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食》顾羡之

1、正文

　　1.
　　田晴晴并排在许自彦身旁在走廊上走着，阳光普照在他们身上，田晴晴抬起头来看着许自彦，话语里带着些试探“你……确定要辍学了？你爸爸妈妈知道了吗？”
　　许自彦微微低下头看着她“我爸妈都知道了，大概这周就会办手续。”
　　田晴晴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许自彦或许是发觉到了什么，静了几秒后闷声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们的关系原本什么还是什么。”
　　田晴晴点点头，随后再次问了一遍“你……决定好了吗？不会再改变了吗？”
　　“嗯，学习现在我又学不进去，不如早点去社会上打拼。”
　　“奥。”田晴晴失落的点点头，又低下头去。
　　其实她想问，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两个人的未来，有没有想过他这样做了她怎么办，她又不是不知道异地恋维持一段关系有多么的难，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2.
　　屋内气压格外的低，田父田母坐在沙发上看着田晴晴，田晴晴双手交叉在身后，低着头沉默不语。
　　到底是田父先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晴晴，爸爸对你真的是太失望了！”田父皱着眉头，用手指着田晴晴。
　　田母听着，情不自禁的掉了一滴泪。
　　田父继续“高二学业虽然不及高三，可你就……你就旷课吗？你对得起我和你妈妈吗？”
　　田晴晴至始至终抿着嘴，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训话。
　　“你看看你的成绩！从级部二十几掉到了级部二百多，你到底想怎样啊？是不是下一次就垫底了啊？”田母情绪失控的冲田晴晴喊道“我从来……从来都没想过我的女儿会这么不懂事！”
　　田晴晴抬起头来，语调毫无波澜，却又像是思考了很久才决定的事“妈，我不想上了。”
　　客厅静了下来，田父不可置信的重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田母反应更加激动“田晴晴！你再给我说一遍！”
　　田晴晴捣了捣腮帮，垂下眼帘“我想辍学。”
　　田母站了起来，注视着自家女儿许久，脸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
　　田母眯了眯眼，哼了一声“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那个许自彦！”
　　田晴晴立马否认“不……不是的！”
　　田母冷笑一声，夺过田晴晴手里拿着的手机，打开后看了看需要密码，她把手机递到她身前“输上密码，从今往后你就跟那个许自彦给我断了关系！别想再有一点儿联系！”
　　“妈！”田晴晴试图夺过手机。
　　“你别叫我妈！现在谈什么恋爱？不好好学习！我和你爸爸早就知道了你们的关系了，以为你自己能有点数！可是你呢？你告诉我你自己有点数吗？”
　　“我成年了。”
　　“你成年又怎么了？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吗？”
　　田母最后用的人脸识别。
　　田晴晴看着田母点击了删除好友，顿时泪如雨下。
　　“我都说了这事和他没有关系！”
　　田母冷笑两声“我管你是不是因为他，手机以后我没收，过年过节我再给你。找什么对象不好，非得找那样的？你看上他哪了？那一副皮囊？依我看他长得也不是多么像个好学生，成绩还那么差。”
　　田晴晴哭着反驳“不是，你怎么还以貌取人？我找对象又不是和你过日子，是和我过日子！”
　　田母被激怒了，她忍不住扇了田晴晴一巴掌“你给我注意你和我说话的态度！你怎么和你妈妈说话？我养你这么大，就赚了个这个？”
　　田父最终还是开了口“别的事我不管，辍学这个事情，我坚决不同意！”
　　3.
　　今天是田晴晴与田母争执完的第三天，她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出房间，过多依赖手机，频繁和许自彦聊天已成为了习惯，她害怕许自彦联系不上他着急。
　　田母在这三天里也没有和田晴晴说任何话，还有一天国庆节假期就结束了，她真的不想上学了，她也学不进去了，许自彦是去A市打拼，她也想跟着去，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许自彦，好皮囊大概只是其一，占的最多的还是因为许自彦也喜欢她。
　　4.
