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546、Chapter.4

　　清晨的阳光透过神庙床幔照进床内，周浅也在那人温暖的怀抱中醒转过来。

　　或者说，她是被卧室里渐渐升高的温度热醒的。他在睡着的时候并没有松开她，而是一直用守护的姿态将她环绕，如展翼的不死鸟保护着自己最重要的珍宝。

　　同属于不死鸟那种说不出的感知让她明白他是真的被她给拽进坑里了，并且在坑里摔得十分彻底。而不死鸟们在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也大多只会是这样的一份深情，哪怕他们的爱或许得不到属于另一半代价同等的回应也很难从中走出来。

　　或许这就是灵魂为不死鸟的人很少拥有伴侣的真正原因吧，但这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沉迷了，她甚至直到现在的这一刻还是不敢相信某个老教授为什么会愿意为了她而甘愿从高处走下来，给予她一份隐藏在满不在意外表之下的深沉爱意。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能不能回应他一份同等深刻的爱。

　　她忍不住借着晨光偷偷回头看他，又忍不住想要感叹一句老教授的颜值是真的得天独厚，无论从什么角度和距离去看，都是完美得无死角的好看。

　　随着她的动作，他很快就清醒过来，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静静地凝视她一会儿之后，他伸手抚摸着她的头顶，沿着她的头发慢慢摸着她的后背，接着，又将她的身体抱进自己怀里，用一种极为专注的目光凝视着她。

　　周浅忽然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从她刚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开始，某个老教授都像是对她现在的情况并不惊讶，不仅平静地接受了她的所有变化，又=还像是真的想要对她好一些，用他在这个世界已经习惯了的全新态度。

　　他在她的面前布了一张网，光明正大地等她进来，再将编成的网收回，总共耗费的时间也不过是一下午加一个晚上而已。

　　他像是笃定了她会因为这种态度犹豫纠结，却只是等着她自己将事情想明白，选择为他留下。

　　“您……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记不住这些。”她最终还是选择将这个疑问说出来。

　　“这是你在前几天就对我说过的，”烈焰主宰略微想了想，还是给了她一个让她感觉更加迷惑的解释，“你说你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会忘记一些东西，但很快就会想起来，这用不了太长时间，让我不用太在意这件事情，继续像以前那样正常对待你就可以。”

　　“我……”这个解释让她左思右想都觉得无法将拼图重合——如果她只是穿越到了某个她和老教授在一起的平行时空，那么这个时间的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穿越的事情？

　　有一个猜测在她心中隐隐出现，但她却不敢真的将它说出来——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如果这个猜测真的成立，岂不是说明她最终还是会被他死死按进坑里，再也出不来了？

　　周浅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决定躺平摆烂，并顺其自然，她需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认真思考自己对老教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感情，以及她能否接受他们之间的关系升级这件事情。

　　也许是因为她纠结得太过明显，某个老教授也没有继续为难她，只是自己先坐了起来，整理那些他经常挂在身上的配件。

　　她身上现在只穿了一件有等于无的睡衣，他的也是同样，但她同时也能看得到他身上每一处完美得堪称赏心悦目的肌肉线条，偏深的肤色被阳光一照，泛着令人忍不住移不开目光的性感张力。

　　在他摆弄着一条宽项链，想要把它系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周浅实在忍不住了，起身将项链拿住：“我帮您来吧。”

　　他只是默认地看了她一眼，任由她低头研究着那条宽项链的系扣，很快将它利落地扣好并整理妥当。

　　“好了，”她微微低头，轻声说道，停顿片刻，又有些懊恼地抿了下嘴唇，“只是一直觉得这东西戴上的时候有点麻烦。”

　　“只是在几千年前这里的人习惯用它来阻挡太阳，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么多能够用来蔽荫的地方，”烈焰主宰平静地垂眸看了她一眼，低声解释，“现在……就只是我自己习惯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刹，看了眼另一边桌上那条属于她的，又用她更加熟悉的那种语气看着她笑了一声。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用不着每天都戴着它，也不用因为这件事而感到紧张，我不会在你不同意的时候对你做其他的，只是我们需要在其他人面前稍微掩饰一下，伊戈尔和拜恩他们两个可不好骗过去。”

　　“我，我只是……”周浅苦恼地开始抓头发，觉得自己又开始怂了，还怂得要命，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老教授身后走进实验室，有生以来第一次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把自己当成一个传说中的算数据机器。

　　在她算完第五十个公式，一条条地把它们写下来的时候，一直在另一边捣鼓着照相机各种配件的小安婷总算是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在她耳边问了她一句，一看就是被其他祭司们推过来当成情报收集工的。

　　“诶，莎莎姐，我问你个问题你别生气，你刚才是不是跟主宰冕下吵架……呃，不对，我是说，你们感情出问题啦？”

　　“没有啊，你们为什么这么说？”周浅正好奇着自己究竟有哪里装得不好了还是其他，安婷就一脸纠结地用手指缠着长裙下摆给了她答案。

　　“你今天都没和主宰冕下吵架诶，进来之后这么和平，这一看就是感情出问题了啊！如果换成平时，这个时间你们早就吵起来了，吵公式吵结果吵结构……反正我是听不懂你们都在吵些什么，吵一会儿之后还不让人看！”

