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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花落 ...

  •   除夕夜,繁星点点,照亮城市一脚。

      郭九儒独自一人在家,他坐在沙发看着电视机播放的节目。
      身后餐桌摆着厉青梧常做的几道菜,他做不出那个味道,尝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墙上的老挂钟敲了几下,他抬头一看,七点半了,就去打开电视看一下天气预报,等着一年一次的节目开始。
      郭九儒守着电视机打着瞌睡,电视机演的可热闹,却吵不醒一个老小孩。
      挂钟又响了,电视机的动静终于吵醒他。郭九儒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说出的话带着困意:“青梧,春晚开始了。”
      亮堂堂的房间,没有人回应他了。
      等了半晌不见人来,他开始着急:“青梧,不收拾了,先来……”话音戛然而止。
      郭九儒慢慢站起来,转身眼神落寞的看着他们的家,一帧一帧画面,全是他前半生的记忆。身后节目开场热热闹闹的新年祝福词一句一句的,他都没听进去。
      他想,他还是不习惯一个人。

      郭九儒坐回去,准备接着看春晚。突然听到一声“外公”。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没有理。
      门被打开,冷风争先恐后的进来,陈浮进来换鞋,说:“外公,叫你怎么不理啊。”
      郭九儒扭头看去,脸上露出几秒错愕,又恢复童稚般的笑:“回来了,饿不饿?餐桌上摆着菜,我给你热热。”
      陈浮走到餐桌前,果然摆着几盘菜,是厉青梧生前经常做的几道郭九儒爱吃的菜,但几乎没动。
      他猜出一些,脱下厚外套,将袖子折到小臂处,说:“不用,你歇着,我去热就行。”

      烟火在黑夜炸开,“嘭的”一声绽放绚丽短暂的花火。
      透过玻璃看烟花,还能看见玻璃上倒影着的人,背影落寞。
      菜重新热好上桌,陈浮扶着郭九儒坐在餐桌前,他自己坐在一侧,等郭九儒动了筷子,他才动。

      两人刚动筷子,外面出了声响。
      李尚的声音最大,屋内的他们第一个听见,他站在院子里喊的声音:“郭爷爷,你在家吗?我们来给你拜年了。郭爷爷,郭爷爷……”
      话音一落,门被打开,陈浮出来看见他和赵家三兄妹站在院子里,手上还端了几盘饺子。
      其中,李尚最为高兴,他不用一个人过年了。
      他先过去,把饺子塞到陈浮手里,打开门进去,看到郭九儒高兴的说:“郭爷爷,过年好啊!”
      郭九儒看到他,眉眼带笑,说:“李尚来了,过年好!”
      门外,赵伯东走过来,说:“还以为你在坞新市陪一一,我就让李尚和我们一起过来陪郭爷爷过除夕。”
      陈浮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露出半点脆弱,半晌才开口:“谢谢。”
      “谢什么。”赵伯东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把泪收回去,才说道:“我们三个在哪里过年都是过,李尚他爸妈在县医院值班,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家里,叫他过来热闹一下。”
      “我们过来不是为你,是为了郭爷爷,别瞎矫情。”
      陈浮收回自己的情绪,拍拍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说:“我知道,进来。”
      赵仲西和赵季楠跟着进去,赵伯东先给郭九儒拜年,他们兄妹俩学着哥哥给长辈拜年。
      赵仲西沉默惯了,一顿饭也没说几句,手上却不停,一直在给赵季楠剥虾。
      赵季楠习以为常他的照顾,从小她吃虾都不用剥虾壳,在学校也是这样。
      一顿年夜饭,由不同姓氏的家人组成,不是家人胜似家人,成为万家灯火的一盏。

