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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相拥 ...

  •   依照薛钊传来的信件,大军至少还要几日才会到达京城,而如今竟提前赶到,想必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

      二人登上医馆二楼的廊道时,楼下两旁的道路已被堵得水泄不通,百姓们都在欣喜地探头探脑,交头接耳,期待着凯旋而归的薛家军。

      城楼上,在不久前刚得到消息的徵帝,与一众官员,以最高礼遇出席了这次迎接仪式。喜悦的气氛冲淡了在京城盘旋已久的阴霾。

      凯旋大军进城,欢呼声四起,久违的胜利,对百姓来说,俨然是极大的慰藉。这样的场面,如此熟悉,曾几何时,段姝珏也是那身披银甲,乘胜归来的英雄。

      此时,她伫立在高处,目光扫过每一个踏入城门的将士。

      “在那!”

      在贺启枫出声之前,段姝珏就已发现了那副剑眉星眸,在人群中熠熠生辉,周遭的一切在恍惚间变得黯淡。

      他没变,那副面容仍如星辰明亮闪耀,吸引着所有少女钦慕的目光;他也变了,退去了浮躁稚浅,眉宇间多了一份坚毅,一份稳重,还有一份如若刀锋般锋利的意气风发。

      衣袖之下,陷入掌中的指甲,掩饰着她的迫切和紧张。

      另一头,接受着欢呼和注目礼的夏侯钰,也是同样地焦急不安。

      阿珏……

      你会来吧……

      自打知道了归期,夏侯钰就在等待着这一刻。归途中遇到的危险,受的伤,都未曾减少他的激动和亢奋。而此时这一切情感,似乎都到了一个临界点,等待着那一刻眼神的交错,便将立即喷薄而出。

      夏侯钰作为亲卫,骑着高大威武的马匹,身前便是在最前方接受人民叩拜的薛钊。

      阿珏会在这人群之中吗?

      作为队伍最前方的亲兵,本不该左顾右盼。可忽然之间,他感受到一抹灼热的视线,从他右前方投射过来。

      他立即转头。

      在那挤满人群的楼台上,终于,他看到了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庞。

      四目相对,惊鸿一睹,百感交集。

      “阿钰……”

      夏侯钰望到,她的口型是在唤他的名字。

      此时,一切声响,都在他耳畔消失,唯有脑海中那被声音掩盖的呼唤一直在回响。

      他不顾一切,跳下马,朝着他心中的光亮奔去。

      “夏钰!你去哪儿?”

      夏侯钰的动作太过突然,惊了身下的马,马世满连忙扯住缰绳,可仍然引起了队伍里一小阵骚动。

      城楼上的徵帝也看见了这一幕,眉头一皱。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张硕察言观色,道出徵帝心中的疑问。

      “兴许是这位将士有任务在身?”黄忠最擅长揣摩徵帝心思,他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任何意外在徵帝的眼里,都会被视为不忠。

      而大魏能打胜仗的将领,已经不多了。

      薛钊自然也发现了这一异动,但他只是抽了抽嘴角,低声斥责道:“啧,这臭小子!”

      夏侯钰钻入人群之中,段姝珏嘴上虽嗔他冒失,但是雀跃的笑容,湿润的眼眶以及转身迈出的轻快步伐,都透露了她心中真正的情绪。

      终于,又再见了。

      “借过,请借过一下。”

      不知扛过了多少个思念的夜晚,躲过了多少生死关头,冲出了多少层人群,夏侯钰终于站在了她的面前。

      “阿钰……”

      话声未落,段姝珏便被夏侯钰拥入怀中。

      刹那间,地转天旋,整个世间恍若只剩彼此。

      夏侯钰眷恋地深深嗅着她发间清爽的药香,手臂的力道几乎要将段姝珏揉如体内。

      冰冷的铠甲也隔不开他滚烫的心,一时之间段姝珏被他的热忱烫得指尖都在发麻。

      “哼!伤风败俗!”

      一旁的老嬷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屑地哧鼻,将他们拉回世间的喧闹。

      二人皆臊得面红耳赤,可却依然贪恋着温暖的触碰。

      百姓们都关注着凯旋大部队的行进,只有周围小部分人看到了他们相拥的景象。

      最后,还是段姝珏先撒了手,从炙热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你……先回去,咱们一会儿见。”

      人一羞赧,连声音都娇得很,段姝珏一听见自己那娇滴滴的嗓音,吓得脸更红了,睁大着眼睛,仓忙咳了两声,清了清嗓。

      看着不同寻常的阿珏,夏侯钰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手心泌出的细汗,几乎要将段姝珏的衣裳浸透。

      就这样,两人面面相觑,瞪大着眼睛,却又转动着眼珠避免着眼神的接触。

      不知过了多久,其实也没过多久,但对二人来讲这一刻一切都放缓了,夏侯钰终于开了口:“好,一会儿见。”

      段姝珏如释重负,深深呼出一口气。

      可是,阿钰嘴上虽这么说,但灼热的目光一瞬都没离开段姝珏的脸,手还紧紧抓着段姝珏的手臂,生怕一松开,便又是两年。

      “快回去。”

      “好。”

      段姝珏抬手掰开夏侯钰抓着自己的手,可刚一掰开,又立刻被他牵住。

      段姝珏不知道,此时她的脸犹如熟透的蜜桃,因羞臊而泛起的水雾,更使她秀色可餐。

      “阿……”

      跟着脚步赶来贺启枫,最先撞入他眼帘的,便是阿钰深情地摩挲着阿珏的小手。阿枫连忙止步,可身体没跟上脚步,“啪嗒”一声,终于还是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美好都是他们的!搞笑属于我自己!

