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糖日出》Ares豆包

2、初识

　　1.

　　“诶，等会去喝奶茶不？据说出新品了。”
　　“好啊，不过你不会又打算把奶茶做成八宝粥。”
　　“哪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胃王吗哈哈哈哈…”
　　“……”

　　吱呀——

　　社团活动室的门被推开，原本的吵闹五人组瞬间安静了下来。奇怪，这个角落里的小门向来无人问津，此时却站着一个沉默的男生。那男生校服穿得极规整，瘦弱的身躯却无法很好的撑起那套蓝白色。略长的头发稍稍盖住了他的面孔和眼睛，让人摸不清他是否真的在注视什么。他的怀里抱着一本黑色的笔记本，似乎很是重要，紧紧贴着他的胸腔。活动室里鸦雀无声，五人组尴尬的停留在原地，那男生依旧站在门框那里，并没有要再往前走的意思。

　　“喂，卡住了吗？”

　　打破沉默的是那个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上的女生。她把身体向后仰去，让身下的椅子凭借着两条椅腿地竖立起来，轻微摇晃着。女生长得英气，不规则的中长发被她绑成松散的马尾，几缕不经意间垂落下来的侧边刘海更显慵懒。她将外套搭在肩膀上，内里也并不是学校所规定的白色衬衫，而是一件普通的短袖，收进校服的藏蓝色褶裙里。
　　陆晴侧头问，有些不耐烦。

　　“兄弟，你走错社团了吧。” 瘫在活动室最低处的沙发上的赵航及时接住话头，他甚至没有要坐起来的意思。
　　赵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一名学渣，是老师口中的“聪明但不努力”，考试全靠前一天晚上叩拜考神。他自称是个有品位的人，总是试图逃避校服的约束。放在人群里，赵航绝对是那个靠音量和惊人的行动力而引人注目的的那一个，当然，这局限于他感兴趣的领域。

　　“你们别这样，有新同学来我们这里是好事。”
　　相比于言辞犀利的前两人，程木就显得平凡许多了。他生的一张方正的面容，寸头，看着干净利落。或许是长期暴露在阳光下，他的皮肤略显黝黑，反倒看着健康质朴。程木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与他的个性相符，那就是敦厚实在，让人很容易生出信任。

　　他微笑着站了起来，走向依旧站在门口的男生，“同学，坐。”

　　门口的少年还未动，刚要开口，却被人先一步发声。
　　“这才对嘛，我们社团都两年了还是我们五个人，你俩要不要反省一下。”
　　坐在桌子上的女生笑着调侃脸上写着“不良”的两个人，朝着他们吐了吐舌头。她扎着两个短辫，外套内穿着规矩的衬衫短袖，裙子却叛逆的向上卷了两次。她个子不高，五官生得精致小巧，看起来多少有些俏皮。

　　遂安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跑到了新同学的面前，瞪大了眼睛，偏头看着他。

　　“哦对了新同学，你叫什么呀？”

　　“我…” 新同学还没来及说话。
　　“我们这里是负责校刊的哦，同学你不要告诉我你走错了啊…”

　　“肯定走错了，咱们这无所事事的。” 赵航晃着脑袋说道。
　　遂安一听，撇了撇嘴转向赵航说：“老赵我跟你说你这就错了嘛，咱们……”
　　此处省略一万字。

　　一旁的梁恒看着遂安赵航吵闹，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并未作声。他起身倒了杯水，又坐回原本的位置，低头看起了书。他的眼神专注又淡漠，面容平静，似乎既不打算参与这场闹剧，也没有要迎新的意思。远远看去，屋内的一切仿佛都和他无关一般。

　　“诶，新同学还站在那里呢，你们安静点。” 程木把石化在门框里的新同学带进了活动室。
　　他继续说，“同学，你报的是我们社没错吧？”
　　活动室里终于迎来了片刻的安静。
　　“嗯。” 他点了点头。

