这里。然后我们走到更加稳定的地方。我的心情略微潮湿,原来我不太了解他。
一个男人起身给我让座,我意外的说不用了,并抬起我手里的布袋举高示意东西不沉。几本书而已。
但他坚持,似乎我不坐令他更尴尬。我们都有过那种感受,谦让有时也需要勇气和配合。
我看看自己,自问一声为毛啊?唐宅香在我对面缓缓微笑。
我低垂着脸,那个男人站在面前,与我膝盖相对。他的蓝色裤子和我的白麻裙对比鲜明。一路上我都没有再和唐宅香交谈,他其实就倚在我身边,只是我们之间隔着一层钢化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