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586、Chapter.44

　　那支长枪是不是莱文所说的关键物品，在研究院的各位看来都已经不重要了——衡金在奥丁的主意识消散后就已经不会再产出，根据某个老教授的说法，最后一块有记载的衡金产品也在几千年前被污染碎裂，他们拿到的这支长枪，也许会成为现存的唯一一点可供研究的稀有金属产物。

　　相关课题组很快就位，据说许老还因为人手不够而紧急拜托梅林领主多加几个研究员名额。但这些事情周浅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去打探了——她这次回到神庙之后就重新开始昏天黑地的闭关研究，争取在几年时间内成功研制出可供使用的客机和战斗机。

　　此事一出，几乎整座神庙的可用人手全被拉进课题组，在加班方面和新城研究院达成一致。最让周浅感到头疼的是，她除了完成保密研究的例行工作以外，还要替某个从来没参加过学术辩论的老教授准备可用发言稿。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署名是我们两个，这种事情交给你也没什么区别，”烈焰主宰本人对于这些却淡定得很，说话时还有心情在她皱得紧紧的眉眼间点一下，“只有一天时间，我去了也做不了太多事情。”

　　“那是你不知道M国那群家伙有多难缠，”周浅揉了揉，“他们最大的爱好就是否定我们研究院一切现有成果，就连那个学历都是因为他们不信任你这个代表我们院参加辩论……”

　　“这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需要的课程我有时间也不是不能学一遍，”烈焰主宰漫不经心道，顺便翻了翻手里的大学课本，“这个学科我很感兴趣。”

　　那只是因为你没有体会过交论文肝死线准备毕业答辩的快乐啊老教授！

　　周浅在心里弱弱地吐槽一句，很快就又觉得如果那个人是老教授的话，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担心的，凭借他的学习能力，应该不至于连大学都做不到正常毕业……吧？

　　她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几个月之后，在某个老教授不知几百上千年人生里第一次来到全息世界，看到那些截然不同的风景时，毫不意外地开始动摇。

　　“这就是你们一直说的游戏系统？”换了一件休闲西装的烈焰主宰皱眉坐在阶梯教室长桌前，认真研究着自己面前的系统界面。弄懂了换装和随身包裹界面的用法之后，他很快就发现了全息世界没有权能护身的弊端之一——全息世界已是深秋时分，换上稍微薄些的衣服就会感到一阵寒冷，他毫不犹豫地给自己又加了件外套。

　　“事实上，老教授，他们正在等着你给他们上一节交流讲座，课件我已经给你弄好了，”周浅靠在讲台边，很怀疑某个老教授是不是研究太忙把这回事给忘光了，“上一个讲座很快就结束了，现在也会陆续有人进教室，为了以防万一，我没给你弄太难的。”

　　“知道了，”听说只是讲课之后，烈焰主宰微微松了口气，不大适应地摆弄着自己身上挂着的那个别针形话筒，“你们世界每次听讲课的人都……这么多吗？”

　　他怀疑地看着阶梯教室里很快就坐满的密密麻麻接近一千人。

　　“喔，这只是我们这里和M国研究室的核心成员，更多的在线上，”周浅耸肩回答，“这次讲座在我们世界科学界很受重视的，几乎每个叫得上名字的物理研究院都有直播，直播间里算起来应该有几百万人了吧。”

　　烈焰主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摄像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比想象中的要脆弱那么一丢丢——他有点晕人了！

　　尤其是在所有人安静落座，每个人都掏出笔记、录音笔、笔记本电脑等等一系列装备开始等待他开口说话的时候，社恐的感觉达到极致。

　　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第一排，某个无情的小姑娘却只是爱莫能助地耸耸肩，用口型给他比了个加油。

　　唉，给人做学术讲座这回事，到头来终究只能依靠自己。

　　烈焰主宰认命地拿起遥控器，学着以前在神庙的样子打开面前的ppt，并暗自庆幸一番小姑娘准备的ppt并没有太多难以解释的高深知识，只是一篇魔器发展的分时代概述。这些对于每一个来到神庙工作的人都是再清晰不过的基础知识，但对于全息世界从未接触过魔法和魔器的一众各国研究员们来说，却已经是足够让他们互相讨论的全新体系。

　　魔法权能的本质、与电路相似又不完全相同的魔法回路、从人类直接操纵魔法而衍生出的是否能用同样的方法实现脑电波操纵等等。所有在场的人都对这些全新的领域兴致勃勃，在烈焰主宰干巴巴地讲完全部ppt之后立刻乌泱泱地全都围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拉着主讲人不停提问。

　　“博鲁赫教授，请问您对现有的科学技术与核能体系有什么看法？”
　　“请问您认为我世界科技树对现有的魔器体系可能造成何种可预见的冲击？”
　　“请问随着双方世界联络加深，贵方是否有接受留学生及进行深度学术访问的想法？”

　　一片混乱之中，烈焰主宰竭力忍耐着不要现场叫一句救命，并很想友好问候一下把他派过来进行访问的魔王和风魔爵，以及那个托腮坐在第一排，笑眯眯看着他没帮忙的小姑娘。

　　在某个老教授险些被问到当场发飙的前一刻，在场的大佬们总算高抬贵手放了他一马，并将他带去当天下午的另一个重头戏——跨国学术答辩。

　　看着面前的两张长桌，以及周围坐得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烈焰主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新世界似乎没什么优势，具体表现为他在还没完全弄明白这世界搞研究具体过程的时候，就提前体会了一次每个即将毕业学生那难以言说的痛。