　　“啧。” 陆晴下意识的感到不快。
　　“还真来人了。” 赵航又一次接上陆晴的话。

　　“真的呀，同学我们这里高中两年没来过一个新同学，你可是第一个，欢迎欢迎！” 遂安一如既往的兴奋，顺手挤开陆晴，给新同学让出了一个位置。

　　“你就是老班说的转学生吧…最后一节我好像直接睡过去了。”
　　新同学轻摇头，表示没关系。
　　遂安又转向身后的梁恒，问：“诶？我记得你下午去比赛了，是不是也还没见过同学？”
　　“嗯，我最后一节才回学校的，老段让我帮他改了些卷子就没回教室。”

　　“同学你叫什么？” 遂安发问。
　　“江云。”
　　江云？梁恒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却很快消失不见。

　　说完，新同学只是保持着原来的站姿，并没有要继续介绍自己。
　　“好嘞，江云同学我跟你介绍一下哈。” 遂安一边说，一边把其余四个人一个个拽了起来，排成了一个堪比军训的列队。果然，身为社长的遂安瞬间投入了经典的介绍环节。

　　就在话痨社长滔滔不绝的时候，梁恒的双眼就没有离开过这位转学生。尽管屋子里一直你一句我一句，可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礼貌性的点头致意，没有好奇，也没有抗拒。他的动作中透着青涩，眼神却是违和的深邃，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思考，还是在凝视什么。梁恒看得出来，这个江云是个不易接近的人，对于他们这个从初中就形成的五人组来说，大概会是个有些尴尬的存在。
　　可他的顾虑却不在于此。

　　在社长铺天盖地的把整个社团的来源讲了一个遍后，江云仍然只是点头。
　　“嗯。”
　　冷场了…遂安心想。
　　“坐吧，” 一直没开口的梁恒指了指空着的座位，“我们平常只是负责校刊，一个月出一次，工作量不会很大。”
　　“没错儿，我们几个也都是老朋友了，江…额，江什么？”
　　“老赵，”程木有些不满的拍了拍他，“人家刚说了，叫江云。” 程木提醒道。

　　江云看着眼前的五个人，一句话也插不进去。他们似乎总能接住对方的下一句话，屋内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间。他感到呼吸不畅，屋内的过饱和仿佛压缩了氧气，但他清楚，这不过是心理作用。他压住偷偷增生的慌乱感，企图维持平静的面容。
　　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紧紧握着黑色笔记本的双手。

　　良久。
　　“请问，有什么工作让我做吗？”

　　屋内一片寂静。
　　“这个嘛…校刊因为经费不足上个月暂停了……咱们现在就闲着。” 遂安尴尬的解释。
　　江云沉默了一下，“那…我先回去了。”

　　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陆晴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拽什么啊，这么难相处，搞得像我们几个欠他了似的。”
　　“就是。” 赵航附和道。
　　“是我们的问题。” 程木无奈的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

　　“算了算了，到点儿了喝奶茶去。”
　　“走走走…”

　　……

　　2.

　　傍晚的小路映着风吹起的柳树的影子，微微刺眼的夕阳正对着一起回家的程木和遂安。
　　“遂安，那个江云，你觉得怎么样？” 程木有些顾虑地开口，“我看你对他那么热情，他也不接话。”
　　“我嘛，第一次碰到这种人，感觉他怪怪的。”
　　“怪？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虽然他表现的很冷淡，但我觉得他不是刻意疏远我们，他是感到不安。”
　　“不安？因为老赵和陆晴吗？可他看起来并不像是被吓到的样子，反而和梁恒有点像，安静的。” 程木不明白。

　　遂安耸了耸肩，“You ask me, I ask who?”
　　“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呢？” 女生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吧。”

　　……

　　和赵航他们分开后，梁恒在车上回想起了那个新来的同学，不会这么巧吧。天已经微微黑了，轿车穿过繁华的商业街，停在了一个高档小区的门口。

　　“小桓，到了。”
　　“谢谢你陈叔，奶茶你还是带回去吧。” 梁恒顺势把奶茶放进了前面的杯托。
　　陈叔点了点头，每次梁恒离开社团，总是会带一杯未拆封的奶茶。他在梁家做了很多年司机，清楚梁恒并不喜欢甜食，却总是会买奶茶。

　　……

　　少年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几节平平淡淡的课，一次次吵吵闹闹的课间，以及总会被粉笔头砸到的“今日最困”同学。傍晚，夕阳照进空荡的教室，宛如一丝光明照亮那些记录着少年奋斗的进程。转眼间，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少年的一天是短暂的，一年却很漫长的…”