　　田晴晴辍学了，她用性命逼田父田母，田父最后拗不过田晴晴，也不敢再拗田晴晴，最后无奈之下还是同意了，辍学第二天，田晴晴就搜索了背的滚瓜烂熟的微信号，飞去了A市找了许自彦。
　　见面后许自彦很是惊讶，可又觉得不是怎么惊讶，其实许自彦知道，他一旦退学了，田晴晴有很大的概率也会退学，他知道她爱他，她不能离开他，不能没有他。
　　“你来干嘛？不会去上学？”许自彦微低头看着田晴晴。
　　田晴晴摇摇头“不想上了，学不进去了。”
　　许自彦咬着下唇，伸手抚上田晴晴的头“你听话，快回去上学，我和你不一样，我底子本来就不怎么好，可你说不定会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不要。”
　　“你爸妈让你这样做？”许自彦问。
　　“嗯……这些你就不要管了。”
　　许自彦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他脸上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田晴晴，你给我马上滚回去。”
　　田晴晴一怔，随后拒绝“我出来的时候我爸妈让我这辈子都别回去了，我滚哪去？”
　　“你回去跟他们道个歉，然后重新回去上学。”
　　田晴晴摇头“我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和你一起打拼的准备了，而且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没想过改变了。”
　　许自彦注视她良久，随后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5.
　　不知怎得，自从去了A市之后，田晴晴时不时地总会生一场大病，很奇怪，因为田晴晴免疫力一直很好，生病什么的更是甚少。
　　许自彦觉得奇怪，便要了她的生辰八字，去找了算命师算了一次。
　　算命师说两个人最好在23岁之前不要再联系了，这样生病次数还会增加，甚至会耽误对方前途。
　　许自彦不信，又去找了一个算命师，算命师说的和上一个意思相差不大。
　　许自彦当天坐在沙发上，拿着烟抽了一晚，吐出烟圈，随后给在医院挂吊水的田晴晴发了个消息。
　　:睡了吗？
　　:还没有。
　　:明天早上我给你去买饭，你想吃什么？
　　:嗯……我想吃小笼包。
　　:好，大概八点我就到了。
　　:嗯嗯。
　　:这么晚了还不睡？早睡吧。
　　:我在等你消息啊。
　　许自彦看着聊天记录，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随后又吸了一口气，将烟蒂弹掉烟灰缸，仰头倚在沙发上，眼泪随着身子幅度掉的越来越快。
　　他拿起手机，在键盘敲打了好多字又一一删掉，又打上一些，又删掉，最后到底是收了手机，什么也没有发送。
　　这些，田晴晴都不知道。
　　6.
　　许自彦第二天去了医院，浓浓的消毒水味让许自彦忍不住皱了皱眉。
　　找到病房他进去，刚进门便听到了田晴晴的咳嗽声音，他将小笼包放到桌子上，问了问她近日病情如何，有没去好转。
　　田晴晴自然点头，她一边解开食品系带一边回答“嗯……我觉得好多了，不用担心。”
　　许自彦点点头，可她说的话他哪敢信，只得自己又出去问了问负责的医生。
　　医生斟酌一番后，淡淡道“嗯……病情还不算好转，但是我认为好好养养应该会……好转。”
　　许自彦静静的听着，随后道了谢。
　　一连三四天田晴晴的病情都没有好转，甚至可以用加重来形容，许自彦发现每次他在田晴晴身边，田晴晴的病情就会更加严重，而不再她身边，病情就会好转。
　　奈何他不信邪，也不得不信了，他以工作出差为由，一周都没有再去看她。
　　一周之后许自彦回来，去医院是碰到了负责一声，他叫住他“一声，田晴晴最近病情怎样？”
　　医生乐呵呵道“这一周不知怎得病好的格外的快，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许自彦听完后愣在那里，医生以为他是开心的傻了，笑眯眯的道“小子？是不是开心的傻了啊？”
　　许自彦以笑回应，告了别。
　　7.
　　许自彦第二天早上给田母打了电话，第一遍田母拒接了，第二次才接通。
　　接通后田母续语气不怎么好，但还是尽力控制着。
　　“什么事？”
　　许自彦把自己算命的内容大体和田母讲了讲，然后说想把田晴晴送回B市，让她再重新上高二，田母自然愿意，笑着点头后问: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许自彦顿了顿，说后天，7月8号他大概就能回去了，要是那时候还回不去你们就自己来接她回去吧。
　　田母答应，便挂断了电话。
　　8.