      日子徐徐过着,朝阳晚霞每天都不一样,依旧带来新的生机,送走旧的尘事。
      正月十五这日中午,阳光很暖,吹过的微风都有暖意。院里种的迎春花开了几簇,带来一丝春意,藤架下放一把躺椅,躺在上面晒暖,说不出的惬意。
      陈浮刷完碗走出来,阳光刺眼,他眼睛缓了好久才适应,目光寻到郭九儒躺在躺椅里打盹儿,转身回房间,找了一个薄厚适中的毯子,盖在郭九儒身上,免得他着凉。
      他弄好一切,小声叫醒郭九儒:“外公,外公。”
      郭九儒还在熟睡中,迷迷糊糊听到陈浮的声音,含糊应道:“嗯……嗯。”
      “我去找东子了。”陈浮见他回应,小声告诉他一声。
      郭九儒回答的声音依旧含糊,但是有醒的迹象:“嗯……好。我给你拿钱。”
      陈浮笑着,手放在郭九儒肩膀上,压着他,让他接着躺着,道:“不用不用,我就去他那坐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郭九儒这次彻底醒了,说:“这怎么能行。今天你生日,往年都是你外婆给你做长寿面和一桌菜,今年我要给你做你不让,非要自己动手。”说着把钱塞到他手心里,用力握着他的手,不让他回绝自己说:“别委屈了自己,拿着钱和东子他们好好去庆个生。”
      陈浮还是想让郭九儒把钱拿走,无奈的语气,云淡风轻:“外公,我长大了,不用再特意庆祝了。”
      郭九儒态度强硬,说:“又长大了一岁,怎么就不用特意庆祝了。”
      陈浮眼中挣扎被他看在眼里,他软了声,一语道出他的心事:“陈浮,你不能因为你妈妈就讨厌自己的出生,往年说要给你过生日,你都会逃避,都是你外婆硬拉着你,给你过生日。以后就没人硬拉着你过生日了,你要自己学着给自己庆生。陈浮,你不用愧疚,你妈妈很期待你的出生,你不能辜负她的期待。”
      “听话,拿着。好好过一个生日。”
      陈浮被他说动了,听话的点点头:“嗯。”
      郭九儒握着他的手慢慢松动,他不再拒绝,笑:“外公的乖孩子,去吧,和他们好好玩。”

      陈浮到了赵伯东家,宋醒和李尚都在,原笙也过来了,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来。
      所有人落座,原笙和李尚坐在一起,陈浮看出些苗头,低头一笑。
      赵伯东进来,把长寿面端到他面前,解开围裙,说:“你今天不吃菜,也要把面吃完。”
      陈浮看着面前的长寿面,皱了一下眉,说:“这面……有点多了。”
      “不管,必须吃完。”赵伯东说。
      陈浮被他的专断气笑了:“不是,哥。我真吃不完,我在家陪外公吃了一顿了。”然后转头问宋醒和李尚:“你们吃吗?”
      宋醒看了一眼赵伯东,摇摇头:“我不吃。”
      陈浮看这架势,直接跟李尚说:“李尚,你陪我吃点。”
      赵伯东怒了,咬牙道:“你敢,陈浮。”
      陈浮无所谓道:“今天我生日,我说的算。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说着,他出去,到厨房拿了一个碗,把一多半的面分给李尚。
      赵伯东还是怕,他之前是不信鬼神之说的,现在信了一些,万一呢。
      面已经被陈浮分好了,赵伯东也阻止不了什么,只能作罢。

      小插曲很快过去,一顿饭吃的很愉快。
      吃完饭,他们在客厅玩游戏,赵仲西和赵季楠待着各自的房间学习,赵伯东就辛苦一点,在厨房收拾碗筷。
      陈浮玩了几局就不玩了,把游戏手柄给了原笙,走了出去。
      他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问:“什么时候走?”
      “等仲西和楠楠开学了就走。”他说。
      陈浮颔首:“到时候我送你。”
      赵季楠学累了,出来透透气。看见陈浮和哥哥在厨房,便走过去,问:“陈浮哥,你站在厨房门口干嘛?”
      陈浮听见她的声音,侧脸看去,笑:“和你哥说说话。”
      “又是我这个小孩不能听的?”赵季楠用她哥的口头禅问。
      赵伯东忍不住笑出声,宠溺道:“是。”
      赵季楠眼中出现不解,但没有问到底:“行吧。”
      她抬眸看向陈浮,问:“陈浮哥,一一姐怎么没来?”
      赵伯东先是看向陈浮,心里一阵紧张,然后看着赵季楠,刚要让她回去学习,就听到陈浮温润的嗓音:“她生病了,所以没有过来玩。”
      赵季楠这一刻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愧疚直达心底,一时有些慌乱:“对不起,陈浮哥。”
      陈浮安抚着她的不安:“没事,楠楠。你不用为提起这件事而烦恼,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无心之举,不怪你。”
      “回房间找他们玩吧。我跟你哥说说话。”
      赵季楠乖乖的应声,走了。