　　他用求助的目光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后者仿佛早就知道他会不擅长这种场合一般，慢条斯理地把他按在长桌上特定的位置坐下。

　　“就知道你不擅长这种场合，放心吧老教授，这次的主辩手我来做，下一回可就未必行了哦，”周浅笑眯眯地整理好自己手里的资料，“一个我挺喜欢的环节，你要努力在说服对方的同时挑对面的逻辑漏洞和证据错误，如果你想要从我们这里的学校毕业，这种事情就只能由你自己来哦！”

　　烈焰主宰突然觉得自己那句所谓的有时间上学似乎也需要仔细想想的样子，这样的怀疑在他完整地围观了一场学术辩论之后彻底让他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眼看着某个坐在主辩位的小姑娘连个草稿都不用就滔滔不绝地开启辩论模式，支持己方观点反驳反方命题，轻松带领我方队伍取得胜利，他忍不住想了想倘若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有没有能力像她一样应对得如此从容。

　　——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个折磨！

　　直到研究院里的事情结束，众人讨论着晚饭去哪里吃的时候，烈焰主宰仍在思考着全息世界的学生们究竟要经历多少磨炼和导师的压迫之类的事情。

　　“哎，老教授，你想什么呢？”周浅交接完资料回来找人的时候，却发现某个老教授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许老身后，一副世界观被重塑的懵逼样子，“晚饭时间快到了，虽然研究院里有个食堂，但我觉得你应该会更希望去市中心找家餐厅。”

　　“市中心，餐厅？”这样的说法又一次碰到了烈焰主宰的知识盲区，“就像新城夜市里那种？”

　　那里的食物伊戈尔和拜恩夫妻两个十分喜欢，据说拜恩最近还迷上了一种叫章鱼小丸子的异世界小吃，正盘算着从哪里找些原料来自己摆个地摊。

　　“不是那些啦，我们世界可以吃的东西比游戏里多多了，好多中餐做法都没法实现，”听到这种问题，周浅就觉得自己应该对老教授负点责任，怎么说也要带他去别的地方长长见识，“这样吧，我先带你去市区里转转再说。”

　　烈焰主宰随口应了一声，他从“穿越”到异世界之后就一直留在研究院里忙着做报告、完成答辩等等事情，这里的环境和新城的综合大学差别不大，他也就并未觉得全息世界有什么特别之处。

　　直到他看见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先进器械——或是说，他在新城研究院里看到过一个与它相似的模型，但那台机器的样子远远比不上他面前的这一台先进和炫酷。

　　“在看什么呢，老教授？”看到对方这般表现，周浅就知道这人是研究瘾犯了，“我知道你对我的车很感兴趣，但我们至少现在还要开着它去市中心吃饭，不能让你把它拆了看构造。”

　　“你的车？”烈焰主宰诧异地又看了看，人却被塞进副驾驶，还被小姑娘绑了个安全带。

　　“对啊，我的，我买的，”明白这位是真的没来过全息世界，周浅就多向他解释了几句，“在我们这里只要年满18岁都可以买车的，只要你有驾照。”

　　驾照，那又是什么？

　　又一次碰触到知识盲区的某个老教授彻底被说懵了，这懵逼在他亲眼看到汽车开上高速路，周围不时出现的高楼和路灯时达到极致。

　　等到他们身处吵闹的市中心商业街，烈焰主宰只觉得自己仿佛从来都没有见过这副人挤人的场景——除了那些玩家们刚刚出现在那边世界的时候。

　　时候正是周末，商业街上人满为患。闪烁的霓虹灯下人流匆匆，兜售各种小物件的小摊随处可见。烈焰主宰只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像是集中在这条街上，哪怕他在这之后被小姑娘拉进一家综合商场里也是同样。

　　柜台上出售的是和他的世界风格截然不同的服装款式，有太多在售的东西是他认得出或认不出的。他的脚步停在一处售卖4D头盔和无人机的店面前，认真看着售货员在客人们面前演示4D头盔的用法。

　　那是一场模拟枪战游戏，试用头盔的孩子正拿着操作手柄，和游戏里的对手打得有来有回。

　　“几个月没来，没想到他们竟然出了6.0款，这回的流畅度比上回好太多了，”周浅本身就对这些科技类产品很感兴趣，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犹豫要不要买上一个。

　　“二位，是对我们的产品有兴趣吗？”看着她感兴趣的表情，一旁的售货员立刻走上前来，面带微笑地开始推销，“我们新出的6.0 Vision Pro款式在动效和显示上采用了全新移动科技，最重要的合作商是现在最为风靡的全息游戏《遗失大陆》。在三月份正式发售的7.0更新之中，我们会和遗失大陆的策划方进行联动，先生，您真的不考虑给女朋友买一个，作为新年礼物吗？”

　　“我……”烈焰主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自己，刚想像在另一个世界那样直接买下，就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有钱任性的烈焰主宰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一穷二白，没有一分存款，想要给他家小姑娘买些小东西都无法做到。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直到他家小姑娘轻快地拿起两个最新款头盔。

　　“好啊，我要两个6.0款，还有配送的耳机，”周浅很快答应下来，笑眯眯地看了眼突然愣住的某个老教授，“这种头盔第一次用的时候可能会晕5D，得习惯一下……别担心啊老教授，光是我做游戏直播赚的钱就够买不少东西了，在这世界我能养得起你！”

　　“我，你！”烈焰主宰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被什么人扎了一下，闷闷地透不过起来。

　　“我怎么能让你养……”他不大满意地小声嘀咕着，转念一想，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难道，换了个世界的代价就是，他竟然沦落到只能靠一个小姑娘养活的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