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山城少年 ...
-
1990年的夏天，宋时昕第一次来到重庆。
他认识了在山城的第一个朋友，林祈。
宋时昕和林祈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尝到了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甜头。
他没有童年，父亲在外赌，整宿不归，最后连裤子都输了个精光，他和母亲被这个男人送去了偿债。
趁着一天风雨交加，阿昕和他娘逃了出来，可他娘为了保住儿子，拖住了债主，直至被乱棍打死。
阿昕忘不了他娘最后看他的眼神。
阿昕，快逃！逃出去！好好活着！
宋时昕逃出去了，身无分文，衣衫破旧，他无助的坐在路边。
这时，一块硬币丢在了他面前。
阿昕抬头看了看那个丢硬币的人，
老人也看了看宋时昕。
老人先开口了：“孩子啊，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不去念书？为什么要来乞讨呢？”
阿昕听后一阵羞愧，他现在这样，被人当作乞丐也不能怪。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他小声问道，这里人生地不熟，又害怕再遇到债主。
老人抬头摸着长须，他没有问宋时昕父母在哪，家住何方，而是思忖片刻，说：“去重庆吧，山城的景儿你准没见过。”
“重庆？”宋时昕道。
“哎哎哎，小伙子，你别听着老头瞎说，我听说重庆那块啊，属于西南地区，可苦喽！”一个矮小的大爷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对宋时昕说。
“嘿，你放屁，你去过重庆吗？别在这边瞎吵吵。”老人和大爷谁也不同意谁，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阿昕回想着老人说的话，沉默片刻。
他捡起的地上的硬币，再加上一路上帮人打打下手，赚了一些钱。
虽然钱不多，但应该够他到重庆了。
长途汽车里的空调坏了，车里人头攒动，人群随着路途而颠簸，嘈杂的轰鸣声夹杂着汗臭味，让宋时昕很不好受。
到了目的地，他出了车站，迎面看到了一条又长又宽的大江，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那种。微风卷起了江面的衣角，波浪起伏，渐渐晕开。
后来阿昕认识了林祈，他才知道那条大江叫做嘉陵江。
宋时昕走在赛博朋克的老楼前，对重庆的第一印象是，一个被火锅腌入味的城市，空气里都是火锅香，猫和狗的普通话都是椒盐味儿的。
自己以为是在一楼，实则往下看有数不清的楼层和台阶，让他瞠目结舌。
他望着火锅店里那些冒着红油的辣锅，吃得满脸通红的人们，阿昕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儿的人为什么如此能吃辣。他总是省吃俭用，食不饱腹，见了这热气腾腾的火锅不禁被吸引。宋时昕想着，等他赚了钱一定要吃上一口重庆的火锅。
他靠着仅剩的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花店做杂工。
起初，老板娘嫌他太小，不太想招，但没好意思说出口，宋时昕看出了老板娘的为难，亲自动手修剪了一束玫瑰，手法娴熟，动作干练，成功得到老板娘的赏识。
其实，他修花的手法是跟他娘学的。从宋时昕记事起，他娘总是在闲暇时刻，打理阳台上一排鲜花，雏菊，玫瑰，蔷薇，风信子……阿昕认为他娘是世界上最温柔，最浪漫的人，可他娘的一生却像这些花一样。
宋时昕他爹每次回家拿钱都要向他们发一通火，怒气上头了就砸了花盆，被他娘细心照料的鲜花无一幸免，他看着他娘默默地蹲下来拾起碎瓦片，背影愈来愈瘦削，他止不住心酸。
再后来，家里的钱被他爹输了个精光，生活拮据，吃口饭都难，宋时昕就再也没有看到他娘养花了。
那一天他的童年也结束了。
14岁的孩子在重庆开启了他新的人生。
故事也就在这开始了……
一年后。
清晨的光叩响了家家户户的窗子，炊烟袅袅升起。
是山城，亦是雾都。
白雾里夹杂着些许阳光，漫不经心地洒在阿昕租的小屋里，斑斑点点。
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生活，习惯了在花店里照料鲜花，有时候帮人送花上门还能挣到跑腿费。
“昕娃儿，你滴早饭！”楼下包子铺的大娘对宋时昕说，他熟练地接过包子和豆浆，付了钱，笑道：“谢谢大娘，你今天又漂酿了呦！”
老板娘不禁夸，笑得合不拢嘴：“小幺儿嘴真甜，明天俺包饺子，下班了记得来吃。”
“要得。”宋时昕道。
到了花店，老板娘让他把一批新到的白玫瑰送到南滨路口，那儿会有个人来拿花。
宋时昕轻轻捧起了一把白玫瑰，仔细地用彩纸扎住，在花上喷了些水，衬得玫瑰更娇美。
他把花束放在自行车前的筐子中，骑向了南滨路。
白玫瑰与普通的玫瑰有所不同，它有着淡淡的清香，香气虽没有红玫瑰那样浓郁，却不容忽视，沁人心脾，久而久之容易沉醉其中。
果不其然，南滨路口站着一个人在等候。
男孩的个子比宋时昕矮些，身瘦腿长，头发稍短，一身洗得泛白的运动服给人一种独特的少年感。
真好看啊，宋时昕心里想着。
他在路边停了车，拿着花走向了小孩。走近了才发现，小孩长得很可爱，脸颊两侧还略微有婴儿肥，让人忍不住想揉两把。
宋时昕眼底含笑，道：“你是来拿花的吧？”
小孩点了点头，道：“嗯，你是新来的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宋时昕笑道：“来了有三个月了，我叫宋时昕，14岁。”
小孩见了眼前的人做了自我介绍，也连忙说道：“我叫林祈，今年13岁。”他又支支吾吾说：“可以……交个朋友吗？”
“当然可以。”
于是，阿昕交到了第一个朋友，林祈。
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个蹦豆大点个字的小孩，将来会成为他一生的回忆。
傍晚，花店关了门。宋时昕刚回到出租屋里，家里的座机响起。
“小昕？”电话里是一个温柔的男声，听让去让人感到亲近，是白晓。
白晓是和宋时昕从小一起长大的，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照顾着他，宋时昕刚到重庆那会失联了一段时间，白晓比谁都着急，现在隔三差五的就打电话。
“喂，白哥。”
“小昕，最近过得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你在重庆没有熟人，我担心……”白晓温柔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
宋时昕鼻子一酸，道：“哥，我不想回去了，我在这过得很好，我还认识了一个朋友。”
他不是不想回家，而是那个地方给了他太多阴影，他怕了。
接着，白晓关心道：“你若不想回来，我也不强求，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白晓的声音有些哽咽。
“好。”宋时昕轻应一声。
他把早上剩下的一个包子放在了微波炉里加热当做晚饭，他笑了一下，其实生活也没有那么艰难。
透过小窗子，能看到远方绵延的高山，夜晚的重庆是深色的，就像普蓝里融入了一点黑。高山作为星星的衬布，长河作为高山的绸带，这景色一点儿也不比梵高的《星空》差。
林祈，宋时昕心里默念着，轻笑一声，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脸上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山城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