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映我》悠悠然一秋

28、邹雍其人

　　第二天早上，桑清坐在车里，心里有点兴奋。因为白珞的毛衣织好了，今天要去那人家里，可以揭开谜底了。
　　桑清等不及问道：“是你男朋友吗？你介意可以不回答。”
　　“桑姐，你终于问出来了？”白珞笑了，说，“不是。”接着他又关心地问道：“昨天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睡得还好吗？”
　　“开玩笑，你分了我那么大几块榴莲，我能睡得不好吗？”桑清故意笑道，不想让他太过介怀。

　　昨晚，白珞做的是烂大街的家常菜，鲫鱼豆腐汤，番茄炒鸡蛋，清炒大白菜，清淡但口感极好。桑清是典型川妹子，嗜辣重口，都觉得好吃，连干两碗饭。尤其是那份清炒大白菜，颜色鲜绿，入口脆嫩，鲜香爽口。
　　饭后两人在客厅，白珞在织毛衣，她就问起了炒白菜的秘诀。白珞把毛衣放到一边，坐得端端正正给她讲烹饪方法。
　　白珞详细地讲解白菜应该怎么手撕，怎么焯水，具体到几分几秒，开始吧桑清听得很专心，但是慢慢地觉得不对劲，白珞的语气太平，语速太均匀，像个AI在说话。再抬眼看白珞，他麻木无表情地看着她，说话时嘴角僵硬固定，双手双脚放得非常对称，再加上他脸和身材都很端正左右几乎完全对称，当时真的不像个活人。白珞会的东西多到简直不像个正常人类，对桑清的认知产生了深层的影响，以至于她当时真的产生了面前是个AI机器人的幻觉，而当时那个环境又安静得可怕，只有白珞麻木机械的声音，真的很恐怖。
　　桑清“啊”地一声跳起来，又腿软跌坐地上，白珞一看玩脱了，赶紧过来把她扶起来，一个劲道歉，说是刚看了一部机器人的恐怖片，忍不住学了学，没想到把她吓到了。
　　“弟弟啊，你演技这么好，以后别这么玩儿了，我魂都快吓掉了。”桑清这样说着，手都还在抖。
　　“真的演得好吗？可惜没有监视器，我看不到，唉。”白珞真诚地问。
　　“真的，不骗你，我手还在抖呢。”桑清抬手给他看。
　　“对不起，对不起，桑姐别生气。”白珞双手合十，闭着眼再次诚恳道歉，说完又偷偷睁开一只眼瞄她，像一只搞破坏被逮到的猫。
　　桑清被他这样子逗笑了，说：“请我吃榴莲，我就不生气了。”
　　“行。”白珞答得很爽快。
　　八斤的大榴莲，白珞挑的很好，五房肉，金黄香糯，他直接分了桑清两大房。桑清觉得这被吓一次得两房榴莲，真的好划算，跟白珞商量，下次买了榴莲再来一回。这次轮到白珞被吓得连连摆手了说不敢了，下次绝对不敢了。

　　白珞这人真有意思，桑清想着，又瞟到副驾驶位置上装毛衣的袋子，忍不住问道：“这个人是你亲人吗？”她没听白珞谈过家人。
　　“算是，很亲很亲的家人。”白珞说。
　　“哦。”很快就能见到了，桑清想。

