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翻身把歌唱》银山墨池

3、正式见面

　　十九愤怒了！
　　自从上次她强忍着恶心吃掉了橘子，接下来，一连好几天，走廊上出现的都是橘子，只有橘子，数量还出奇得多，从一开始的五六个，到后来一顿二三十个。
　　十九觉得自己都能想象魔龙折磨自己的开心模样了。
　　但愤怒着愤怒着，因为自己的无能，愤怒就转化成了郁闷。
　　这是一个阴雨天，雾蒙蒙的世界让十九的郁闷更上一层楼。她爬过窗户，盘腿坐在走廊边，左手支在左腿上托着下巴，神情散漫地看着扔橘子玩的右手，再旁边，是小山堆似的一摞橘子。
　　经过几天的操作，十九已能来去自如地翻墙了，有时候顺畅到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种族。
　　她现在已经不怎么在意饿不饿的了，反正再想吃东西能得到的也只有橘子，虽然吃着恶心，但总归是饿不死人的。
　　不过吧，讨厌的东西，再怎么看也还是讨厌！只要胃里有货，就不想见到橘子了。
　　这叫……过河拆桥吧？
　　管他呢！
　　看着手里颇有些分量的橘子，十九烦闷地拧眉，一个手滑，橘子垂直掉进了水里，没有一丝水花。
　　十九先是心慌了一下，想去捞，可没捞到。
　　这可是魔龙送过来的东西啊，自己这么扔掉——虽说是无心——会不会引起魔龙不快，要了自己的小命啊？在王宫，如果父王赏给哪个妃嫔一些东西，妃嫔们就算再不喜也得好好供着，万一送人或者不见了，就算父王根本不知道自己送了什么，也会大发雷霆杖杀许多人……魔龙虽然不是王，但性格也差不多吧？而且更加神通广大，父王也许会被瞒过，但魔龙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十九战战兢兢地跪在廊上等了好久，也不见四周有什么动静，心中不安一下子减轻了。
　　或许，这只是人间帝王独有的小心眼吧！魔龙怎么说也是神仙妖怪，怎么会在乎这么点细枝末节呢！
　　既然这样……
　　放下心后，十九斜眼看向那堆讨人厌的橘子，恶向胆边生，朝它们伸出了自己罪恶的小手……
　　“噗通噗通！”
　　十九卯足了劲儿往水里扔橘子，砸出一个个大水花。
　　砸了你们！都砸了！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送一大堆橘子，还当着我的面！还让我吃！呸！恶心！
　　十九越扔越起劲儿，最后甚至一连抓起五六个，高高举过头顶蓄力就要往外扔，突然！她面前被沙沙的雨水造出磨砂质感的水面，迅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连半空中的雨水都被扭曲了轨道，顺着涡痕落下，仿佛要吞噬什么，又仿佛要释放什么。
　　十九惊讶地看着，一时忘了动作。
　　漩涡越转越剧烈，最后升起一道冲天的水柱，一条黑瞳青龙缠着水柱从漩涡深处盘旋而上，最后在水面上空稳住身形，与十九对视。
　　与此同时，水柱漩涡骤然消失，只有雨还在不知情地沙沙落下，但像是收到了什么排斥一样，纷纷绕开了魔龙的身躯。
　　十九内心是怔然的。
　　哇……
　　这就是魔龙吗？自己还没人家一个瞳仁大呢！
　　镇定镇定！虽然不知道魔龙为什么会突然现身……不过她可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是高贵的公主！见过大场面的！不能慌，不能露了怯！——哎？再大的场面还能比亲眼见龙族还大吗？——不对不对，她现在不就在经历大场面吗？此时不稳住，何时才稳住！对了，宫里的老嬷嬷说过，出席大场合时，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就保持微笑保持高贵不要说话，说得越多越会暴露自己。
　　所以，即便现在十九脑子里是蒙的，但多年的教养让她第一时间摆出皇室公主的姿态来。
　　十九搁下橘子，轻轻抚了几下衣装，双手虚虚交叠于小腹前，微微抬头，对着眼前的庞然大物露出得体的笑容。
　　等待，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等待，先开口者输一半。
　　魔龙的两条龙须在半空中波浪似的飘啊飘，一龙一人沉默许久，十九咬着牙不说话，终于看到魔龙张开了口。
　　来了来了，终于要对上话了么……
　　“嗷——”
　　“……”
　　嘹亮的龙吟声飘荡在此处山水间，“嗷嗷嗷”的音节打着转环绕在十九的耳际。
　　此时，十九想到——
　　怎么说龙和人都是两个种族，说不定……啊她只是在猜测啊，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其实龙是听不懂且说不了人话的？
　　“咔。”
　　这是十九僵硬的笑容碎裂的声音。
