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叹[戬心]》瑰玫叶

47、积年旧怨

　　杨戬不能将王母放走，碍于身份也不能对她严刑逼供，便只能将人软禁在此，慢慢盘询。等送走外客，约定来日再议细节，杨戬立刻回了偏房。

　　彼时王母和她带的贴身仙婢，正由敖寸心和杨婵看管着，王母气焰不减，看着敖寸心傲然道：“三公主真是了不得，与逆贼杨戬演了这一场戏，将本宫囚在这里，就不怕日后本宫复起，治西海的罪吗？”

　　“娘娘言重了，杨戬并无二心，只是事态紧急，不得已出此下策。”敖寸心心境早已大不相同，再不是当年那个畏惧天庭害怕拖累父母族亲的小小龙女了。

　　三千世界，矣天界不过是其中无比平凡的一个，此时面临覆灭危机，纵使她没有改天换地之能，也绝不会苟且一时。

　　杨戬暂时脱不开身，此刻由她出面招待，于情于理，都是最佳选择。她以贵客之礼相待，奉上茶果点心，面对王母的威胁离间之语，没有丝毫异色。

　　等杨戬来时，王母神色已经是不耐至极，见他进来，再不顾仪态风度，抓起桌上的碧玉髓壶朝他砸过去，“杨戬，你好大的胆子！”

　　杨戬不躲不让，那玉壶至他身前两尺的位置，不得寸进，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杨戬在外已经将前因后果都详述了，娘娘若还有疑问，尽管提出来就是了，杨戬必定知无不言，”杨戬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只是娘娘，也请您务必解答臣的疑虑。”

　　“杨戬，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是这三界之主了吧？”王母挑眉，“就算你今天演了这一场好戏广告众仙，又能改变什么呢？一切不过是徒劳罢了。”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面色都凝重起来，王母怎么好似不希望三界众生逃过此劫似的？她们都看向杨戬，只见杨戬亦是面沉如水，伸手化出武器与铠甲，沉声道：“娘娘果然知之甚深，您要背弃矣天界吗？”

　　“呵，背弃？”王母挑了挑眉，不屑道：“究竟是本宫背弃了矣天界，还是矣天界背弃了本宫？”

　　她似乎胜券在握，睥睨着看了眼站在侧边的敖寸心和杨婵，杨戬两大软肋都在她手中，料定他不敢有所动作，便将积蓄了千年万年的怨怼，一齐爆发了出来。

　　“本宫由先天灵气孕育而生，历经三千二百劫得证金仙，应天道期许与张百忍结为夫妇，升任天庭之主，励精图治，将混沌不堪的三界治理成如今的模样。他为玉帝，本宫为王母，共襄盛世，倒也相宜。

　　谁料近万年来，多有凡间生灵飞升，用那一套男尊女卑的可笑伦常折辱本宫，竟使本宫信仰屈居玉帝之下。本宫本不欲计较些许小事，怎奈张百忍愈发昏庸无能，驭下毫无章法，致使三界之内妖孽纵横，灵气渐稀，又有仙女不顾天规下凡私会，折损天界气运，本宫如何能忍？

　　张百忍私纵自己的妹妹下凡与凡人私通，生出你这个妖物，竟将我辛苦孕育的九只金乌尽数折杀，他却不肯下杀手，费劲心机周旋留你苟活。到如今，张百忍与你舅甥情深，前情尽销，可怜我那九个孩儿，连魂魄都寻不到一丝了！

　　本宫如何不恼，如何不恨？！”

　　杨戬先听她细数自己的功德，还生出了几分感慨，以他所见，王母才干的确在玉帝之上，后又听到她侮辱亡母，如何忍得住，当即伸出长戟至她眼前，怒道：“娘娘慎言，臣母亲如何轮不到你来评述！”

　　敖寸心见他暴怒，恐他心绪不稳难以缜密应对，忙上前站到他身边，稍作安抚，又直直盯着王母的脸，沉声问道：“那你便与那危害矣天界的外敌勾结么？你身为此界王母，矣天界不在了，你又能得到什么？”

