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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旧识相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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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婉宜站在门边,看到这个不速之客,在冬天呼吸之间的雾气里,竟有些不真实。
她邀如沅进了门,到客厅坐下,谢婉宜想她因着苏沐,总归不是来找自己叙旧的;
如沅也不急着开口,她先是打量着四周,又看着钟伶上完茶,自己端起来慢慢喝着,谢父准备上衙路过客厅,一大早看到陌生女子在自家,谢婉宜却给他介绍说这是家乡的故人,如沅便起了身行礼问安,谢父诧异之后也并未多言便离开了。不一会儿听见钟伶在高声说自己要外出买菜去了,谢婉宜应了,她便掩门而去。
如沅这才瘪了瘪嘴,嘲笑道:“想不到你过得也不怎么样,以前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的大家小娘子,如今也蜗居在这小小的破旧之地,操心着生活琐事,竟连一个贴身侍女也没有,再看看你自己。”
如沅说着,站起来绕着谢婉宜走了一圈,继续嗤笑道:“之前没来得及细细观看你,如今一瞧,全身上下竟一无是处,似乎质朴到已经完全融入这个地方了,就如秋天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灰头土脸。”说完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谢婉宜先前还在忐忑,此刻倒不慌了,抿了一口茶,道:“幸好你变得如此尖酸刻薄,不然我还不知如何面对你呢。老板娘来我这,总不是为了一两句嘲笑之语罢!”
如沅划着杯沿,轻启朱唇:“不错嘛,比起小时候的飞扬跋扈,现在倒是沉稳很多嘛。”
“彼此彼此!”
“我来呢,就是想着要不要想告诉你一声,我已经知道郭家小郎君的去向。”说完期盼的看着谢婉宜。
谢婉宜想到陈谦身上的玉佩,坐在原地不动声色,如沅看她毫无反应,继续道:“怕我讹你么,呵,记得当年那郭小郎君喜欢跟在哥哥姐姐们后面玩,有时候大的孩子们不耐烦跟他玩,就会将他撇下。有一次他们又这样子避开他聚在一堆玩起了火,小郎君突然从后方跑了过来,不小心绊倒在地,他们没接住,那小郎君便生生的摔趴在了火堆上,可叹夏日穿得凉薄,火烧到了肚皮上,皮肉上还留下了一个烧坏的疤痕。恰好我知道一个人,竟在同一个地方也有着一模一样的疤痕印记,你说巧是不巧!”
听她说到那处火烧留下的痕迹,谢婉宜内心不定,看向了如沅。
如沅站起来,走到谢婉宜跟前站定,狠狠瞧着她:“想知道他是谁在哪吗?正好我在你面前,不如你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一心软,就告诉你了呀?”
之前便知道她是为羞辱自己的而来,自己已做好准备,却不想在这话口上等着。
谢婉宜也站了起来,直视如沅眼睛:“小郎君也是你儿时的伙伴,把你当姐姐看待,看你哭,他还总是偷偷带好吃好玩的来哄你。不曾想有朝一日,你将他作为筹码来换取自己的快意,如若他知道,不知作何感想,如今你是不是特别想看我下跪求饶?”
谢婉宜撩起裙摆就跪了下去,不曾想她竟如此随意就应了自己,如沅怔在原地,她一直认为那个骄傲自负的小娘子死都不会下跪,而今她因自己一两句话就轻易屈服,仿佛看见了曾经拥有过一切倒塌粉碎,皆是梦一场。
如沅惊叫道:“我不许你跪,你给我起来!”
谢婉宜仰着头,一把抓住如沅:“你以为你面前这个人还是那个骄傲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小娘子吗,早在十多年前,她就已经死在了那场灭门的火里,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弟弟在哪了吧!”
伴随着这声尖叫,李景之和苏渊推门而入,首先看到的便是谢婉宜跪在如沅身前。
李景之快步上前,站到谢婉宜身前,他看着眼前这个富春坊的老板娘,言道:“老板娘倒是得空,来这消遣人。”
转身将谢婉宜扶起来,拉她手臂的时候,听到谢婉宜发出了轻微的嘶声,心下无名火起。
如沅看着眼前的年轻郎君,从刚刚的情绪里缓过来,撇了下嘴,眼神一转看到站立门边的苏渊,竟有些心虚。
苏渊扫过李景之扶谢婉宜起身的手,只叫如沅随自己来。
谢婉宜听到此,马上拦在如沅面前,对苏渊道:“如沅老板娘跟我在叙旧,她方才答应了我的事情还没办到,现下倒是不能走!”
如沅想到刚刚所言,莞尔一笑,“谢娘子,我倒是忘了答应你什么事情呢!”
谢婉宜咬着牙,知道自己越急便越让对方如意,她看着苏渊在门边杵着一言不发,心中不满,转身寻了椅子坐了下去,再不管他们要如何了。
苏渊却转身出门,如沅笑了笑,一礼:“李大人,奴家告辞!”