      阿枫心中爆哭!

      动静不小,可夏侯钰,还是不动,低头专注地看着那布满伤痕的手。

      但是段姝珏也听到了这一声响。

      “还不走?”

      夏侯钰还没发现彼时还柔情似水的阿珏,声线已经改变,还沉溺在重逢的喜悦之中,可脑门儿被赏了一个爆栗。

      “快滚!”

      刚刚还乖乖被握住的手,以强劲的力道抽出,不容回绝。

      段姝珏手环着胸,眼神中流露出危险的光芒,见此状,夏侯钰眼角的光芒变得更加绚烂。

      是的,就是这样。

      这熟悉的、凶神恶煞的眼神,才让他有了重逢的实感。

      “一会儿见!”他说到。

      激动的心,滚烫炙热,将他的脸蒸得红透,直到他翻身上马,依然红晕不减,沉溺在重逢的喜悦之中,以至于马世满劈头盖脸的怒骂,都未能减小他傻笑的弧度。

      “他娘的!你小子滚哪去了?”

      夏侯钰不语,直到前方传来薛钊警告的咳嗽声,他脸上那不同往常的笑容才渐渐落山,变回那个意气风发,威严肃穆,接受百姓爱戴的卫国将士。

      见到了想见的人,段姝珏又回到了刚刚的院落,显然,此时钟传麟已不在刚刚的位置。

      子苓见她回来了,连忙上前说道:“姑娘,段家那边派人来唤我们回去了。”

      放在往常,段姝珏定是二话不说便回去了,不说别的,这闲散人士的形象还是要保持一下的。

      但今日,她却不想了。

      再见阿钰,他以不再是那个耍着无赖,跟在她屁股后面喊着“习武难,难于上青天”的小鬼了。

      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成为了不需要依附他人的男子汉。

      而她呢,还在等,还在筹谋。

      这向天偷来的人生,在等待中渐渐丧失了方向。

      段姝珏回了段家,准备着晚些时候的犒军宴,这头夏侯钰也随薛钊入了宫。

      虽说一收到军报,宫里就开始准备一切适宜,可如今提前了三日脚程,免不了手忙脚乱。

      这是夏侯钰第一次进宫,殿前卸甲,进军搜刮着他身上一切能当作武器的物件。

      看着这些恢弘望不见顶的楼宇,他没有任何敬畏之心,脑袋里想着的是阿珏说过的那些关于这里,吃人不吐骨头的故事。

      有些人进来了,就再也没能活着出去;有些人满怀欣喜的进来了,人虽活着,心却在里面死了。

      徵帝最关心的,当然是提前入京的原因。寒暄客套没说几句,该有的赞扬一句没有,便问起了正事。

      虽能理解徵帝对江山社稷的关切,但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毕竟是劳苦功高,用血汗为他换来边疆安宁的将领。

      理所当然的态度,让身后两位低着头的小辈心生寒意,就连薛钊也眉头微皱。

      只有把持着长剑,守在平台之下的钟传麟见怪不怪地扬着他的下巴。

      原来,薛家军在返京的路上遇到一支伪装成汉人的突厥人,他们不侵扰归朝大军,只是远远的跟着,好像在窥探些什么。

      那队人紧跟不舍,薛钊怕京城有变,便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夏侯钰递上追踪那队突厥掉落的马镫,上面的花纹镂刻,是突厥马匹特有的配置。

      “突厥陷入内乱,怎么还有分身之力?”说话的人,是刚赶到宫中的段太傅。

      “这支突厥并非直属于同我军作战的突厥大部,他们善于藏匿,对我军归途路线十分熟悉,微臣猜测,他们潜藏在大魏已有些时日。或许……”

      “爱卿直说无妨!”

      薛钊扫视了一眼在场的长胡子老头们,徵帝会意,抬了抬手让黄忠屏退左右。

      “各位大人请随老奴来。”

      一旁昂首而立的段茂,理所当然地没有挪步。

      可奈何薛钊连他着老太傅的面子也不肯卖,用余光打量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老匹夫的脸怕不是城墙做的吧?

      徵帝品出了殿上微妙的气氛。

      他自己对段茂的信任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对薛钊他也是同样的信任,或者说,他也只能信任。

      可是,二人也并非至始至终就如此争锋相对。

      徵帝上位之前,薛钊和段茂,那时郭勇也都还在,三人齐心辅佐着先帝。

      最终酿成今日的局面,是徵帝有意为之。他们一文一武,把握着江山命脉,恐其心存谋逆之心,二人若是联手,一个掌管兵权,一个拥有全天下文人的爱戴又知晓他所有的龌蹉。

      让两人争锋相对,乃帝王的制衡之术,专制之法。

      当时仅有九岁的萧徵就能下这么一盘大棋,期间有没有得到先帝的指点,那便不得而知了。

      “段爱卿也随黄忠去品一品吐蕃的贡品吧。”

      皇帝放了话,段茂不敢不尊,只能敛下头颅,衣袖一挥跟着黄忠离开,路过薛钊之时不忘一声冷哼。

      先行离开的大人们,在殿外抬头探脑,窃窃私语,一见段茂走近便立即禁声,眼观鼻鼻观心。

      他们的谈论的事儿自然是不敢让段茂知道,但饱练世故的他又怎能猜不到呢?

      眼下不能显露出情绪让这些后辈看了笑话,但是在心里,段茂暗暗地给薛钊记下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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