　　（2009年7月7日的月食日）
　　这一天
　　田晴晴今天起的很早，她看了回手机，就给许自彦打了个视频“早啊！今天是月食诶，你晚上来嘛？和我一起看月亮啊！”
　　许自彦点点头，笑道“当然啦，月食日这么难得，当然得和我家……晴晴一起看看啊。”
　　田晴晴笑着点点头“那……那我晚上等你嗷，你不要忘记来啊！可是，医生和我说明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你明天也要来接我奥，来接我出院！”
　　许自彦一怔，顿了两秒后不太自然道“奥，好，没问题啊。”
　　田晴晴没有注意到许自彦的异样，随后她又理了理刘海道“我的入职申请刚刚通过了，我可以在A市扎根了！”
　　田晴晴笑的很开心，两颗小虎牙露了出来。
　　许自彦一惊“啊？你……找到工作了？”
　　“嗯哼，怎么样，我是不是还蛮厉害的呀？”
　　许自彦偏了偏头，佯装看了看窗外“嗯，我有个朋友来了，先挂了，我一会去找你”
　　“好。”
　　9.
　　许自彦到医院是晚上八点多了，手里拿着两瓶啤酒，本来只想拿一瓶，田晴晴非得也要跟着喝，索性拿了两瓶。
　　许自彦用桌角撬开酒瓶盖，田晴晴看着外面的月亮，她没有喝酒，她只是静静的坐在病床上看着月亮，不久她便拿起许自彦撬在桌子上的瓶盖，拿起来放到一只眼前，用另一只眼看着外面的月亮。
　　许自彦也静静的看着田晴晴。

　　“月光透过窗户，撒在你的脸庞，你露出两颗小虎牙，带着笑容看着月亮，我看着你，那一刻是我心里最美的油画。”

　　“许自彦，你也看啊！”田晴晴把手里的啤酒瓶盖递到许自彦手里。
　　许自彦接过来放到眼前，田晴晴回过头去，似乎有些无趣，她又转过头来，猝不及防的撞上许自彦带着些哀情的眸子，眼神对视，静了几秒后，许自彦率先别过头去，田晴晴向许自彦招手“你到床上来行吗？”
　　许自彦抿唇，拒绝道“床太小了。”
　　田晴晴有些委屈“许自彦，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你现在为什么连亲近都和我不亲近了？是我做的什么事情你不舒服了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你说出来，我会改的。”
　　许自彦一怔，随后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摸了摸田晴晴头顶“怎么会呢？”
　　田晴晴满意一笑，随后撒娇“那……那你吻我。”
　　许自彦宠溺一笑，堵上了她的唇。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们急促的呼吸声格外大，许自彦点到为止，看了看手表，起身道“我先去个厕所。”
　　田晴晴应道“好，你注意点，走廊有点黑。”
　　许自彦点点头，温和一笑“好。”
　　出病房时，许自彦回头看了田晴晴一眼，田晴晴还在拿着啤酒瓶盖看着月亮，许自彦叫了田晴晴一声“晴晴。”
　　“嗯？”田晴晴回过头来，疑惑道“怎么了？”
　　许自彦摇摇头，弯唇一笑“没事。”
　　田晴晴觉得许自彦有些怪，可说不出是哪里怪，所以也没有再问，转过头去继续看着月亮。
　　10.
　　许自彦出了病房并没去去厕所，而是径直出了医院，他站在医院前面，抬头看了眼田晴晴的病房，转过头去打了一辆出租车回了家。
　　回家后他拉着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去了飞机场。
　　田晴晴看月亮看的无趣了，拿起手机又看了看时间，不对啊，怎么还没回来？
　　刚要打电话，许自彦的微信消息就出来了。
　　“我走了，明天你爸妈去接你，好好上学，别想些有的没的。”
　　田晴晴一愣，情不自禁的落了泪，她急忙打字“你要去哪？为什么走？”
　　许自彦看了眼消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要登机了，你早睡。”
　　田晴晴打了一个视频通话，被许自彦挂掉了。
　　田晴晴还是没有放弃，一连打了三个，都被许自彦挂掉了。
　　11.