又看了眼脸色不好的谢婉宜:“谢娘子,今日叨扰了,你不要急,来日方长,有空来富春坊寻我,说不定我又记起来了!”说完便跟着出了门。
李景之见他们走了,撩了衣服,竟也施施然坐在了谢婉宜旁边,斜靠椅背,手指尖轻点桌面,不慌不忙:他自然也听到了刚刚的对话。
钟伶买菜回来,看到李大人悠闲的坐在客厅,似在欣赏厅前风景,而谢婉宜亦是一言不发呆坐一旁,氛围说不出的奇怪;她迟疑着上前打了招呼,李景之点头,谢婉宜这才从思绪里抽离出来,瞧见旁边静坐之人,心中越发烦闷。
谢婉宜回应了钟伶,起身便往后门走去,李景之跟在她身后来到了河边。灰暗的天空下,冷风佛过河面,吹得竹林沙沙微响,她突然转身愤慨:“李大人的好奇心是否过重了些!”
李景之却掏出一个药瓶塞进她手里:“这是沁秘膏,药有奇效,可以镇痛,又能祛瘀祛疤,想必你也正需要,之前因为种种没能早点给你,今天得空便给你送来了!”
谢婉宜一时语塞,看向手中的瓷瓶,竟生出一丝委屈,她身上的伤,还有人惦记着。
“今日之事,你说不说倒也无妨,我前后一琢磨,事情便也大概知道了些。”
谢婉宜望向李景之,喉间发涩,她侧身看向河面:“我之前拿陈谦那块玉佩,是因为我也有一块,这两块玉佩本身便是一对,我怀疑他是我十二年前失踪的弟弟,但还未来得及去查证核实,便发生了苏沐的事情。”
她走到台阶边,蹲下身看着水中的倒影:“当年弟弟曾无意中被烧伤过腹部,伤口长好后还是留下了一指长的疤痕,刚刚如沅便是来说,她知道有个人的特征正好与弟弟的相符。”
李景之听到这,看着水中晃动中的身影:“所以说,你,苏沐,苏渊以及富春楼的老板娘,都是旧识。但我与苏沐相识十多载,却没见过你,那便是你们认识得更早。然后你因为某些原因不记得他们了,而弟弟失踪,又跟着爹爹搬来了成都,便发生了接下来的事情?”
谢婉宜轻声笑出声:“不愧是李大人。”
李景之站在下风口,谢婉宜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丝丝入鼻,他抚了抚鼻尖,叹道:“陈谦到我身边不久,我只知道师出何处,至于身世他也未提,因为我父亲与他师父是至交,便也并未详加调查,如今你有如此怀疑,我自然会帮你查明白。”
“多谢。弟弟四岁便与我分离,所以外貌上已经无法辨认,当初见到玉佩之时,我确实大喜过望。”
谢婉宜说完,却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随着手臂望去,俊俏郎君说道:“起来吧,裙子湿了。”
低头一看,果然群摆处已跌入了河里,被水侵湿了一大块,她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却因突然起身一阵眩目,李景之赶紧扶住她:“谢娘子身体虚弱了些,却还格外逞强!”
谢婉宜真想将这人推河里去,待头不晕了,她道:“李大人今日倒是格外空闲,你是打算在我家吃了午饭再走吗?”
李景之笑着摇摇头,“我这两日倒没什么事,只等着各处消息,午后要去郫县,想一起去吗?”
如沅挑开马车窗帘,看到马背上的苏渊黑着脸,心下揣测即将发生的事,但是转头一想,自己没做错什么,便放下帘子在马车里坐定。
随着马车一停,看是到了地方,如沅下得马车来,径直往富春坊而去,苏渊赶忙跨马下来,快步走到她跟前,挡住如沅进门的脚步,说道:“你给谢娘子说了什么,需得她跪着求你?”
如沅并不打算隐瞒,说了详情,又道:“你可别这样盯着我,我就是看她不顺眼,自然暂时也不会告知此人现在何处?待我想明白了开心了再说。”
苏渊不怒,反倒笑了起来:“沅娘你认识些什么人,我也自然清楚不过,况且一个男子的身前疤痕你竟也能亲眼见着,如不是相亲之人,那又从何得知呢?”
如沅突然脸红到不知所措,苏渊瞧见了,也不待如沅再说,他翻身上马,快马消失在街角。
苏渊直奔谢家,他送走如沅无非也是探她口风,如今自己也有八分把握她说之人是谁。
扣响谢宅门环。
钟伶见了苏渊,知道他来找婉宜姐,她曲膝一拜,道:“苏大人,婉宜姐一刻前与李大人出门去了。”
苏渊没想到与谢婉宜错过了,他谢过钟伶,骑马便回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