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谁的锅？”》丸山枳

2、“我有一个朋友……”

　　我罕见地花了3天以上的时间才做好情绪复健，最初走进电梯时简直羞愧到五脏六腑像拧成麻花般难受。

　　总算熬到了周四，晚饭后我一刻都等不了，揣着这个破锅一路火急火燎地赶去垃圾回收站，这次总算能彻底和它说再见了。

　　可是，电梯仅下了一层，在三楼停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个男人来了。

　　他也拎着一袋垃圾，我叹了口气，自己倒也没像上次那样遮遮掩掩，仅套了个透明袋子的平底锅就这样直接随意地拿在手上。

　　“晚好。”他竟然主动向我打招呼。

　　咦？他有什么用意？

　　嗯嗯嗯上次憋笑辛苦了啊。

　　于是我一边点头致意，一边往电梯角落里挪了挪，内心的戒备拉满值，一副根本没打算理他的样子。

　　我们一路沉默着去了公寓一楼垃圾回收处。他把自己手上的垃圾袋往附近一放，用力拍了几下手掌上的灰，随后默默为我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站在门边上等。他斜倚着门框上是在耍什么酷啊？不过托他的福，我终于可以不用摸黑扔垃圾了。

　　借着光亮我四处看看，歪着脑袋仔细研究了一下这栋公寓里垃圾分类和摆放的方法。犹豫着把自己的破锅放进了【不可燃】区域的角落，还试图用其他住户的垃圾掩盖起来，真是慎重又心虚到了极点。

　　返程的时候我们之间依然没有对话。

　　很好，我的卷毛邻居很会读空气，没有客套的尬聊更没有提几天前的窘事，万岁！

　　电梯门关闭。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哈欠，含糊地说道：“如果你不知道垃圾分类的方法，我家里还有一本区役所寄来的月历。”

　　“诶？”大脑放空的我突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说！”他的语气变凶，“区役所发行的垃圾回收月历。你要不要？”

　　他刚刚是不是看见我在回收站里左顾右盼的样子误会了？

　　月历？……哦，就是那个写了每天回收可燃、不可燃或者玻璃瓶易拉罐什么的挂历啊。奇了怪了，自己明明向区役所申请了一本，结果搬来之后好几个星期都没收到。

　　我小声，“那个，我有一个朋友……”
　　“哈？？”

　　又被他一凶，我声音更小了，“我有一个朋友啦。”

　　“和你住一起？”
　　“嗯…我觉得我朋友可能需要一本。”

　　真是的，说谎变得上手了。

　　我站在三楼的电梯口等他把月历带给我。早春的夜里还是挺凉的，我在楼道里打了个哆嗦，捂紧了外套再搓搓手。

　　我听见拖鞋拖拖沓沓的声音向我靠近，于是卷毛邻居把一本全新的垃圾回收挂历递给我。

　　“谢谢。”我随意翻了翻，确实把分类方法和日期写得很详细，“真是麻烦你了。”
　　“家里有两本的话反正也是当垃圾扔掉。”

　　嗯？那他的意思是“顺便”咯？

　　我再看了一眼他那副慵懒的样子，就不该期待他会热情体贴啦。

　　*

　　周末，确认了一下手帐本上的安排，没有临时工作消息、邮件全部回复完毕、周一的资料也备好了。那么，今天应该去百货商店买锅了。

　　我直接用手掂量掂量轻重、再研究研究防粘涂层，各种类型和尺寸，重要的还有品牌和价格，我站在货架前一头雾水。

　　售货员特别热情地向我介绍各类品牌的产品，什么圆的方的、大的小的，什么黑科技专利、销量第一……海量的信息配合着高昂的嗓门一股脑地被灌输进来，一时间竟然感到有些晕乎乎的。

　　“别听了，快走。”

　　被人粗暴地从后面拽走。我条件反射似的向售货员不断致歉。

　　“你怎么又在这里？人家正好心给我介绍呢。”

　　一碰上你肯定没有好事。我一边想一边皱眉。

　　“哈？明明你自己一脸困惑的样子还假装听得很专注，推销的就喜欢找你这样的骗。”卷毛邻居架起手向我说教。

　　啊，也不至于这么说吧？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

　　“算了算了，小阵平。”陌生的长发男人走过来向我露出一个十分自然的wink，“是我让小阵平帮你解围的哦。你们更熟一点，而且你看上去真的像快要晕倒了一样。”

　　牙白，这个wink让我有点心乱。

　　“阵，阵平……？”我反问以作掩饰。
　　“你们是邻居对吧？连名字都没说过吗？”

　　抱歉啊，我并不太想认识这个扫把星邻居，每次碰上他都保准没有好事。一想到【锅、电梯、镜子】我就浑身难受。

　　“我，松田阵平。他，我同事，萩原研二。”

　　他倒大大方方介绍起来。

　　“喂喂小阵平，是幼驯染才对吧？”

　　唉好麻烦，不得不介绍自己了。“岩仓皐月，请多指教。”

　　“哦～”萩原的音调突然高了好几个音阶把我吓一跳，“你就是那个小五月……”
　　“闭嘴！笨蛋hagi别乱说啊！”

　　自己的名字“皐月”确实和水无月、神无月一样，是日本旧历“五月”的叫法。

　　但是！不对！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什么叫“别乱说”？松田和别人说了自己的事吗？

　　【锅、电梯、镜子】

　　……

　　救命！

　　“今天我打算去小阵平家里聚餐，你也来吗？”萩原向我展示他们满满的购物篮。

　　“这，不太好意思吧……？”

　　抱歉我现在冒出了一身冷汗，让我溜吧。

　　“没事没事，别客气！”wink再加一。
　　“……那好吧，真是麻烦你们且打扰大家了。”
　　“太棒啦！懂礼貌的好孩子！”

　　……

　　竟然？答应了？

　　我愣在原地。「那么晚上见咯～」萩原轻飘飘的话钻进耳中，默默目送他们笑闹着推着购物车离开。

　　自己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不会拒绝的性格，不管何时都会比大脑先行一步。

　　明明前一秒还在为自己的糗事所难受，但为了不让别人提起邀约后为难，就是能马上答应对方的请求。

　　我带着这种无解的矛盾性格，迷糊地活了二十多年。