　　真的吗？

　　-

　　又一日。

　　“江云！” 遂安突然出现，右手眼看就要落在他的肩膀上。
　　“不要碰我。”
　　“好好，我不碰你。” 遂安配合的退后了一步，“你昨天作业写了没，能不能借我抄一下…我——”
　　“不行。” 江云不再理会遂安。
　　遂安嘟了下嘴，小声嘀咕道：“小气鬼，总有一天我会抄到你的作业的。”

　　眼前的江云僵了一下，连眼神都忘记如平时那样移开。遂安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失态，明明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不过她来不及多想，本凭着强大的求生欲，迅速漂移到了学霸梁恒的书桌前，开始了奋笔疾书的日常活动。

　　“那么我们班参加文化节的节目就由班长负责。” 班主任在下课铃响前说。

　　课间，同学们围在一起讨论节目的安排。有人推荐话剧，有人喜欢合唱，几番争执不下，班上的气氛在微微凉的初秋显得格外的热闹。
　　数学课上，皱皱巴巴的纸条从教室的一边传向另一边，眼见最初的纸条写不下了，就再拿一张纸，包在已经不小的纸球上。

　　“你们选什么，合唱好尴尬的，但是话剧好像更尴尬…”
　　“当然是话剧，合唱大家都一样，没特色。”
　　“不对，话剧演得不好尴尬死了，还怎么拿名次。”
　　“……”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像是一万条线，缓慢却又紧密的拉起个体，再全部被拉回一个无关的点。这风景是晴空万里的日子里，存在又无形的云。

　　放学后。
　　活动室内隐约能听到”Hey Jude……”，窗外被风吹起的树枝发出阵阵轻响。陆晴看着呆住的遂安，和赵航和梁恒上演了一场眼神大戏。

　　“梁恒啊，你们班今天干啥了？她怎么这样了。”
　　“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讨论文化节要排的节目。”
　　“那就奇怪了。”

　　程木也凑了过来。“会不会是因为江云？他一直都没再来。”
　　本着对安静的遂安的不习惯，陆晴在遂安眼前晃了晃手。

　　“啊，怎么了吗？” 遂安错愕的看着四人组。
　　“该我们问你吧。” 赵航蹙眉道。
　　“嗯…是这样…”

　　那天放学时下起了大雨，寒风狂刮着像一只歇斯底里的猛兽，喧嚣着不为人知的不满。江云走向校外，眼看要走入大雨，突然被拉住。

　　“心情不好吗？这样走回家可是要感冒的。”

　　江云回过头，任由自己被遂安拉回室内。他意识到，遂安只是拉住他的袖口，动作轻柔的。一时之间，他甚至没顾上生出抗拒。
　　“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你都不来社团了，来找你一起去，走吧。” 遂安正要转身往社团方向走，见江云没有跟上，停下了脚步。
　　“是，怎么了吗？“

　　雨滴破碎在地面，声音穿梭在两人之间的空气，若隐若现。
　　“不用管我。”

　　“傻瓜，人家都跟你说了不要管他，你还想他干嘛。” 陆晴从冰箱里拿出饮料，放在遂安面前。
　　“可他看起来就是不对劲啊。” 江云径直走进雨里的样子在遂安心里萦绕不去。“他总是一个人，但我能感觉到他不喜欢那样。”

　　梁恒深吸了一口气。程木瞥了眼时间，已经过五点了。

　　“诶，程子你还不走？也不知道你每周五都要干嘛，总是早退。” 赵航忍不住吐槽。
　　他笑着拿起书包，顺势把话题带回了江云身上。
　　“有机会的话，还是多带他一起吧。”

　　3.