　　“呃……”周浅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多少有了点果然如此的感觉。

　　回想起某个老教授今天早晨的态度，她突然意识到他的语气确实平静，离开她自己出去弄模型的时候好像是表情有点落寞。

　　这个相处方式和她熟悉的方式其实没有太大区别，他们两个平时就少不了天天吵架并互相吐槽，但吵到后来的结果往往会是他被她的吐槽给气笑了，或者她选择无视老教授的更年期综合征，并飞快地在吵架过程中提高自己的怼人能力，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真的和对方生过气。

　　哪怕他们在这个世界在一起之后，他们之间估计也是经常吵架却在吵架的过程中联络感情的相处模式，即使天天吵架也不会影响什么。

　　想到这里，周浅就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乱，有生以来第一次，她看着面前的那些实验数据直发呆，却还是像以前一样，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自己应该做的所有事情。

　　几番犹豫之后，她选择再去书房里找某个老教授一回，靠近他的书房时她就发现原本放在书房的防御魔法阵早就已经对她开放了，包括他书房入口的魔法阵在内，她都可以随时随地直接进去。

　　在老教授的书房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周浅又看了看那片种在书房前的罂粟花田。

　　一种说不出的直觉告诉她，老教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那里坐一坐，她索性上前去试试，果然发现就连围绕着罂粟花田的魔法阵也对她毫无作用，她十分轻松地走上了那条花海之间的小路。

　　那个她要找的人果然就在花海中央，拿着一把精致的剪刀整理着罂粟花刚刚结出果实的那部分，一旁的临时小桌上放着几个瓶子，瓶中盛放着能够被用于麻醉药的那部分罂粟花汁液。

　　听到她来了，他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拿起那几个被装满的瓶子递给她。

　　“来得正好，既然来了，你就先把这些送去给特莉丝，她那里……”

　　下一秒，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已经从后面将他轻轻抱住，有些闷闷不乐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成功让他拿着剪子的右手微微一顿。

　　“抱歉啊老教授，我真的是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我是说，换一种相处方式，我现在还是有点适应不来，但我会尽量调整心态，把事情想明白，所以……”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重建一段关系对于她来说难度是真的不算小，尤其是在她已经习惯了把对方当成长辈的时候再去将这段关系打破，换成她以前从未想过的另一种形式。

　　那个猜测对她来说虽然匪夷所思，但她在仔细想过之后却并不觉得排斥，那种想要靠近他的心情她或许早就有了，她也从来都没有对一个除了他以外的别人产生过这样强烈的，类似于羁绊和纠缠的复杂情绪，无论从哪种角度说来，她也许都离不开他了。

　　多一层这样的关系，只能说明他们之间的羁绊更深了而已，只是她得先让自己适应过来，不再把对方当成长辈去对待。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一直没说话的原因吗？”烈焰主宰回头看了看她，沉默片刻，他将自己手里的剪刀放到盘子里，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扶额叹了口气，像是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温和一些，“真是有点不明白你这小丫头究竟在担心着什么——你对我这么不放心吗？”

　　她根本就不是对他不放心啊，真让她放不下心的是她自己！

　　她没有女魔爵那样美得令人屏息的外表，说到实力也和他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平时几乎没有给过他任何超越师生关系的回应，还经常因为各种原因和他吵架……无论怎么想，她都不大像是那个能够让他选择结束单身的合适对象。

　　也不是完全没对他有过心动的感觉——单凭他的外表和作为老师的身份就已经足够让她悄悄在心里喜欢过他了，但那点第一次喜欢别人的小小情绪也很快就被他对她的态度给冲散得一点都不剩，让她在去掉长相滤镜之后仍旧有点难过，却也不怎么意外地接受了他是她的长辈，甚至连这个长辈他都当得不情不愿，只能被魔爵和继承人这种身份强制绑定的事实。

　　——让他不得不一直去忍受她的存在，她感到十分抱歉，更别说用自己那点不怎么尊师重道的想法继续去戳他的雷点了，到了后来，她甚至需要在见到他的时候用持续吐槽这种方式掩盖自己曾经跑偏过的真实想法。

　　如果她曾经对他有过这种想法的事情被他知道，就不是被他毒舌一通这么简单了，她一直认定了他在知道这些之后会宁可无视不死鸟和继承人之间那毫无道理的绑定关系也要直接把她逐出师门。

　　各种复杂得难以言表的情绪让周浅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不管她未来会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如她猜测的那般，至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样的亲密动作就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她习惯性地又想把自己缩回壳里，却不料某个老教授像是先忍不住了，将她拉进怀里用力抱紧，没好气地对她说道：“如果你是在担心某些我为什么最开始对你态度不好的问题——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比你更不想让你知道某些事情，我比你害怕你在知道我这种念头之后会连这个继承人都不想当了，躲回你自己的世界去再也不见我？

　　“都是不死鸟，你连你自己的想法和动机都想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