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之星》夏蛛迟春

5、同桌的你

　　高中开学前夕，段星承和人打球眼睛受了伤。
　　因着这伤，开学第一天便迟到。
　　医院里护士小心翼翼地为他解开层层缠裹住眼睛的纱布，未及睁眼段星承便感受到日光刺眼，睁眼后，他适应了几秒，才找回在光明世界里的自如。
　　再问过护士时间，已经八点了。
　　段星承环视四周，偌大的病房一览无余，两个护士在床边含笑看他，独独没见家属。
　　他妈不仅忘记请假，更忘了要送他上学。
　　段星承轻车熟路走出医院，拦下一辆出租车急急赶往一中。

　　那年头尚不兴“鸡娃”一词，中考也比不得高考声势浩大。段星承其母段明知事业刚刚起步，她全心全意投入事业，对生意场上事，丝毫不敢松懈。身心精力十之八九投诸于此，对自家孩子的教育难免疏忽。
　　不过段明知对段星承的学业也不做任何要求，只尽全力为他提供最好的平台。
　　一中是段星承自己考上的。

　　一中是燕城里不知凡几重点高校里的拔尖院校，即使是初中部，也引得人削尖脑袋朝里挤。去一中考试时，段明知破天荒地抽空陪考，考场出来问段星承结果，段星承直言:简单。
　　而后段明知载他去球场。
　　一骑绝尘，将无数考生哭丧哀怨的声音摒远。

　　段星承赶上了高中开学第一节课的小尾巴。
　　念在新生开学，且段星承顶着开学考全校第一的光环，班主任常清只对段星承的迟到略施惩戒——罚站至下课。
　　常清刚刚点完名，按照成绩排完座位，这堂课算是班会了，他也不是偏心，段星承来迟了，已经丧失了座位选择权，现在只余西北角靠窗的最后一排尚有空位，段星承就在这空位坐下，这个地方可不比前三排视角良好。
　　在常清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的确，九月入秋，炎夏虽褪去七八分暑气，但仍有烈阳虚悬，段星承将窗帘拉上，靠窗的地方，日光有些刺眼。
　　他单手撑在桌面，手背忽觉毛发触感，段星承将手挪开，向下看去。
　　应一中校规，年澄予开学前夕剪了个过耳及下巴的短发，她头发厚且密，还有点毛躁，此刻几乎把头伸进抽屉里找书。
　　她从抽屉捞出本书，缩着上身觑了眼讲台上的老师，对方也正看着书，她将新发的语文书展开，把小说快速掩在其下，旋即如饥似渴地阅读开来。
　　段星承瞥了一眼书的封皮，上面男女身形交织，红绿配色鲜艳浓丽，标题醒目——《悱恻：暗夜总裁的明星情人》。
　　年澄予看得津津有味，心绪亦随书中情节跌宕而起伏，悲喜情绪更迭变换在面上。
　　段星承弯起嘴角，只觉有趣。

　　讲桌上的常清已经放下书，开学事宜宣讲完毕后，他让学生自习，不到五分钟就有人躁动不安，窃窃私语，他现在站起来巡逻，想逮几个不听话的。
　　常清缓缓踱步，脚步之轻连前排认真看书的人都未被打扰。

　　受伤之后，段星承对于光线的明暗变换十分敏感，常清的步程挪到他前一排时，高大身形的阴影覆过来，年澄予仍浑然未觉，捻住书角欲要翻页。
　　段星承未作他想，伸手推动年澄予小说之上的语文书，那本小说薄又小，正好被完全掩住。
　　年澄予抬头看向他。

　　常清施施然走至二人身旁，食指在桌上扣了两下，出声道：“看什么呢？”
　　年澄予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她未答话，只低头紧抿住嘴。
　　常清：“看你同桌呢，不好好学习看帅哥，小心以后连实验班的最后一排都做不了。”
　　常清这一声杀鸡儆猴，后排学生的小动作均是暂歇。
　　常清转身返回，又想到女生脸皮薄，高一的小女生低眉顺眼，别又委屈地掉下几颗泪滴子，于是又慈悲道：“坐下吧，下不为例，段星承也坐下。”

　　两人一并坐下，年澄予小声对段星承说了声谢谢。
　　她还不了解班主任脾气秉性，往坏处想，万一被发现，可能书都被没收。

　　年澄予见常清走远，慌不迭从抽屉里摸出一小袋饼干给段星承，口头道谢还不够实在，她零食大户可不缺小饼干。
　　段星承伸手接下，道：“不客气。”
　　这只手凑得好近，年澄予看到段星承腕上的表，黑色表盘上银指针徐徐转动，快十二点了。
　　她小声欣喜道：“快下课了。”

　　“嗯。”
　　段星承将饼干丢进抽屉里，闭上眼睛，可能是想趁还没下课打个盹。

　　有人叩了叩门。
　　讲台上常清清了清嗓子：“都放下书。”
　　来人手里拎着两大包绿色的衣服，常清接过道了谢，放在讲桌上。
　　常清将塑料袋拆开，塑料袋撕拉的声音让段星承皱起眉。
　　常清将衣服分成几摞，从左到右依次放置在第一排众人桌前，他站回到将桌前：“身高以相距五公分为一档，以你们的视角，从左往右一次是150-155，155-160……现在都上来领军训服，给你们五分钟时间。”
　　年澄予走到160-165的区域，拿起件军训服边走，她昨天刚在家量了身高，满打满算162，她转头看段星承，段星承长得人高马大的，该有一米八，果不其然，段星承拿走了180-185区域的军训服。

　　常清：“大家领上军训服明天就穿上，明天开始军训，八点到，不许迟到，军训期间，不允许跟教官起冲突。大家都看过校规了吧，一中实行扣分制，跟教官起冲突，被发现一次扣五分，扣满十五分你就回家。”
　　“好了，下课。”

　　常清这话掷地有声，年澄予边骑着自行车边想着常清，既然好不容易削尖了脑袋进了一中，就万不能再轻易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