　　冬日。
　　傍晚男生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女生从后面一路小跑到了他身边。

　　“你怎么也不等等我啊？”
　　“是你要跟着我走的。” 江云淡淡的回答，自然的犹如火车划过分叉的轨道。

　　江云认为，允许美好开始就是放纵失去发生。
　　自从雨天那一次对话，没有社团活动的日子，遂安总是踩着点出现在江云回家的路上，渐渐的，干脆在校门口和他一起回去。
　　一开始江云是抗拒的，一路上，遂安总是找各种话题和他说话。他鲜少会回应她，事实上，遂安也并没有留下多少空间可以让江云回答。

　　每当有人问起遂安为什么这样，她总是摆出一副深邃的样子。
　　“因为我能感觉到他是希望有人和他成为朋友的，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故意疏远别人呢？”

　　这天也是一样，遂安走在了江云的身边。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啊？“ 遂安说完把脸埋在了围巾下。
　　“安全。” 男生加快了步伐。
　　女生不明白，“什么意思？跟别人在一起很危险吗？”
　　江云没有回答。遂安停了下来，但江云没有。

　　“没关系，不着急。” 也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宽慰江云。她隐约觉得，那应该是难过的回忆。“如果哪天你想说了，我会听的。”
　　她开口，呵出毛茸茸的白雾被风一下子吹碎。

　　在雾气的碎片和风中她听见他说：
　　“好。”

　　4.
　　转眼到了圣诞节的前夕，教室外阳光反射在雪上，使得天空都像是白色的。过了明天就要放寒假了，活动室内依似乎比往日更加热闹了。

　　“买到了买到了，抹茶红豆奶茶，都还热着呢。” 程木和赵航提着六杯奶茶冲进了活动室。
　　随后，陆晴从地上拿起了一大袋零食，堆在了桌上。
　　“来吧！让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陆晴顺势拍了一下桌子。
　　“大姐，这是奶茶……” 梁恒好心提醒。

　　遂安看着在一旁微微尴尬的江云，扔了袋零食给他。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放轻松咯。” 女生笑了笑。

　　-

　　三天前。

　　景深里路灯延伸出一片暖光，切割着厚重的夜幕。校旁的小卖部已经熄了灯，马路上时不时传来车灯刺眼的光芒，生机与安静重叠，仿佛半梦半醒的世界在呼吸。
　　遂安坐在路沿上看着泛黄的柳条，心里想着还好今天不太冷。

　　“你怎么在这里？”
　　同样的话，几个月前江云说过，只是语气不再生硬，更像是普通的问候。
　　“不是说好了一起回家吗，我可不想失约。” 她递了一杯已经冷却的奶茶。“诺，老赵买的。”

　　江云摇了摇头，“我不喝甜的，谢谢。” 他顿了顿，“赵航特地买给你的，你留着吧。”
　　”害，没事的，八成是晴儿没带钱，又让老赵垫的，他们总这样。” 遂安笑着说。

　　“走吧。”
　　黑夜让原本熟悉的道路变得有些模糊，一路上的遂安眉飞色舞的讲述着关于寒假的安排，时不时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江云，等到对上他的眼睛后，才继续在思绪中安排。

　　正当遂安讲的起兴的时候，江云放慢了脚步。
　　“圣诞节那天我们可以一起去游乐园，听说…诶？” 她看了看周围，发现江云从她身后绕到了她的左侧。

　　“诶？怎么了？” 遂安停了下来。
　　“没什么，你继续说。”

　　他声音很轻，融化在黑夜里。隆冬夜幕之下，短短的一句话化作气体，被暖色的路灯笼罩成朦胧的柔和。

　　“你知道吗？太阳如果熄灭了，人类要在八分钟后才会感知。” 遂安忽然想到。“是不是很有趣？我们每天都能看到太阳，就感觉它离我们好近，没想到居然会有‘时差’。”
　　这句话来得没头没尾，江云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到了分叉口，正要分开，遂安却叫住了江云。“后天我们在活动室聚会，一起吗？”
　　“我…” 江云有些犹豫，心里有些顾忌自己的不合群会不会让场面尴尬。
　　“就当是补偿我今天等你这一个小时。” 语气中带点俏皮，女生说完故意搓了搓手，哈了口气说道： “很冷的诶。”

　　话已至此，江云只好点头，“好。那路上小心。”
　　遂安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让人觉得她此刻最想听到的就是江云的这句话。她全然忘记刚刚描述的寒冷，大大地比了个“耶”。

　　江云在家门口叹了口气，他无法拒绝，可他是否真的应该答应呢？
　　“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