　　“到那时，本宫将是境界之主，创造万物，我儿亦可常伴左右，岂不快哉！”王母仰天长笑，再不复昔日故作的端庄威严模样。

　　她闭了闭眼，口中默念来了几句法决，身上瞬间益处一团不祥的浓雾，将她整个人掩藏在其中。

　　杨戬见状，当机立断，用手中长戟使了十足的力气朝前穿刺过去，却如同刺穿空气一般，什么也没有碰到。那团雾越来越浓郁，其中渐渐显现出身形。王母端坐其中，换了玉帝临朝时穿的法袍制式，妆容也繁复艳丽至极，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傲然，朝杨戬讥讽道：

　　“你以为凭你之力，能伤得了本宫吗？杨戬，你不过是瑶姬恬不知耻跟凡人结合留下的肮脏血脉，也敢冒犯本宫？你且看着，本宫怎么将你珍爱之物毁灭！”

　　“唔——”

　　“寸心，三妹！”杨戬转头便见敖寸心和杨婵二人被黑色锁链紧紧缚住，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即便是这样，她们也竭力忍住了求救声，神情凌然。

　　“不消片刻，她们就会成为本宫神脉的一部分，这样的荣宠，本宫还从未给过第三人，杨戬，很快你也会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杨戬目眦尽裂，结出法印要逼退她二人身上的黑雾，却无济于事。

　　“杨戬，无需多言，你全力应战吧，总归我是要随你一起的。”碧落黄泉，永不分离，敖寸心眼神坚定，尽管那黑雾顺着血脉钻入体内，如跗骨之蛆一般啃食着经脉，她也毫不露怯。

　　“二哥，若今日不能打倒她，我们还有何未来可言？你无需顾虑太多！”杨婵亦如是。

　　渐渐地，二人都感觉不到外面的意识了，她们闭了眼，彻底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敖寸心身体融于黑雾之中，失去了五感，唯有残存的意识，能够感觉到无边无际的悲痛与忧伤。这是她未曾经历过的体验，只是觉得心痛不已，因为她还未曾做过母亲。同处于意识世界的杨婵确是再清楚不过——那是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最深沉的悔恨和痛苦。

　　凡人有私欲，神仙既生了七情六欲，亦是难逃孽障，王母高高在上，卸掉那副盛气凌人的高贵假面，也不过是个为孩子担忧的母亲。正是这份痛苦与无奈，让那新生的意识乘虚而入。

　　一切的因果，或许是在一千多年前杨戬射杀九只金乌时被埋下，或许在更早之前，在玉帝王母共治三界而地位不同时，便滋生了对于权利的渴望与追求，直至经历了失子之痛，才彻底爆发。

　　杨戬见爱妻与三妹皆被王母俘获，周身都布满了骇人的寒意，若不是他以先天之力感觉到那两人还有生命气息，恐怕早就失了冷静。

　　他不再多言，执起三尖两刃戟，将大半法力注入戟身，朝王母攻击过去。尽管王母得道了几万年，法力高强，却也始终是养尊处优泰居于瑶池内，战斗意识无法与战火中淬炼出的杨戬相抗衡，更何况，杨戬得鸿钧老祖真传，法力不在她之下。

　　不过百来个回合，王母轻蔑上扬的嘴角终于放了下来，她开始意识到，眼前的杨戬，实力陡增，或许真的能击败她。

　　王母上位数万年，身上法宝无数，自从千年前丧子之后，彻底与玉帝离心，便日日将法宝滋养在识海之中，只为有朝一日改天换地，成为真正的三界之主。如今与杨戬这一战，她势要将这个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杀子仇人剥皮抽筋打得魂飞魄散，便一股闹将法宝都祭了出来。

　　东皇钟、轩辕剑、炎帝缶......一件件上古神器轮番袭来，杨戬一时竟难以应对。

　　眼见占了上风，却迟迟拿不下对手，王母又诱惑道：“杨戬，你若肯跪下来磕头认错，本宫便饶你妻子和妹妹一命！”

　　还未等杨戬从战斗中回神细细思索，便见门外传来一阵金光，那扇紧闭的加了禁制的大门赫然被轰得粉碎。

　　“娘娘，收手吧！”

　　玉帝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满脸肃穆，目露痛惜，手上举着一盏般若琉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