      等她走远,陈浮问:“李尚追到原笙了?”
      赵伯东把刷好的碗筷放好,溢出笑:“嗯,我也是刚知道。你别说,李尚还真行。”
      “就是不知道蒋超知道了会发生什么。”陈浮嗓音含着一抹笑说。
      赵伯东走过来说:“谁知道呢,到时候再说。”
      “忙完了?”陈浮问。
      “嗯。”他说。
      陈浮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道:“我回去了,外公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赵伯东说:“行,有什么事说一声。”
      “知道了。”他说出这句话,转身就走:“走了。”

      年后的清晨总带着一层雾气,连带着空气都是湿湿的。
      寒假过后的开学日,赵仲西和赵季楠背上书包去学校,赵伯东则提着行李启程回南湖市。
      还是老样子,他将赵伯东送到火车站,等到赵伯东进站,他再驱车离开。

      送走赵伯东,陈浮就回学校了。不过他没有回班级,轻车熟路的拐向另一个方向,站定敲门。
      敲门声吸引张建国抬头,一看是他,笑着打趣:“回来上学了?请假那么多天,你班主任都快愁死了。怎么不去上课?”
      “我想找你问点儿事。”
      面对他,陈浮第一次有了紧张的感觉,双手虚握在两侧,大拇指使劲扣着食指。他整个人疲惫到极致,蓝色的碎发掩着他的神色,以至于看不出他黯淡无光的黑眸。
      张建国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审视。在陈浮想逃离他目光的刹那,张建国沉声道:“进来吧。”
      陈浮暗暗松口气,关上门,迈步进来坐在沙发上。
      不多时,他面前多了一杯热水,冒着热气。陈浮看着那杯热水,喉中泛出苦味,他咽了几下,试图用唾液冲走嘴里的苦味,却起到相反的作用。
      张建国坐在他左手边的单人沙发,问:“你想知道什么?”
      陈浮舔舔干裂的嘴唇,说:“我想知道像我这类整天混日子的学生,除了学习这条路,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那就要看你怎么选了。”张建国把问题重新丢给他。
      他不着急说出后文,想看看他怎么回答。等了半晌,身边的人没有道出一句,他喝了一口热茶,思考一番,说道:“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这类学生以后肯定是要去工地搬砖或者去工厂打工。没有学历的人,只能靠出力气来养家糊口。你都来问我了,说明你有思考过,以你现在浅薄的学识,于家无用,于国也无用。既然都没有用,你就没有比学习更容易走的路。”
      “陈浮,要不要走走你爸的路?”他随口建议道。
      陈浮疑惑的看向他,他却笑了:“去当兵吧,陈浮。”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要走他的路,他不想跟他沾上一点关系。
      张建国苦恼的笑笑,嘴边冒出一句:“该怎么跟你讲呢?”他顿了几秒,接着道:“就这么说吧,你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一腔热血和不怕事的鲁莽。你既不知道怎么去选未来的路,也对现下很迷茫,就把自己交给国家,哪怕得不到答案,你也做了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你要记住一句话,陈浮,你永远都可以相信我们的国家。”
      张建国看他盯着那杯热水愣神,也不清楚他听进去了没有,想了想,建议道:“先聊这么多,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那要是想不明白呢?”陈浮问。
      张建国恨铁不成钢的说:“想不明白就接着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去做。”
      他说完不见陈浮动一下,催促道:“你倒是走啊,我要去转班了,等着我先走呢。”
      陈浮起身,第一次礼貌的给张建国鞠躬道谢:“谢谢张主任。”说完,他就走了。
      回班的一路都在琢磨张建国的话。

      王杨这节课准备了一套试卷,和其他科目的老师换了一节课,凑够了高考正常的考试时间。
      安安静静地虚拟考场,有认真答题的考生,有摸鱼的考生,其余的就是从考试开始睡到考试结束的考生。
      王杨没有管,她也没有余力去管了。
      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不努力的人怎么劝都没用。
      “报告——”
      一声打破了考场的宁静,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门口。
      陈浮就站在那,风起,经过走廊,他的短发随风凌乱。
      王杨没提他请假的事,下颚微抬,道:“进来吧。”
      陈浮走进去,经过讲台时,王杨抽出一张试卷递过去,看了一眼时间说:“还有差不多一节课时间,这场考试就结束了,能写多少就写多少。”
      陈浮接过试卷,语气尊敬:“好的。”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王杨站在讲台拍了几下手掌,说:“考试结束了,最后一排往前收卷子,快点。”
      卷子收齐,王杨也没有喊陈浮去办公室聊天,拿着卷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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