　　许自彦看着满屏的未接通，思考良久把算命师给他的那张结果发给了她。
　　田晴晴收到后给许自彦发了一条语音，带着些嘲讽“不是吧？许自彦？这种事你也信？”
　　许自彦听完后打字“那你说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你就会生点病？”
　　田晴晴哑声，其实她也感觉出来了，尤其是许自彦出差那次，她的病好的格外的快，可她还是试图挽留“许自彦，为了你我可什么都不要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许自彦正在打字的手顿住，他捏紧手机又松开“等23岁以后吧吧，等23岁之后我再去B市找你。”
　　田晴晴抬起头来看着外面的月亮，为什么感觉现在的月亮没有之前的皎洁呢？为什么月亮在她眼里模糊了呢？
　　她继续打字“那我们以后算是什么关系？”
　　许自彦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田晴晴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我要登机了，你早睡吧。”
　　12.
　　田父田母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A市，来接田晴晴，一见到父母的田晴晴瞬间泪奔了，她抱着田母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忏悔，田母也抱着她，一边哭一边摇头“知错就改就好，我已经去找了老师了，今下午收拾一下明天再去上学。”
　　田父站在一旁欣慰的看着这一幕。
　　13.（五年后）
　　五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可能是因为田晴晴一直泡在知识的海洋里，忙忙碌碌的也就过去了。
　　明天就是田晴晴23岁生日了，田晴晴和小姐妹一起去C市旅游，提前庆祝，毕竟明天的生日田晴晴要在家里过，最好能见到许自彦，那是最好的了。
　　在超市里，田晴晴下电梯时看见了一个很熟悉又很陌生的身影，只是他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人和一个婴儿，她抓着扶手的手忍不住收紧。
　　她终是叫了出来“许自彦！”
　　许自彦条件反射的回过头，看清人后原本泛着笑的脸瞬间消失。
　　他身旁的女人有些疑惑，轻声问“你朋友吗？还是同事？”
　　许自彦轻点头，田晴晴看他嘴型应该是和那个女人说的“是我一个同学。”
　　田晴晴心急的下了电梯又踏向上电梯的阶梯，她叫住许自彦“我想跟你聊聊。”
　　许自彦看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点点头，冲许自彦道“那我去奶粉区买点奶粉。”
　　田晴晴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的刺眼，许自彦回头看了一眼田晴晴，找了一个咖啡店落了脚。
　　田晴晴看着许自彦，许自彦一直低着头。
　　“你老婆和你女儿吗？”田晴晴问。
　　“嗯。”
　　田晴晴死死的咬着下唇，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你不是说23岁回B市找我吗？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许自彦吸了一口气“你23岁生日。”
　　田晴晴冷笑一声“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许自彦低头抿了一口咖啡。
　　田晴晴攥着杯把的手渐渐收紧“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去年。”
　　“那我怎么办？你和我说的那……”
　　“我需要对我现在的家庭负责……”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开口，田晴晴一愣。
　　许自彦淡定的开口“之前确实想和你有个未来的，可是比起来我更爱我现在妻子，感情本来就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希望你明白，以你现在的学识也不愁找个比我好千倍万倍的男人，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田晴晴伸手抹去眼泪“你知不知道这五年我一直在等你，你结婚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是觉得你根本就没有必要告诉我？有你这样的人吗？你知不知道我还期待明天你去找我跟我说:我们结婚吧！”
　　许自彦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对不起。”
　　田晴晴皱着眉头看着他“我等了你五年就换来一句对不起？就算你不喜欢我了，那你怎么也得跟我说一声你结婚了你有老婆了你有孩子了吧！你这样一个人把我蒙在鼓里你很开心是吗？”
　　说完后两人都静了下来，许自彦一直没什么动静，就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低着头，静静地什么话都没有说。
　　田晴晴吸了一口气，抹去脸上残留的泪水，站起来“行吧，就当我之前看走了眼，我们就这样吧，是我过于幼稚了。”
　　许自彦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对不起。”
　　田晴晴没有理，转过身去没有再回头……
　　14.
　　今天是田晴晴30岁生日，她找了一些朋友来家里一起过，田晴晴点上蜡烛，坐在沙发上笑着听着朋友们对她说的祝福。
　　一个朋友凑近他，轻声问“诶！你知道吗？前几周许自彦他老婆生了个儿子。”
　　田晴晴一愣，笑容慢慢消失“啊？是……是吗？”
　　“嗯哼，话说你还没有忘了他吗？我和你说，你也快找个人嫁了吧，都奔四的人了，还不为自己的以后想想。”
　　田晴晴低头扣着指甲“感情这事，随缘吧，毕竟我现在也没找到个能嫁的。”
　　“我给你联系几个？”
　　“嗯……不用了吧，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