　　既然语言不通，那还有什么谈判破裂的可能性啊，直接就无法谈判了呗！真要谈判，估计也是强制手段的“谈判”了吧。
　　那自己又摆什么公主姿态呢？反正是个畜牲，肯定不理解这种复杂的文化的。
　　得，没啥好说的了，爱咋咋地吧。
　　十九顿时放松了，身体也没那么僵硬。说实话她很想一屁股坐下，但是出于谨慎，她还是试探了一下。
　　“请问您是魔龙吗？能听懂我说的话吗？可以用语言沟通吗？”
　　“……”
　　没有回应。
　　妥了，不会说人话，大概率语言不通。
　　十九这段时间没吃上一顿好饭没睡过一个好觉，精神早已疲惫不堪，既然知道对方无法沟通，她也就懒得处理礼仪了，卸了力，直接盘腿坐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打量着魔龙。
　　语言不通，那它突然出现是想干嘛呢？话说，魔龙绑架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总不可能是闲得慌吧。
　　十九看见魔龙的视线随着自己的动作产生了移动，心想，虽然语言不通，但是目前看来视力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眼睛没事又怎样？又不能用眼神交流。
　　一直默默无言也闷得慌。
　　十九瞥了一眼那一摞橘子，无奈地叹气：“好想吃肉啊……”
　　忽然，她听见了一些奇怪的水声。
　　十九看向魔龙，发现他们二人之间，半空中飘起了一行水做的文字，正好在她的视线前方。似乎是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那一行水文字还被均匀地注入了黑色的光，乍一看就和墨水一样。
　　十九看起了字的内容：“能听懂……能写……但不会说……”
　　这个……难道是魔龙用法术写出来的？
　　十九面部一僵，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对魔龙指了指水文字：“这是……你写的？”
　　先前的水文字“哗”的一声坠入水面，继而又从水里升出几个水文字——「是的。」
　　“……”
　　十九愣了一会儿不知该说什么，觉得应该恢复公主模式，但又觉得这样频繁变脸显得虚伪，还不如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反正对方不是人，应该不懂这些虚礼。
　　如此想着，十九的语气变得随意多了：“既然能沟通，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还以为……算了，差点没让我郁闷了。”
　　魔龙的回复很快。
　　「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刚在想应该用什么方式写给你看。」
　　十九突然觉得这条魔龙应该很好说话。
　　十九：“听你的意思，我们的这次见面不是你提前准备好的咯？那你临时见我有什么事吗？”
　　话毕，十九莫名觉得魔龙的表情变得有点生气。
　　「因为你朝我扔橘子了。」
　　十九心里咯噔一下。
　　「很痛。」魔龙补充道。
　　嘶……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丧命于此吧？不行，她得找个借口，啊不，合理的解释，忽悠过去。
　　十九露出一个职业的纯善微笑，让自己的眼神和小鹿一样纯洁无害：“你误会了，其实，我只是想和你分享这些橘子而已。”
　　其实只是在发泄。
　　魔龙：「分享？」
　　十九捡起一个橘子，双手捧住，假装爱不释手：“难道你不觉得橘子很美味吗？这么美味的食物当然要分享了。”
　　其实她觉得难吃到死。
　　魔龙：「那为什么要用扔的？」
　　十九拾起袖子泫然欲泣：“那还不是因为你把我带到这里后就没露过面吗？我倒是想好好给你，可怎么找得到你啊……”
　　其实根本没哭，根本不想见到它。
　　魔龙沉默。
　　十九擦着眼角自由落下的眼泪，偷偷瞄着魔龙，因为物种差得太多，她也看不出对方有没有相信她。
　　希望龙的智商不太高……
　　半晌后，魔龙再次使用了水文字。
　　「下次不要扔东西了，对着潭水喊我一声就可以了。」
　　十九从善如流：“嗯嗯，我知道了。”
　　魔龙：……
　　又是沉寂。
　　十九眨了眨眼，把橘子往魔龙方向送了送：“那你吃吗？”
　　魔龙看了她一眼，重新钻进水里，等水波退去，十九正翻窗回屋，水文字又出现了。
　　「不必。」
　　十九骑在窗框上眯眼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翻白眼。
　　傲得你！
　　谁稀罕你吃似的。

　　此时，水下的魔龙抱着自己的尾巴仰望水面。
　　已经不是当面拒绝了，公主应该不会太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