　　白珞把车开到一个桑清熟悉的学校门口，门口的保安貌似认识他，看了他们一眼就放他们进去了。
　　“咦，你的家人在华戏啊？上学还是工作？”桑清问。
　　桑清有些感叹，这个地方她算熟悉的，她是华影的，她前男友是华戏的，两人校园恋情那会儿，他经常带她进来玩儿，谁料到后来两人会走到现在这地步。
　　“他是老师。邹雍，不知道你认不认识。”白珞说。
　　“邹雍？雍正的雍？”桑清问。
　　“是的。”
　　“认识，三十年前很出名的。”桑清回答
　　桑清知道这个人，古洲的得意门生，出道第二年就提名彩翎影帝且赢面极大。在大家都以为铁板钉钉影帝归他之际，他男友跳楼自杀的死讯传来，男友的家人更是闹到了媒体面前，他的性向人尽皆知，在那个保守的年代影响极大。影帝换人，事业停滞，名声尽毁，最后还是时任华戏院长的古洲收留了他，让他在华戏教书。她前男友读书的时候，听说邹雍已经进入领导层，当上了办公室主任。
　　“你们是亲戚吗？”桑清好奇，毕竟姓不一样。
　　“不是，我在华戏读了一年书的。”白珞说。
　　“哪一年啊？”桑清疑惑，白珞这号人物，在学校不可能默默无闻，但前男友提都没提过。
　　“2000年的。”
　　哦，那时候他们才刚高二呢，桑清一想，不对，问道：“你比我小俩月，大学比我早两年，你16就上大学啦？”
　　“嗯，我5岁读的小学，后来又跳了一级。”白珞说。
　　天才果然是从小时候就当起的，桑清想。

　　说话间，车到了一栋老旧的宿舍楼前。这是一栋80年代的老建筑，灰色墙体外爬满了爬山虎。那个年代的教师宿舍是建在校区里的，所以住在这个楼里的老师们还是从学校大门进出。后来的集资的教师公寓就建在学校西门外，有独立的大门和门卫。这几年，华京房价飞涨，各单位包括学校都解决不起了，职工住房问题就全交给市场了。

　　踏进这座楼，桑清就觉得视野暗淡了不少。爬山虎挡住了楼梯间的光线，声控灯都昏昏暗暗。楼里貌似没多少住家，安静得可怕，踏在楼梯上都有回声。桑清抱着手臂，小心翼翼地跟着白珞往上走，大白天都这么阴森森的楼，她一个人是肯定不敢进来的。
　　“别怕，这个楼大部分都租给学生了，白天是比较安静，晚上还是挺有人气的。”白珞安慰她。
　　“哦。”桑清这才稍稍放心。

　　这座楼最高只有六层，楼梯在六楼处戛然而止，是上不去房顶的。
　　白珞掏出钥匙，直接开了602的房门，喊道：“邹老师？您在家吗？”
　　没人回答，桑清穿上白珞递的鞋套，大概转了转。
　　这是一个典型的80年代的老式公寓，进门是个逼仄的过道，右边呈直角开着两道门，左边是个厨房，外面是个小阳台，阳台一角是个小卫生间，一平米不到，胖子转身都困难。采光和通风都是麻麻，整个房子也就40平米出头，但在那个年代，有独立卫生间，一室一厅带厨房，可真是高级公寓了。

　　“桑姐，这边坐。”白珞把桑清带到右边的房间，给她倒了杯茶。
　　这是一个小小的客厅兼书房，老式家具但收拾得整洁干净。桑清有种时光倒流回80年代的错觉。
　　桑清隐约听到白珞在打电话，过了一会儿，白珞端了一盘洗净的冬枣过来，说：“桑姐，你先吃几颗枣。我去接邹老师，他到楼下了。”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桑清一个人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有点不自在，拿了颗枣，又脆又甜，于是她边找了电视剧刷边吃枣，舒服多了。
　　没刷上10分钟，就听到开门声，只见白珞提着一大包菜，还有一条鱼一只鸡。另一个男人空着手，正低头换鞋。桑清迎了上去，恭敬地喊了声：“邹老师好。”
　　“哎，你好，你好。”邹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笑着答。
　　按年龄推算，邹雍应该差不多55岁左右，但眼前这个男人清瘦儒雅，个子挺高，眼神清亮，笑起来眼纹深，法令纹却不明显，要不是一头花白的头发，说他40出头桑清也是信的。她看过那部获奖电影，他演的始皇帝，气势如虹，风华无双。30年前的彩翎准影帝啊，风采也没被岁月败光呢，桑清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